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随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严悔生。
严悔生嘴角轻轻扬着,手中的玉佩却慢慢滑落。
乌云突然遮住了太阳,空中落下几点细密的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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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悔哥!”
厉随风猛地从破旧的床上坐起,头痛欲裂。
又来了。
又做那个梦了。
他紧紧地攥着被子,神情凝重。
这三个月里,他每天都在重复这个梦境。
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无能为力。
一切都源于三个月前的那天,他干活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他的脑海里多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记忆。
他整整头疼了三天,才慢慢消化了这些记忆。
他想,这似乎就是重生吧?
厉随风从床上起身,喝了口水,冰冷的隔夜水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推开地下室的门径直走到楼上,拿出钥匙开了门。
“小,小峰你来了啊……”养母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他来了,脸色瞬间一变。
“嗯。”他坐到餐桌上,“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养母慌乱地点点头:“好了好了,这就给你端上来。”
厉随风看着她逃离似的背影,嘲讽地勾勾嘴角。
只不过恐吓了她几句,她就变成了这幅德行,当初的他还天真以为只有好好表现妈妈才会看自己一眼。
他瞥了一眼吓得不敢说话的弟弟,安静吃起了早饭。
有着那一部分记忆,他对这一家子的观感真的是差到极致了。
在他好不容易从泥沼中爬起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的时候,这家人可没少借他的名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得想个办法摆脱他们了……
“我去上学了。”
养母小心地瞄了他一眼,不敢吱声。
厉随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背上破旧的书包走出家门。
身后,养母和弟弟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变化太大了。
养母实在是忘不了他昏迷后醒来看向她的眼神。
冰冷,无情,那眼神像是一把刀一样刺向她,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那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厉随风根本不在意他们会不会对自己突然的转变产生怀疑。
他自有解决的办法。
他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想着。
今天阿悔哥应该就会从Y省回来了吧?
想到记忆里那张苍白的脸和不眠不休调查出的真相,他握紧了拳头。
一切都悲剧都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严怀瑾和总是刁难阿悔的蒋雨晴这两个人造成的。
长大后的他把严怀瑾逼到了绝境,可这根本无法挽回已经酿成的苦果。
这一次,他已经成功出现在了阿悔哥的身边,一切都还来得及。
收起脸上严肃的表情,他咧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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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峰!”厉随风赶到学校时,严悔生已经坐在位子上了,他周围一圈都是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小礼物。
他看到厉随风,冲他笑笑,喊了一句。
厉随风点点头作为回应,把书包放下:“阿悔哥,你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
严悔生把一份小礼物递给他:“我从Y省回来给大家带了礼物,喏,这是你的。”
他眨眨眼,看周围的人散去了才又小声跟厉随风说了句:“还有一个和别人的不一样的,我待会儿给你。”
厉随风眨眨眼,笑了起来。
等到上课,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听课的时候,严悔生悄悄把一个小小的盒子推给厉随风。
厉随风眼疾手快地收到怀里,打开看了看。
那是一条红色的手绳,上面挂着一个平安扣。
严悔生向他举一举自己的左手,手上戴着一根一模一样的手绳。
“我的手绳是我妈妈买的,我想了想,给你买了条一样的,嘿嘿嘿。”
厉随风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把手绳戴上。
严悔生把他的胳膊伸出来和厉随风的靠在一起:“小峰,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啊!”
两条手绳靠在一起,小小的孩子说着誓言。
厉随风轻轻嗯了一声,眼睛有些发酸。
讲台上语文老师见他俩叽叽喳喳半天,轻咳几声。
严悔生瞬间挺直了背,乖巧地坐好,认真听起课来。
小学生的语文课无非是看图写作,读写拼音之类的。
厉随风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指甲。
老师在讲台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得他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老师又拖堂留作业。
“今天的作业是100字的作文哦,题目是《我的妈妈》,大家回去以后好好写呀。”
厉随风眯起的眼睛在听到题目的时候睁大了。
《我的妈妈》?
他悄悄看了一眼严悔生。
严悔生正支着胳膊,一副沉思着的样子。
“阿悔哥,这个作文……”他语气中满是为难。
严悔生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没事的小峰,要不,你写写你的养母?”
厉随风撇撇嘴,写那女人他还不如干脆不写了。
“阿悔哥,你打算怎么写啊?”
“我也不知道啊,好头疼啊!”严悔生苦笑了一下。
最近和妈妈一起经历的太多了,他都不知道该写哪一件好。
“阿悔哥,我的养母总是欺负我。”厉随风怏怏不乐地趴在了桌子上,“如果你妈妈对你不好的话,你就不要再理她了。”
严悔生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要在意太多啦小峰。”
“不过我妈妈她对我其实还蛮好的。”
蛮好的吗?
厉随风回想起上次跟着严悔生去他家的情形,皱起了眉。
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阿悔哥,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你妈妈诶……”他眼神闪了闪,扔出这句话来。
严悔生惊愕地问着:“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小峰?”
之前他还在妈妈面前替小峰开脱,没想到小峰他竟然对妈妈也……
严悔生夹在妈妈和朋友之间,觉得十分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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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雨晴脚伤还没好,所以没去接严悔生放学。
“阿悔,今天在学校过的开心吗?”严悔生到家后,她躺在沙发上边看剧边问着。
严悔生扯出一个笑:“开心。”
连语气都不对劲,你还能装的再假一些吗,崽崽?
蒋雨晴爬起来,托着腮问:“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了,阿悔?”
严悔生犹豫到底要不要和蒋雨晴说厉随风的事。
如果说了,妈妈会不会对小峰印象更差呢?
蒋雨晴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忍不住催了催:“阿悔,有事情不要瞒着妈妈呀,妈妈会担心的。”
闻言,严悔生咬了咬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蒋雨晴。
蒋雨晴越听脸色越沉重。
之前她就隐隐感觉厉随风对她有一丝丝敌意,可按理说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她们又是第一次见……
似乎有很多值得深究的地方呢。
“阿悔,改天带他来家里玩吧,我觉得他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呢。”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试探一下这个原男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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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语文课的内容又是写作。
在写新的作文之前,语文老师拿出了几篇之前上交的作文。
“上一次的作文大家写的都不错,只是有几个同学还要注意一下。”语文老师拿起放在最顶上的一篇,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厉随风,“厉随风同学,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你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厉随风站起来,语气困惑:“老师,我写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们这次的题目是《我的妈妈》,不是《我的祖国》啊!”
“可是不是常说祖国母亲吗?”他一脸无辜地看向老师。
语文老师被他的话一噎,拿着作文的手,微微颤抖。
年轻的老师深吸了几口气:“下次再有这种题目记得要写自己的妈妈哦,老师相信你可以写好的!”
厉随风点点头,乖乖坐下,心里却嗤笑一声。
写自己的妈妈?他哪来的妈妈?
把写的千奇百怪的作文挑出来点了点,老师又开始夸奖起写得好的作文。
李念念写自己的妈妈做饭好吃。
何远写自己的妈妈爱漂亮。
……
严悔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老师自然不会漏掉他。
她念起严悔生的作文,那叫一个抑扬顿挫。
厉随风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听着,听着严悔生在作文里对蒋雨晴的赞美。
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他轻啧一声。
得找个机会再打探一下才行。
小学生的放学时间总是很早,严悔生和厉随风一起出了校门,远远地就看到蒋雨晴朝着他们招手。
“阿悔哥,那我先走了?”
严悔生拉住他:“等等,今天要不要来我家玩?”
妈妈说要让小峰解开对她的误会来着。
厉随风摇了摇头:“不了不了,不回去的话我养母会不开心。”
他倒是想去,只是表现的太过热情,可能会引起蒋雨晴的怀疑。
“这样啊……”严悔生有些低落,他还想给小峰尝尝鲜花饼呢。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下好了,等晚一会儿叫司机送你回家。”他俩说话的工夫,蒋雨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着,“小峰,你妈妈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186xxxxxxx。”厉随风干脆地报了号码。
蒋雨晴点点头,拨通了这个号码,和厉随风的养母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电话那头表现得十分惊喜,立马就答应了,还表示厉随风如果住在那里她也不会介意。
挂断电话,蒋雨晴笑眯眯地看着厉随风。
黑瘦的小孩眼睛大大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原著里描写的酷炫狂霸拽的气质,也没有原著里描写的那么帅气逼人。
还是阿悔好看些。
蒋雨晴一手揽过一个孩子上了车,脑海中思绪万千。
被蒋雨晴揽着的厉随风身子一颤,还是没敢乱动。
他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力气太小了挣不开蒋雨晴的束缚。
虽然上一次撂倒了不少六年级的孩子,可和大人相比,他现在的力气不过是个菜鸡。
一路上只有严悔生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叽叽喳喳地说着些学校里的趣事,剩下的两人各怀心事,只偶尔回应他一两句。
严悔生颓废地坐在座位上,说得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