现在祁蕙算是无形中给她爹戴上小绿帽?
陆宜宁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喜好还是没变。”
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瞬间松开交握的手,女人惊恐地转过头,看见面色不善盯着她的女人,表情更是一言难尽,“你怎么在这里?”
陆宜宁歪了歪头,“啊,我是不是来的不凑巧,打断了你和这位叔叔的好事儿啊。”
祁蕙瞪大眼,垂死挣扎反驳她:“你别胡说,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陆宜宁沉默,这么多年不光口味没变,脑子依旧像块豆腐,“祁女士,你忘记了吗,我是个摄影师,最喜欢拍照片。”
祁蕙和男人淡定的表情顿时消失,她冲上来要抢相机,却被攥住手腕,一个教书的腕力肯定比不过常年扛摄像机的。
陆宜宁轻轻松松桎梏住她,声调微扬,“我爸一个老男人满足不了你,所以才出来找别的老男人吗?”
”——祁女士,您的癖好是不是太重口味了。”
祁蕙脸胀得通红,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抢摄像机,尖锐的指甲是最好的武器,擦过陆宜宁的手臂落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陆宜宁身高不及她,很快落了下风,耐心消耗殆尽,扯住女人的手臂往一旁甩去,“照片我会发给我爸,你的小心思最好都给我收起来。”
祁蕙被逼疯了,倒在地上马上爬起来,伸手不管抓住什么狠狠一扯,“你这个没人养的小杂种,每次坏我的事!”
陆宜宁今天上台穿得小吊带连衣裙,肩上的两根带本来就纤细,经不住对方的扯动,左肩上的被扯烂,整条裙子松松垮垮吊在身上。
如果不是她及时拽住,必然会走光。
女人尖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学楼中,经过每一处墙壁反射,再汇集,最后冲进陆宜宁的耳中。她半垂着眼帘,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放手。”
祁蕙还不撒手,趁人不备狠狠一用力,“你妈死得早,没人教你,那我来教你。”
“……”
陆宜宁脚上不稳,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勉强抓住扶杆稳住身子,脚踝却崴了一下,钻心的疼从踝骨处袭来。
眼见着祁蕙又要冲过来抢摄像机,她闭了闭眼,今天实在太狼狈了,被这种女人欺负成这样,林嘉估计会笑掉牙。
下一秒,意料中的混乱局面没有出现,祁蕙的动作霎时止住。
陆宜宁只听到一串规律的脚步声,有人经过她身侧,最后停在她身前。
祁蕙收起疯狂的举动,看着面前的男人,“……周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周徐礼瞥了眼身后红着眼眶的姑娘,温声问:“身上有伤吗?”
陆宜宁拼命睁大眼忍住眼眶酸涩,心里的那丁点的无畏全被委屈冲散了,酸涩的感觉蔓延到鼻腔,她摇摇头,抬起眼看了他两秒,转身就走。
第9章 多意外(9)
下午两点钟,太阳正盛,刺眼的光线越过干净的玻璃照过来,将每一级台阶打上一层明晃晃的影。
陆宜宁忍住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下楼,不留神踩进那片影子里,滑下一个台阶,她停住脚步,用没伤的那只脚狠狠踩了踩台阶边缘,“连你都欺负我!”
“……”周徐礼停在她身后,听到这句赌气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快走两步,出声叫住她,“陆宜宁。”
男人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沉,不带任何压迫感,又好像为了抚平她心里的小情绪,故意放柔了声调。
陆宜宁脊背一僵,停到中间的平台空地上。
她伸手揉了揉眼眶,现在脸上的妆肯定花了,衣服也烂掉了,没心思见人。
太丑,太狼狈。
陆宜宁调整了下情绪,回头看他,“周老师,我得回去换身衣服,今天的拍摄可能要延期了。”
周徐礼轻嗯一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上前给她披上。
男人身上成熟的木质香冲入鼻腔,宽大的衣物恰好遮住胸前的大片风光。柔软的布料上似乎还带有他的体温,热度清晰分明。
陆宜宁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那我先走了。”
周徐礼递出一只手,“需要帮忙吗?”
陆宜宁这人太逞强,没有到走不了路的程度绝对不会开口求人,她摇摇头,扶着栏杆慢慢走,察觉到身后的人还不放心跟着她,非常硬气的松开扶手,脚下的步子加快。
下一秒,悲剧发生现场。
高跟鞋要和她本人作对,后跟断开了,陆宜宁猝不及防又被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前倾。
周徐礼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长手抓住她的小臂,避免了与大地拥吻的惨案发生。
陆宜宁瞬间感觉有颗陨石砸进她胸腔,心脏肺腑都跟着颤动,今天的倒霉事一件接一件,好巧不巧全被这人看到。
她悄悄往上移动视线,定格在男人波澜不惊的脸上,挣了几下被他握住的手臂。
周徐礼敛起眉目,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开。
陆宜宁脸上勉强维持的表情挂不住,她垂眸看了眼他脚上锃亮的皮鞋,慢慢抬起头,做贼心虚般地端详他的表情。
周徐礼慢悠悠问:“这次想踩我哪只脚?”
语气温和又平静,却带着十级的杀伤力。
陆宜宁懵了懵,不由得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踩过你?”
周徐礼嘴角抬了下,好心提醒,“五年前,京大夏令营。”
陆宜宁皱眉回想,五年前她高三,理科成绩优异被学校选去参加京大的理科规培夏令营,那个时候周围接触的人全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书呆子,聊得来的人很少,更别说是艳遇了。
不过,按照周徐礼的年纪往前推五岁,她们肯定不是同级,再说他一个文科生,怎么会闲得无聊去参加理科的夏令营。
突然。
陆宜宁睁大眼,脑中闪过某个记忆深刻的场景,她靠近他几步,慢慢伸出手遮住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黑眸。
周徐礼任由她摆弄,眼眉垂耷着,“想起来了?”
温热的气息铺落在她的手掌心上,有股电流顺着脉管缓冲至四肢百骸。
震颤过后,陆宜宁用力捂住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垂死挣扎,“不好意思,我失忆了。”
-
陆宜宁上高中的时候是半个不良少女,上课睡觉作业不交的事情她没少做,偏偏成绩好,老师们拿她没办法。
积压许久的叛逆因子是在陆伯源选择再婚那天爆发的。
再婚对象是刚出大学校门,只比她大五岁的祁蕙,而陆伯源已经不惑之年,这年龄差陆宜宁接受不了。
陆伯源早就料到女儿会反对,和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串通好,把陆宜宁送进封闭式的夏令营集训。
婚礼当日,所有学生在机房模拟机考,一百五十道奥赛数学题,规定时间一百二十分钟。
从早晨开始,天空像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绵密的雨水涌出来,滴答的雨滴声与鼠标点动发出的咔哒响声混杂一起,终于把陆宜宁仅剩的耐心削磨光。
最后一道题停顿的时间太长,她索性点击交卷,轻手轻脚走出考场,跑去秘密探查许久能翻墙出去的操场。
夏令营规定,不得请假外出,如果被发现无故外出则视为主动放弃。
风裹挟着雨水灌进衣领里,潮意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墙面被雨水染出灰绿色的印子,表面像涂了新鲜的油漆。
看起来就很滑,她肯定爬不上去。
陆宜宁试探地抓住栏杆,一只脚蹬着墙壁,再将身子一点点送上去,眼见要成功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淡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清冽干净的男声,沉寂在雨幕中,添上几分潮湿的意味。
雨天寂静,这人的声音就像经过扩音器过滤,冲进人耳中音量不着痕迹被放大几个度。
陆宜宁心中一颤,手中的动作不稳,从半米不到的墙上摔下来,仰面倒在地上。
视野倒转间,她看到了身后的男人。穿着京大志愿者的马甲,里面套一件黑色T恤,面上遮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
黑T恤站在那,脊背挺得很直,明明是最端正的姿势,她却看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道。
陆宜宁脑中浮出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完了,被抓了。
看这人的样子不像容易说话求情的人,她捏住衣角爬起来,后背的衣服全被雨水浸湿。
黑T恤上前两步,将手中撑的伞微微下压,替两人遮住雨。男人的手腕很白,脉管呈现一种紫青色。
这副好心的模样落到陆宜宁眼中,硬生生变了意思:他肯定是想诱敌深入,然后套她的话!
男人半蹲下身,问:“你是想翻墙出去吗?”
陆宜宁下意识摇头,小心翼翼抬起眼看他的表情,两人的视线对上后,她做贼心虚般的撇开眼。
男人掀了掀嘴角,又说:“可是我看到你想翻墙出去了。”
“我……”陆宜宁仿佛被他的这句话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声音逐渐微弱,“是想翻墙出去的。”
陆宜宁抿住嘴角,心底强压住的委屈突然被他这句话撬开一个缝隙,她想翻墙出去到陆伯源的婚礼上大闹一场搅黄他们的婚礼,指着祁蕙的鼻子责问她,就凭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嫁给她爸。
想着想着,她又回忆起母亲临去世前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眼眶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男人怔了两秒,话音不由得停顿,“同学,是压力太大了吗?”
陆宜宁摇头,紧咬着下唇不说话,试图自己把满肚子委屈消化掉。
男人很有耐心等她,一直保持着举伞的动作,等到她不哭了,半开玩笑说:“你这样子,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戴着口罩,仔细听,声音中夹杂着鼻音,应该是感冒了。
陆宜宁吸了吸鼻子,抓住他的手腕,“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爸要给我娶后妈,可是我妈妈才刚离世不久。”
“……”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惨痛经历打动,男人仅是沉默两秒,伸出只手把她拉起来,“你跟我来。”
陆宜宁长吁一口气,高悬的心总算放下,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让人同情她。
那种怜悯的眼神落到身上很难受。
陆宜宁站在他身侧,一路上垂着脑袋出神,直到男人停住步子,她抬头看到面前的行政楼——夏令营负责老师的办公区。
陆宜宁小脸一垮,警觉的转身想跑,然而手腕被男人抓住。
她回头,眼眶逼得猩红,那双大手牢牢桎梏住她,力道大到她无法挣开。
陆宜宁甩不开他的手,“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男人忍不住皱眉,刚想说话,左脚被人狠狠踩住,视线下移,定格在那只惨遭毒脚的鞋面上。
女孩穿着帆布鞋,鞋面湿透,而他脚上那双,连滴污水都没沾上。
陆宜宁也愣住了,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鞋面上留下一个污浊的脚印,她几乎立刻察觉到周身的气氛变得诡异。
不管哪个年龄阶段的男生,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鞋。
手腕上的力道松懈,她趁机甩开男人的手,后退两步,然后十分恭敬地鞠了一躬。
“——提前祝您中秋节快乐!”
说完,陆宜宁看到男人皱了下眉,又往前挪了半步。
她眨眨眼,清秀的眉眼弯下,脚底抹油转身跑了。
-
今天的运气真的是差极了。
别说撞上她爸的小情人,没想到连五年前的一场孽缘也给牵扯出来,陆宜宁深吸口气:“周老师,有缘千里来相会。”
周徐礼眯着眼睛,静静等她将后话说完。
陆宜宁低头看他脚上的皮鞋,目光顺着他笔直修长的腿一路上移,今天周老师没有戴领带,挺括的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喉结凸显而锋利,慢慢滚动一下,颈部的线条随之绷起。
算了,认个怂而已。
陆宜宁仰头看他,声音有些迟疑:“……那我赔你一双鞋?”
周徐礼饶有兴致问她:“不想知道我怎么认出你来的?”
陆宜宁沉默一下,长长叹口气,“可能是你对我一见钟情,过了五年都还记得我。”
周徐礼:“……”
陆宜宁不开玩笑了,正经问:“当然,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当时她比现在狼狈,头发被打湿一缕缕贴在脸上,白衬衫也是湿的,再加上浑身的丧气,没几个正常男人会对这样的女孩一见钟情。
周徐礼垂眸凝视她一会儿,拿出手机调出不久前她发的消息:提前预祝您中秋节快乐。
而后,陆宜宁听到他似笑非笑的声音说:“五月份是端午节,八月份中秋。我认识的人里面,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分不清的人。”
这算是嘲笑吗??
-肯定是的。
陆宜宁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脸上显露出窘态,抓住衣襟的手指缓缓收紧,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她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我可能,比较特别吧。”
第10章 在日落大道(1)
周徐礼是一个不擅长记人脸的人,但并不代表记忆力不好。五年前被小姑娘踩过的那双鞋的确是他第一次穿,回到宿舍几个舍友见他鞋上的脚印,惊讶地说不出话。
和陆宜宁认识的男生不同,他黑脸是因为那一丁点矫情的洁癖。
舍友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洗袜子,“周徐礼你这是被谁打劫了?我猜那人肯定很熟悉你,不然怎么会只踩鞋。”
周徐礼思绪神游,擦鞋的动作不急不缓。
一个小姑娘,好像还是个身世挺悲惨的小姑娘。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做出来的事更像猫咪炸毛时的应激反应。
之前在西北遇上,他心底隐隐冒出来的想法,问她是不是理科生,她说是,问及她的年龄,也能对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