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宁以为他不肯,解释说:“只解两颗,休闲一点比较好看。”
周徐礼轻嗯一声,漆黑的眼睛中情绪不明,他微抬起下颌,将靠近锁骨处的两颗纽扣解开,隐在暗色中的喉结滚动一下,“这样行不行?”
陆宜宁垂下眼,呼吸随着他喉结滚动稍微停住,视线下移,定格在男人平直凸显的锁骨上。
她伸手帮忙整理了衣襟,回去时小声嘟囔,“男狐狸精。”
周徐礼没太听清,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放轻声音问:“你说什么?”
不管他再如何放柔声调,这句话传到陆宜宁耳朵里都像□□裸的威胁!
陆宜宁没吭声,余光扫过周围聊天的人,没谁注意他们,这才慢吞吞回应:“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勾引我的,但是我自制力一向不好。”
“而且特别喜欢得寸进尺。”
周徐礼忍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和她闲聊,“我没勾引你。”
五年前就觉得像个妖孽,但戴口罩一律按龅牙处理。如果那时候见到他的真实面目,你能有今天!!早被收服了好吗。
陆宜宁暗自想,走回拍摄的位置调角度,屏幕黑了又亮起,男人的面容经过光线渲染,五官愈发深刻立体。
找回残剩不多的职业操守,按下快门的动作狠准稳。
一组照片拍完,守在电脑跟前看成片的林晋安不得不赞叹,天赋这东西是求不来的。
和一众老教授告别,院长拜托周徐礼送客。
陆宜宁收拾器材,看到林晋安等在门口,佯装无意走过去,然后在他不断放大的疑惑表情中,“砰”地一声关上门。
屋里剩下他们两个人,绝好的惩罚地点。
周徐礼对着镜子扎领带,侧过头无声询问她什么情况。办公室的灯应声亮起,领带松松垮垮绕在脖子上。
陆宜宁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你不是要罚我么?外面人太多,不好办事儿。”
周徐礼侧头淡睨她,口吻中情绪不明,“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并不是我的学生。”
陆宜宁长长“啊”了一声,表情有点小遗憾,慢慢往他那挪着步子,“我毕竟扰乱了你的课堂啊,你不罚我点什么,我于心不安。”
哪有人喜欢给自己扣帽子的。
周徐礼耐心好到不行,眉梢垂耷下,仿佛又看到五年前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踩了他一脚后落荒而逃,生怕他会追上去抓她。
其实,他并不是想去举报。学校里的领导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好好说明情况,小姑娘就不用翻墙出去。
谁想最后,她还是硬气地跑了。
周徐礼目光顿了好半晌,隐隐笑出声,“你想我怎么罚你?”
陆宜宁站到他面前,微仰起头看他,正准备说话,办公室里的灯“啪”又灭了。突然陷入黑暗,嘴边的话语全部咽回去。
“周老师,”她心里的感受描述不清,甚至有些一言难尽,“你们办公室都是用声控灯吗?”
周徐礼掏出手机,屏幕散发出微淡的光,“你叫一声试试。”
陆宜宁从善如流,乖巧地“叫”了一声:“——啊!”
黑暗并未褪去,随着夜幕逐渐降临而漫入整间屋子。
陆宜宁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再回荡,冲入耳中带起一阵轰鸣。余音过后,略带气音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她看到身边的男人笑得弯下腰,领带一晃又一晃。
陆宜宁面无表情转过身,“我帮你系领带,就算你罚我了。”
周徐礼笑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经伸手捏住他的领带。
起初动作很细致,慢慢捋平布料上的褶皱。
到最后,几乎是凭感觉,动作越来越快。
陆宜宁继续面无表情,“系好了,再见。”
脚步快到他抓不住她,等反应过来,房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周徐礼捏了捏发涨的眉心,嘴角的笑意没褪去,等了片刻,办公室的灯重新亮起。应该是学生用了违规电器,导致的暂时性跳闸。
他走到镜前,看到脖颈处的领带。
“……”
一根绳系成蝴蝶结,生怕他会解开,最后用非常狠的力道将领带系成死结。
这是小小的,报复他呢。
-
第二天,陆宜宁到工作室的时间比往常要晚。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试图把丢人的记忆全部清除,四点钟勉强睡过去,七点一刻被闹钟叫醒。
林晋安对外面格子间的员工比个手势,暗示他们老板今天低气压,不要上去自讨没趣。
然而,自讨没趣的人总是自己送上门。
上次小鲜肉的经纪人眼见往上事态发酵太过严重,不少黑子拿西索老板的话语做说辞,一度将小鲜肉不敬业的话题顶到热搜前列。
“您敲门进去就行。”林晋安指了指办公室,忽然想起来,“您买保险了吗?”
经纪人摸不到头脑,“买了的,近些年暂时不打算买别的保险。”
“放心,我没打算找副业卖保险。”林晋安压低音量说,“就是我们老板今天心情不好,您要是出来缺胳膊少……不是,受了惊吓,我们担待不起。”
经纪人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敲开办公室的门,生无可恋走了进去。
陆宜宁正在修片,正好是周徐礼那张,她拖着下颌漫不经心敲键盘,鼠标移动到他脸上。面前掩下一片影,她抬起头,“您有事吗?”
经纪人摆出一副求人的姿态,“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想请陆小姐代表西索发个声明,最近我们家的那位被黑的太惨了,黑粉们大多是看了您的直播……”
哦,来兴师问罪的。
陆宜宁语气挺冲:“所以您是在怪我咯?”
经纪人汗涔涔,“不是这个意思,直播说什么是您的自由,但是我们也需要维护自身形象。”
“既然说什么是我的自由。”陆宜宁若有所思道,“那您家那位被黑,和我有什么关系?”
“……”
“既然没有关系,您出现是不是太多余了?”
“……”
陆宜宁唇角微微一弯,打通内线通知外面候着的助理:“林晋安,送客。”
经纪人紧忙拦住她,掏出手机调出准备好的截图,“陆小姐,您也要为自己的声誉考虑,为西索的声誉考虑。我们家阿颂的粉丝一千多万——”
陆宜宁表情寡淡,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
有不少粉丝在网上攻击西索工作室,主要是攻击陆宜宁。
然而本人长了张比圈内女明星还天然的脸,粉丝们一贯攻击长相的卑劣手段没法用,只好开始无脑黑。
陆宜宁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她非娱乐圈的人,又不喜欢交际,和她合作过的艺人各个好评,根本不需要刻意包装营销。
经纪人试图用人数拼胜负的念头打消,只能回去想其他办法。
陆宜宁觉得自己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没有甩脸子让他滚是多么善解人意。目送经纪人揣着一肚子火气离开,她积攒的不爽快全消失了。
重新打开软件调出周徐礼那张照片,她甚至从这张清心寡欲的脸上看出那么一丝丝欲念。
陆宜宁从素材库找了顶假发导入照片。
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做的。
怕太美,有男的盯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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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徐礼下班到宠物店买了猫粮和猫砂,丢进后备箱后,绕到隔壁便利店买食材,将经常吃的吐司扔进购物篮,零零散散捡了其他东西去付账。
掏出手机时,收入新的微信消息。
来自陆宜宁,女孩的头像是个卡通形象,粉色的猪,脸型神似吹风机,他不知道名字叫什么。
打开对话框,空白的窗口页面蹦出来张图片。
昨天拍得照片,光线运用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正想回复,对方又发来一张照片,周徐礼一愣,点开图片的手指有些僵硬。
屏幕上的女人一头波浪卷发,皮肤很白,整张脸漂亮又熟悉。他眉梢抽搐两下,看向下面她发的消息。
【老板,您还满意吗?】
隔着一张屏幕,他都能想象到对面陆宜宁的表情。有点炸毛,虽然好气啊,还要保持微笑,挑衅时一定要嚣张至极,并且不遗余力击倒对手。
周徐礼牙齿磨了一下。
想了想,还是解释了。
【我昨天没有想逗你的意思。】
【照片,第一张挺好,第二张,就不要给别人看了。】
第14章 在日落大道(5)
林嘉收到照片表示非常满意,期待与陆摄影师的下次合作。恭维的话听多了,特别是从自己好友的口中说出来,陆宜宁甚至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约了林嘉出来喝下午茶,挑了西索工作室周边新开的一家咖啡厅。
林嘉自然是要来的,而且带着前几天出差回来买的香水,外包装精致雅观,她想陆宜宁应该会喜欢。
陆宜宁打开香水盖喷到手腕上闻了闻,“这个味道和周老师身上的差不多,我挺喜欢,谢谢啦。”
林嘉调笑道:“进展貌似很顺利?周教授竟然吃你的套路啊。”
陆宜宁没多说话,意味深长颔首,支着下颌百无聊赖看向窗外,耳畔迎客领再次响起,她兴致缺缺望过去,是个男人,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总觉得像某种谍战片上商业大佬出场的画面。
林嘉看清了男人的模样,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周家怎么舍得把周公子放出来了,当时我们去采访,那老管家硬是让我们等了四个小时。”
陆宜宁并不关心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说不准她哥会认识这位周家的公子,第一眼看过去,男人神情淡漠,五官称不上立落分明,但也是俊逸温和的。
和常人漆黑的眼珠相比,他这双桃花眼,深棕色的瞳仁,乍一看,便觉得像困在房间里许久见不得阳光的娇气大少爷。
林嘉继续说:“周大公子的身体不好,又是主家的独子,被保护的好情有可原吧。”
周公子和他的两个保镖买完东西,很快离开了。
陆宜宁将小鲜肉的事儿拿出来说了一说,希望能得到林嘉,林大主编的指点。
明星和摄影师起纠纷的事例罕见,再说西索的名声一直比较好,网上的营销号拿出这次的事情大说特说,一时间网友的评论众说纷纭。
日落黄昏,陆宜宁蔫巴巴趴在桌上,手机震动一声,陆伯源发来短信让她回去吃饭。一般月初都会有次家庭聚餐,说是家庭,其实最多三个人。
只是不知道这次祁蕙还有没有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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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老宅位于城西,陆伯源豪掷千金请人在半山腰修建的园子,本就是在富人区,占地面积又广,外表给路人的感觉,非常像暴发户的宅院。
陆宜宁停好车,和正在院子里浇花的阿姨打声招呼,手里拎了瓶陆伯源最爱的酒,去西北前在酒庄淘来的。
一进屋,她看了看厨房忙进忙出的身影,脚步微微顿了下,再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减去不少,“老陆,我回来了。”
陆伯源坐在沙发上抬起头,“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
陆宜宁眉毛皱起,“你不是前几天嚷嚷着想喝酒,我特意回去拿的,你不要喝我就去喂阿黄。”
阿黄是富人区唯一一条流浪犬,金毛,可能是被抛弃了,现在养在陆家的车库里。
陆伯源上前拉住自家闺女的胳膊,“慢着慢着,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说完,伸长手臂将她手中的红酒接过去,走到灯光下细细打量。
陆宜宁哼笑,“虚伪,太虚伪了。”
祁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做菜的手艺一绝。秉承着“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牢男人的胃”的宗旨,陆伯源很吃她这一套。
陆宜宁不想破坏久违的家庭聚餐,开饭后一直垂着头吃饭。
陆伯源眼神示意身边的女人,表情严肃且不容辩驳。
祁蕙愤愤地摘下身上的围裙,再抬起头俨然换了副温柔的神情,“宁宁,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辣椒呛到喉咙,陆宜宁咳嗽几声,吞掉一整杯的水,面上看不出喜怒,“这就算道歉了?需不需要我把你的脚腕弄脱臼试试?”
祁蕙隐忍着脾气,赔笑道:“我也是不小心啊,你脚上的伤现在好了吗?”
陆宜宁没搭理她,埋头继续吃饭。
祁蕙以为她不说话,便是原谅自己了,扭头笑吟吟看着陆伯源,手指打到他的手臂上轻摇,“阿源,我们这周末不是要出去,明天我想你陪我去商场买点防晒用的东西。”
陆宜宁盯着陆伯源看了半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想要拒绝,然而祁蕙使出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撒娇战略,顿时将陆伯源的心思拉回来。
陆宜宁冷声道:“这周末不行。”
祁蕙压抑不住的火气窜上来,“为什么不行?这是我和你父亲的旅行计划。”
陆伯源仔细想了想,周末的确没有日程安排,“对啊,这是我和你祁阿姨早就定好的……”
“定好?”陆宜宁狠狠将筷子扣到桌面上,无法冷静了,“你再好好想想。”
陆伯源安静了几秒,“为什么不行呢?”
“……”
陆宜宁咬住下唇,喉咙中残存的辛辣感瞬间上涌至鼻腔,连带着眼眶一并产生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难受。
人一旦濒临崩溃的极点,情绪反而沉静下来。
她伸手蹭了蹭眼角,起身,一动不动盯着他,咬字清晰说:“六月九号,是我妈妈的忌日。”
……
陆宜宁走出半山别墅区,喝了点酒,她不能开车。想着走到山脚下可以遇到空闲的计程车,谁想沿山脚走了一路,连载人的车都没看到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