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芳华——海边的橘子树
时间:2019-06-02 09:07:33

  秦峰若有所思,走到大院的岗哨前,站停了脚步:“你觉得分房子的事,有可能是谭局打了招呼的缘故?可是谭局基本上不会利用职权做这类事。哪怕就是谭丽,他最多也就是安排她转了几次学。他不止一次声明,不会给谭丽安排工作,要是她能上高中,那就上去,要是她上不了高中,那就凭她自己去找工作。”
  林蔓道:“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对谭丽不破例,却屡次为了你破例。按道理,你可并不够格进公安局。即便是进了,也不会马上就进人人都挤破了头要进的XX组。”
  近日来,林蔓在仔细分析了秦峰的事后,发现谭局或许会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无论是他领养秦峰,还是秦峰生病的那三年,以及秦峰一从疗养院出来,就被安排进了公安局……
  怎么说呢?
  每一步,都好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样。
  “除非是……”秦峰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虽然听来荒唐,但不是没有可能的推测。
  林蔓和秦峰有一样的推测,抢先说道:“除非谭局以前欠了什么人的人情,或者是战友,或者是领导。他受了那个人的嘱托,去孤儿院把你领出来,然后照顾你到现在。”
  在林蔓看来,要查清秦峰双重人格的症结因由,就要查清他的身世。而在秦峰迷雾环绕的身世中,谭局则是很重要的一环。兴许,但凡谭局肯透露一二,那一直以来让秦峰困惑不解的谜题也就引刃而解了。
  就在林蔓和秦峰站在原地说话的时候,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金桔色的辉芒被浅灰色的薄雾取代,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那么清晰可见。
  “今天吃完饭后,我会和谭局好好聊聊。”秦峰拉着林蔓往大院里走。
  检查过林蔓和秦峰的工作证件后,站在门岗上的卫兵立刻为他们打开了大门。
  蓦地,一声接连一声的救护车的长鸣划破了夜的寂静。
  林蔓和秦峰同时停驻了脚步,转回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但见一辆白色救护车风风火火地开到院门前,卫兵快速地检查了车上人的证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放行。
  林蔓和秦峰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驶过身旁,径直朝前开去,最后停在了谭局家门前。
  “难道是谭局?”秦峰惊地开口,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他便快步跑了起来,林蔓紧跟在他身后。
  “老谭,老谭,你醒醒!”谭婶焦急的声音夹杂在一堆吵嚷的人声里。
  不少住在隔壁的人听见谭局家的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有人只是站在门外看,有人热心地进去帮忙。
  救护车停在门外,几个医生护士陆续下车,急冲冲地小跑进屋。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秦峰也快迈了几步冲进去。
  由于屋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平日里在谭局家做事的炊事员、司机、小田等,还有一众热心帮忙的邻居,再加上后来的医生和护士们,几乎将单扇开的门口挤的水泄不通。
  林蔓不得不停步在院门外,一边向屋子里的人堆张望,一边向周围的人打听:“里面出什么事了?”
  一个干部家属样的女人双手横在胸前,随口回道:“还能是什么事,一定是谭局又被谭丽气着了呗!”
  一个挨着谭局家住的女人听到了些情况,主动向四周的人爆料道:“谭丽好像又在学校犯什么事了,今天下午谭局忽然从单位回来,爷孙两吵得天翻地覆。前面我去他们家借酱油,听见谭丽说要去什么地方,谭局不让她去,她嚷嚷起来了。谭婶一直在旁边哭,我还劝和了两句呢!”
  突然间,围在门边的人分作两边,让出了一条通道。
  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把谭局小心翼翼地抬到担架上。谭局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青得发紫。
  同一时间,堵在院门口的人也自觉地让出了通道。
  谭局被一路畅通地抬上了救护车。
  始终跟在一边的秦峰先一步上了车,坐在了谭局的身前,向身边的医生小声地询问情况。
  站在救护车下,林蔓唤了一声秦峰:“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吗?”
  秦峰回过神来,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谭婶便先开口了。
  谭婶是在对谭丽说话,从出门到现在,谭丽都是被谭婶拉着走,谭丽一脸的不情愿,丝毫也没有因为谭局的病危而感到愧疚。
  “你把你姥爷气成这样,你怎么能不跟着一起过去。”谭婶用力扯着谭丽,要把她拽上车。
  谭丽偏不上车,狠狠地甩开了谭婶的手:“我没他那么个姥爷,他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些情况,近期没法三更,但会保持日更,请大家谅解~~~
 
 
第398章 葬礼(下)
  一时间, 所有人都尴尬住了, 愣了半晌。紧接着, 排山倒海的指责扑向谭丽, 然而谭丽始终无动于衷,被说得难听了,她还会反驳几句。
  “你们别多管闲事?”
  “这是我的事情, 用不着你们多嘴!”
  医护人员催谭婶上车:“别再耽搁下去了, 赶快走吧!”
  谭婶拗不过谭丽,迟疑不决该不该带谭丽上车。对于谭丽的冷淡态度,她又是伤心,又是生气。
  这个时候,秦峰开口了:“谭婶,我们走吧!别管谭丽了。”
  林蔓也帮着秦峰说话, 推谭婶上车:“是啊!送谭局去医院要紧。”
  谭神不放心地上车,频频回头看谭丽,同时叮嘱林蔓道:“小蔓, 你留在家里看着谭丽, 别让她乱跑。”
  秦峰也给林蔓使了眼色,示意她还是留在家里看着。不过他的想法不是生怕谭丽跑掉, 而是担心谭丽会在家里胡闹,又惹出事来。
  救护车载了满满一车的人离开, 林蔓目送着车子开出了大门才回去。围观的人群一见事情告一段落,没热闹看了,一哄而散。
  “谭丽呢?”林蔓一进屋就问小田。
  小田指了指楼上, 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蔓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径直推开了谭丽房间的门,谭丽正坐在床上收拾行李,把一件又一件上好料子的衣裤塞进行李包。一沓大团圆和粮票肉票被随意地扔在床上,当收拾完行李后,谭丽一把抓在手里,胡乱地塞进咖啡色人造革的行李袋里。
  倚着门框,林蔓懒懒地问谭丽:“你这是要走了?想去哪儿啊?”
  谭丽道:“我又不是这家的人,我要回我自己家。”
  林蔓笑道:“你自己家?”
  谭丽道:“我爸上次来的时候,有把地址留给我,我能自己找去。”
  “你爸不是要把你嫁给他们村里的傻儿子吗?就这样你还认他。”林蔓真是看不懂谭丽,怎么她父亲对她都那一副嘴脸了,她依然心心念念地想要认祖归宗。
  谭丽道:“他已经向我保证过了,以后再不会那样了。更何况,他也是为了我好。
  林蔓又吃了一惊,谭丽父亲明明已经进去了,怎么会?
  林蔓开口问道:“你和他最近谈过?”
  谭丽道:“他那件事澄清了后,特意来找过我。他说了,还是希望我能回家,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
  听到这里,林蔓差不多明白事情的源委了。看来,谭局一定是心软,还是帮谭丽父亲那一家人澄清了诬陷。可谁成想,那一家人是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受了谭局的恩惠出来竟一点也不惦念。不但如此,还一个劲儿地想着拐走谭丽,企图用她当向谭局讨要好处的筹码。
  东西都收拾完了,谭丽拎着包出门。林蔓没有拦她,十分痛快地让出了门前的通道。
  谭丽有些意外,因为林蔓并没有像谭婶交代的那样拦住她。这让她有些不习惯,以至于她停下了脚步,问林蔓:“我要是走了,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林蔓不以为然,轻笑道:“腿长在你的身上,我能拦得住你吗?”
  “不好了,谭局快不行了!”
  小田忽然从楼下跑上来,一把拉住谭丽说道:“你外婆让你赶快去医院,兴许能够见你外公最后一面。”
  话罢,小田不由分说地拉谭丽下楼。院外有一辆车子等着,谭丽百般挣扎,不愿意去医院,但还是被小田塞上了车。林蔓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也坐上了车子。
  医院里,谭婶几次从病房出来问秦峰:“丽丽来了没有,她怎么还没过来?”
  走廊里一直空荡荡的,秦峰不得一次又一次把谭婶劝回去:“已经通知小田了,应该在路上吧!”
  走廊里空荡荡的,始终没有传来谭婶所期待的脚步声。
  谭婶从病房里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病房里传出来一声呜咽。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往谭局的脸上蒙上了布单。
  啪嗒啪嗒啪嗒~~~
  谭丽终于不情不愿地到了,林蔓和小田走在她左右两侧,一人驾着她一条胳膊,像是押送犯人一样,把她带到了病房门前。
  听到声音,秦峰推门出来,问林蔓道:“怎么现在才到?”
  距离秦峰打电话给小田,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钟头。按照从谭局到医院的路程,足够车子开两个来回。
  林蔓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瞥了一旁的谭丽一眼:“还不是她一直在车上闹,我们拉都拉不住,好几次差点出了车祸,幸亏开车的小周技术好,才没有出事。”
  谭丽不耐烦道:“让我进去见那个老家伙吧!完了我还赶着去火车站呢!”
  从门里出来,谭婶冷冰冰地说道:“你不用进去了,他已经走了。”
  谭丽猛地一怔,震惊的情绪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破天荒的,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悔恨。
  “我,我……”谭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你以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了,随你做什么去吧!”谭婶有气无力地说道。对谭丽,她始终没有看一眼。
  当躺着谭局的病床被从病房里拖出来后,谭婶马上跟了上去,林蔓和秦峰紧随其后,小田与其他人跟在最后头。所有的人都走了,走廊里只剩下了谭丽一个人。
  走到廊道拐角时,林蔓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谭丽怔怔地看着他们,想跟上来又没有跟上来,犹豫不决。
  这是林蔓最后一次见到谭丽,在之后的葬礼上,谭婶告诉她,谭丽当晚就坐火车离开了,说是要找她的父亲去。这一次,谭婶没有劝她,也没有拦她。据谭婶说,谭丽走的时候,是带着怨气走的。她那股子莫名的怨气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是对谭局吧!其实谭局尽心抚养她长大,没任何对不起她,还反倒被她气死。说是对她母亲吧!她对她更是没什么印象,要说对她的怨恨,根本无从谈起。
  末了,有人说起她,也唯有感叹道:“这谭丽从一生下就是来向谭局一家要债的,先是克死了她妈,又是折腾死了她外公。想来,要是谭婶还执迷不悟,也迟早会被她气死。”
  谭局的葬礼庄严而隆重。
  在签到名单上签字时,林蔓在单子上意外地看见了苏青的名字。苏青的名字前有她的职位:省厅XXXX副处长。
  葬礼结束后,谭婶向上面申请了手续,要求回到南方老家生活,安度晚年。考虑到谭局生前所作贡献,谭婶的申请很快得到了批准。
  在火车站送别时,林蔓和秦峰向谭婶打听当年的往事。谭局去世后,谭婶就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对于当年去孤儿院领养我的事,谭局有没有对您说过什么?”秦峰问道。
  谭婶道:“你谭叔那个人话一向少。无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单位里的事,他从来都不对我讲。我问也问不出来。就好比领养你那件事来说好了,冷不防突然有天他把你领回来了,然后让我把你当亲生儿子待。我问他怎么突然想要领养个孩子,他什么都不说。”
  林蔓从旁插话道:“谭局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战友,来往很密切的那种?”
  谭婶道:“他战友是不少,但要说跟谁来往特别多,倒也没有,都是平时逢年过节最多聚一下 。但要是谁需要帮忙,他一准儿竭尽全力。”
  秦峰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又问谭婶道:“那么,在领养我回来前的一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谭局?”
  谭婶眼前一亮,显然想起了什么,回答道:“你还别说,经你这么提醒,我还真想起了一件事。有一个夜里,老谭一个好久不见的老领导来找他。”
  “老领导?”林蔓感到疑惑,难道拜托谭局领养秦峰的人岁数很大。
  谭婶补充道:“说是老领导,其实那人的年纪比老谭还年轻不少,约莫四十岁上下吧!据老谭说,那个人有文化,军校毕业,进部队的时候就担领导岗位了。”
  秦峰道:“他们都聊了什么?”
  谭婶摇了摇头:“他们是在书房谈的事情,关上了门,外面听不见一点动静。”
  林蔓道:“那么那个人姓什么,您知道么?”
  谭婶略想了想,回答道:“那个人姓徐,他是和他夫人一起过来的。”
  一听到“徐”字,林蔓忍不住问道:“他夫人是不是姓叶?”
  “没错,你怎么知道?”谭婶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林蔓竟一猜就中。
  绿皮火车轰隆隆地开进了站,车门打开,小田先拎着行李上车。
  时间紧迫,秦峰又接着追问谭婶:“您还记不记得,我在疗养院里住了三年?”
  谭婶点头道:“我记得,老谭突然说你得了怪病,我要去医院看你,他怎么都不让,说是我去了会影响医生治疗。对了……”
  蓦地,谭婶又想起了一件事道:“你后来治病的那个疗养院,还是之前你谭叔那个姓徐的战友安排的呐!”
  火车车顶的汽笛鸣叫了起来,列车员在站台上奔来跑去,催着站台上的人上车。
  谭婶上车之后,抬起车窗向林蔓和秦峰挥手告别。
  火车开起来了,林蔓和秦峰站在车下,目送着谭婶远去。
  “那个姓徐的人……”林蔓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对秦峰把心里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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