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卓镇静如故,开口问道:“承恩门的吴 将军何在?乱党如何攻入?有多少人马?”
侍卫急禀:“回陛下,乱党精锐非常,恐是别国精兵,但又对宫门布防了如指掌,黑衣潜入,暴起发难。吴将军生死不知。乱党三面出击,声势极大,却是不知到底多少。”
楚辰双眸微眯,瞧他两眼,下令道:“传令御前侍卫,原地固守。熄灭灯火,以弓弩拒敌。”
他心中暗道:楚卓所部必然没有多少人,进来肯定要制造混乱,己方自然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追杀他们只会越来越乱。此刻熄灯灭火,敌人就会失去目标,必然会举火照亮,到时候他们人多人少,又在何处,一看便知,己方只需固守宫殿之内,外面有动,有火光之处,只需以强弓硬弩一起射之,敌军难以抵抗,必全军覆灭。
侍卫得令,立时躬身退下。
他前脚刚走,贴身侍从木禾有些担忧,“陛下,大军都在顾小姐所在的斓曦宫设伏,这华阳宫只有区区五百守军,是不是太过凶险?”
楚辰道:“厉害的只是楚卓一人,然楚卓必亲去那斓曦宫接她。他不会有所少人,五百守军足矣。
侍从点头应声。
斓曦宫中
外头的声音甚大,虽然离着远,卿卿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与碧儿相视,彼此面面相觑,显然都是蒙的。
“小姐,会不会是世子来了?”
卿卿心中一个激灵,瞬时心口狂跳起来,使劲儿攥着小手,嘴唇发颤,但转念又摇了头。
“不会,他恨死我了。”
说着眼圈就红了,她使劲儿地眨了下眼睛,驱散泪水,心中矛盾,说是不期望来是他来了,是假的,可她又不想他涉险,况且她已经那般对他了,他若还……
还在意她嫁他人,还这般对她……
卿卿使劲儿擦了下眼睛。
“小姐……”
碧儿攥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
俩人没说几句话,这时只见两名侍女匆匆进来。
其一躬身,恭敬地道:“请顾小姐早些休息。”另一个却是命人将屋中烛火全部熄灭了。
“你们……”
“顾小姐,请回寝居。明日大婚,还请顾小姐早些休息。”
卿卿两人被侍女“请”到了卧房。那卧房前后窗帘,遮挡的极其严实,便只有微乎其微的烛火。
俩人在房中,其内外布满侍女看守。
卿卿坐在床上,怀抱双膝,与碧儿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心口猛烈地跳动着……
华阳宫中,一面漆黑,亦是早已熄灭了烛火。
外面喊声越来越大,羽箭飞出之声不绝于耳。过不多时,喊杀声逐渐接近,且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却是朝着华阳宫方向而来。
楚辰心中生疑,这时行至窗前,推开望之,只听那声音更大了几分。
随从木禾瞧见,立时上前相拦,“陛下当心,如此太过危险。”
楚辰拨开他的手,“无妨。”
屋中漆黑,外面自然看不见他。
楚辰循望出去,只见窗外火光漫漫,人影憧憧,几处宫殿已经失守起火,乱党显得很多,口中不住高呼呐喊,却是真的朝着此处来了。
楚辰微一眯眼,心道:楚卓为何只顾进攻此处,他不是为救人而来?敌强他弱,如此恋战必败,对楚卓没有好处,他为何……?
正想着,只见窗外乱党突然齐齐向着他所处华阳宫冲杀过来。火光照耀下,他们的脸上涂着五色油彩,前仆后继,有 的身中数箭,仍然奋力冲杀,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木禾一身冷汗,楚卓是谁,他的目标若是陛下,这区区五百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念及此,木禾忍不住了,立时急道:“陛下,陛下安危要紧,速令大军前来护驾吧!”
楚辰面色依旧从容,但心下也的确不如之前淡定。楚卓如此势大,的的确确像极了是冲着他来的。
想着,这时乱党距离宫殿更近,楚辰心一横,冷然朝着是从吩咐道:“带来一个宫女,把卿卿的衣服给她换上,另,传孙将军护驾。”
木禾立时应声而去……
那带军潜伏在斓曦宫附近的禁军首领孙玉接到护驾讯息,立时领兵前去。
卿卿如何睡得着。她连衣服都没脱,虽然远,但外头的动静听得很清楚。
少女浑身哆嗦,双手颤动。她什么都不敢想,只心中一遍一遍地向菩萨祈求,求菩萨保佑楚卓别在受到伤害,保佑他一生安泰无虞,无论他身在何处……
正想着,破门之声响起,她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这时见远处侍女倒下……而隔着珠帘,一人从黑暗中走来……
心跳漏了半拍,卿卿瞬时泪眼婆娑。
那人一身黑衣,面如冠玉,墨发笔直泻下,神色肃然,手中的长剑犹带着血滴落……正是楚卓!
卿卿一把捂住了嘴,毫无防备地哭了出来。
但见男人三两步来到床前,那双迷人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而后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第97章
大殿之内灯火通亮, 外头死伤无数,乱党已被镇压,但不过区区三百多人,根本没那楚卓!
斓曦宫中护卫来报,果然, 卿卿不见了!
楚辰一拳砸在桌上。
黑夜,风瑟瑟,云密布, 楚卓拉开车门, 放下卿卿。
“楚卓……”
少女轻轻呼唤, 但对方什么也没说,依旧面色深沉, 安置好她,便关了门。楚卓向外交代了一些事宜,不时马车便使动起来。
车中只有卿卿和碧儿两人。小姑娘胸口狂跳, 许久难以停歇。
马车一路驰骋, 前后皆是防御士兵。卿卿知道,今夜他们就得逃出幽州。
此时追兵随时可能追来, 凶险至极, 但卿卿却不怕了,相反, 心中很安稳, 亦如适才在他怀中。她就是相信他能带她逃离。
此时也是一样。
沿途追兵虽然未至, 但城门已经被封锁, 外头喊杀一片,刀枪相抵。
卿卿主仆就在车中。护卫将马车死死护住,楚卓的人终是杀了出去。
五天四夜,她再度回到了他的府中。
“你……你受伤了……”
抵达之时仍是黑夜,借着微弱的亮光,刚一下车,卿卿便看到了楚卓衣袖上的血。那血迹已经干了,这些天来,除了送食物和水,她几乎没看到他。少女心一颤,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微哽,“你,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没事。”
楚卓依然很冷,拨开她的手,人便要走。
卿卿知道,他与她还有隔阂。
“你,你救我回来,不是就是为了给我看脸色的吧,若是那般,我不要看,我还是走吧。”
她说着就转了身,但自然无意离开,这时只觉手腕一紧,回头便看到了楚卓的俊脸。他一把拉住了她。
男人脸色深沉,比之前还难看了几分。卿卿感到了他灼灼的目光,也感到了他的紧张,更感到了他的咬牙切齿。
“去找他?”
卿卿自然不是。
“你到底爱不爱我?”
卿卿有些震惊,没想到他能问出这话,瞧着他认真又克制的模样,心中笑了,但面上也学着他的样子,冷冰冰的。
“你给我看看你哪受伤了,我就告诉你。”
楚卓脸色更沉,盯着她,好像气的要冒火一般。俩人相对,一时间谁也没动。卿卿受不了了,一把拉住了他,进了临近的房间。
“给我看看,你也该换药。”
“已经无碍了。”
楚卓语声极其不耐,但没有挣脱她。
“那我也要看。”
进了屋子,俩人站立在那,卿卿朝着他的肩头推了下,催促道:“快点,把衣服打开。”
楚卓自然不动。卿卿瞥他一眼,心一横,自己动了手。
他没阻拦,没相拒,就只是站在那。
卿卿解开了他的衣带,褪去了他的上衣,看到了他臂膀上的伤口。
触目惊心,那有刀伤,入得颇深,眼下还能看出溢着鲜血,样子很是可怖,卿卿登时眼圈就红了,声音颤抖,朝着人吩咐道:“拿药来,快点!”说罢,转头又看向了那伤口,“怎么伤成了这样,你,你不是战神么!”
她带着埋怨,说着,忍着忍着,还是呜咽了起来,眼泪哗哗淌下。
楚卓扶住她的肩,想安慰她别哭,但那话又说不出来,只拿出帕子给她拭泪,声音几近沙哑,“装什么?”
卿卿抬起头,眼神无辜又可怜。她委委屈屈地,只哭的更厉害了。
“ 我没装,装了是小狗!”
楚卓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小姑娘“呜呜”地哭的更厉害了,“我都知道了。我偷听到了常司琛对楚辰说的话,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你为何恨我,为何厌恶我了。你以为是我在茶中下了毒,特意害你的是么?不是我那样的,我没有……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你知道你走后,我多难过么?你又知道那一年多我是怎么过的么?我……我错了,不论怎样,确实是我伤害了你,我……”
“够了。”
她话未说完,一把就被楚卓单手拥在了怀中。她每哭一声,他都感觉心紧紧地一缩。那句“我错了”更是让他无比的心疼。
别说她看见了那么多侍女看守着她,她是被楚辰逼婚的;别说他的人找到了那只风筝;别说他哭着和她解释。她就是真的是在骗他,他也认了被她欺骗。
楚卓这一抱,卿卿更像是个孩子似的,无所顾虑,使劲儿地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才抽抽噎噎地停歇。
“告诉我,到底那夜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卓抱着她,这时也缓缓地开了口。
他说起了杀了楚怀远后毒发,也说了旭晟偷听到的话,以及听了大夫悄然相告他还有脉搏的秘密,旭晟等人又是如何偷着换了他的尸体,他昏迷了半年后,又是如何醒了过来。
原来他所中之毒乃慢性之药,慢性可令人至死,极是烈性,长期服用者,根本无力回天,急性却并非如此。
昏迷的半年来,他一直都在那南海神医之处医治,此时体内之毒却是已经几近去除了。
卿卿听到激动万分,这时也没什么不明白。原来旭晟曾听到那该死的常司琛,说了那样一句话。那也不怪旭晟误会,楚卓误会。楚辰与常司琛合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常司琛知道楚辰的所有计划也没什么稀奇。
事到如今,也算是真相大白。楚辰所为,卿卿虽然早都知道了,但此时再听他如此心机深沉,仍然一身冷汗。
第98章
可是楚卓此时……
想着,卿卿再度问道:“与萧持合作, 你是认真的么?”
“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与萧持也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我利用他达成目的, 他利用我收回幽燕八方。真的夺回幽燕八方的那时, 也正是他除我之时。”
楚卓都知道,此计划无异于孤注一掷,但为了她, 他要赌。
楚卓盯瞧着少女的小脸儿。
卿卿也听明白了。楚卓原是要除掉楚辰之后,再反过来除掉萧持。
但萧持不傻,自然会防备。如此对楚卓来说风险极大, 当楚卓楚辰两败俱伤之后, 萧持稳操胜算。
所以这是一场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战争。
“可,可不可以不要。”
卿卿微微颤抖了下。那太危险太可怕了……
楚卓没答话, 只是握住了她的小手, 看着她的眼睛, 轻声安慰。
“别怕。”
卿卿被楚卓劫走,楚辰大婚搁浅,此事第二日便传遍了幽燕八方。顾祁渊深夜得了消息赶去皇宫,但却到了第二日才被放入。
楚辰书房。
顾祁渊脚步匆匆,进殿见楚辰直身坐在桌前, 垂头写着什么。
“陛下,这, 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辰未抬头, 从容不迫, 一如既往,温润如玉,淡淡地回道:“就像顾卿听说的那样。”
“这么说楚卓真的还活着?”
“非但还活着,还与萧持合作,成了大梁的镇北王。”
“……”
顾祁渊心一哆嗦,那怎么可能?一年前,楚卓杀了燕王,也救出了水牢中的陆皓初。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萧持与陆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楚卓怎么可能与敌为友?
心中想着,顾祁渊也便说出了出来,“皇上容禀,臣以为此事有蹊跷。 ”
楚辰极是淡然,这时抬起了头,“顾卿以为有何蹊跷?”
“臣,不信楚卓会投敌。”
“朕原本也不信,奈何事实就是事实。”
“臣以为既然楚卓未死,此中便有奇异,他投了萧持,更是让人费解。”
“所以呢?”
“所以,臣觉得当与其见之,了解事情真相,免得这其中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楚卓听闻不语,却是一声嗤笑。
顾祁渊心微微一沉。
楚辰起身,缓缓踱步,这时声音变得清冷了。
“顾卿意思,他未死不回,勾结萧梁,叛国投敌,意欲灭我幽燕,如今又做出劫走朕的皇后之事,朕应该与他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应该卑躬屈膝地哄他,好好地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祁渊哑口无言。他也自然听得出楚辰语气中的不悦与讥讽。
楚辰望向别处,声音越来越冷,“他不过是恨,不过是因为这幽燕还姓楚,不过是他没灭朕的满门,心有不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