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互使了眼色,一个终于松口说:“我们只能帮你们说说,可别太当真了,八成是不成的。”
说着他们便走开了。
当天夜里也没人来,更没有送来吃食和水,看来,真的不是打算让他们活着的模样。
大人忍饥挨饿也就罢了,投靠者里头还有一家拖家带口的,带了好几个孩子,孩子们又饿又渴,不停地哭,那家男主人就一直在叫:“冤枉啊,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啊!我们只是正好跟着他们进城啊!冤枉啊!”
有的同为搭伙的就跟着叫起来:“冤枉啊,我们也不是一伙的啊!”
红棉商队的人本来只是沉默忍耐着,这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冷笑起来:“行,你们和我们不是一伙,等明天我们被放出去,你们可别跟着出去了!”
这话一说,有跟着起哄的就闭上了嘴,只有那当爹的还在哭喊着,配着孩子们的哭叫,真是惨不忍睹。
萧瑜和洛涓始终躲在角落里,一言不曾发,他们刚才把所有人的话都听了清清楚楚,对视时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不对劲”三个字,故而一直静观其变。
对于他们而言,即使不使用灵力,他们也可以轻松逃脱,大不了临了躲到洛涓的空间里也就罢了,洛涓的空间不像萧瑜的随身洞府,打开时不用灵力也无妨。
可一来众目睽睽下消失不好,二来就像前些日子的火狼,袖手旁观也实在不宜。
所以他们选择静观其变。
到了第二天一早,狱卒来了,抬了水桶来,给众人解渴,但没有吃的。
眼尖的人已经发现,狱卒换人了,昨天的四个被换掉了。
红棉商队的人心“咯噔”往下一沉。
大掌柜鼓起勇气再度搭讪:“请问……”
“老老实实的,别打什么鬼主意!”一个面上满是横肉,却沉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狱卒喝道:“昨天那几个已经被你们害死了!”
大家大吃一惊。
是真的死了吗?
“不尽忠职守者死。”另一个脸色更阴沉的狱卒道。
红棉商队几个首脑人物溃然跌坐在地上,其余人有的已经开始绝望哭了起来。
但更多人是为了没有吃食而哭喊:
“这是要把我们饿死吗?”
“天啊,我好饿啊!”
精明的和渴得厉害的已经扑过去抢水喝。
洛涓和萧瑜彼此对视时,发现了对方和自己有一样的忧虑。
只给水不给粮,既是怕众人反抗,削弱他们的体力,也是不需要他们活很久,应该几天之内就会处决他们。
连往上回报的狱卒都被杀了,应该是为了立威,告诉别人自己杀人的决心,让后面的人少聒噪。
这个国师连银钱都不要,就是要杀人,哪怕是无甚干系的人……
难道真是为了什么淫祀?
第102章 人祭
萧瑜和洛涓静观其变,其实也不用等待很久,不过第三天,就有人来带大家出去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饿得软趴趴的,有那体弱年幼的,已是奄奄一息了,一队十来个身穿甲胄手持□□的军丁进来,驱赶殴打着众人站起来,继续捆成一串,好似待宰的羊。
整个庙里又是哭声哀求声震天,然而没有用,那些士兵们宛如凶神恶煞,用□□殴打着所有起来慢的人和声音大的人。
萧瑜和洛涓混在里头,尽量不起眼,倒是没有挨打。
绝望的情绪在蔓延,有人在哭诉自己还有父母要养,有人说家有幼子,至于那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更是抱着孩子痛哭不已。
一切都是徒劳,除了哀求只换来多挨打,眼泪更只是损失了身体里的水分而已。
最终,三百多人捆成一长串,被十几个兵丁用明晃晃的枪尖威胁着,走出了庙宇。
走到街上,路边百姓有的好奇张望,有的连连摇头,面露哀戚,但是谁都不敢多说什么。他们就这样被一步步赶出了城。
路途不算近,他们就这样被迫一步步走过去,大部分体力不济,有的人掉了鞋,有的摔倒在地,看守的兵丁二话不说,上去就打。
就这样哭天抢地地走了一路。
洛涓注意到,即使那些兵丁面露暴戾之色,很不耐烦,恨不得将落后者一枪扎死,也没有真的扎。
从他们脸上的杀气看,完全不是因为不忍心或者觉得不该杀人,而是任务要求他们把人带到地方再杀。
之前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他们最终被带到离城不远的一座山里,这射城的南北都是高大的山脉,这一处,在城南。
高山巍峨陡峭,路并不好走,孩童和体力不济者跌跌撞撞,那些兵士用恶毒的话咒骂他们,但依然只是打,没有杀,甚至在打都打不起来时,或自己动手把人拎起来,弄到队伍里看上去比较强壮的人身边,让人背着或拉着走。
一切力求把人活着带到地方。
萧瑜和洛涓就被塞了一个孩子过来,是那户人家的二儿子,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刚才跌伤了,额头上又是血又是泥,身上脏兮兮,膝盖和手肘也都是血和污泥,饿得走不动路,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眼睛里都是麻木和绝望,令人看了心中一酸。
像石头那样一时蒙难实际上天资甚佳的幸运孩子万里无一,最多的还是这样的,生命无力负担一声呐喊的力量,最终只能在沉默中无声无息消亡,宛如牛羊。
包括洛涓,倘若她当初没有优秀的灵根,没有玉坠空间,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走到下午时,终于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不算太深的山谷,但要进去只有一条路,路上有重兵把守。
压送他们的士兵没有权利进去,把他们交托给守军之后,就离开了。
他们已经完全没力气哭喊哀求,如牲畜一般沉默着,被带了进去山谷。
这山谷里已经有上千个和他们一般被捆缚着的人了,几乎都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他们几乎都只有力气沉默着等待死亡了,偶尔几个面露悲愤之色,地上还有几滩血迹和新鲜的尸体,显然是刚被杀死不久。
“到了这里,你们就可以死了。”守军的一个头目阴测测道:“反抗者,杀!哭闹者,杀!说话者,杀!”说着指了指地上那几句尸体,傲慢又冷厉地道:“想和他们一样,你们只管试试!”
有些人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来,以免立刻横尸。
无声地流泪。
几乎所有人都在无声流泪。
有个容貌娇俏的姑娘膝行到他面前,牵住他的衣角,战战兢兢梨花带雨道:“军爷,将军,奴愿意伺候您,为奴为婢,做什么都行,求求您了……”
那头目垂下头,眼睛像刀子一样刮过那姑娘破了的衣衫,滑过她偶尔露出的晶莹洁白的皮肤,遗憾地砸砸嘴,狞笑道:“倒是个上等货,可惜啊……要是来得及,我倒是可以去外头抓个村民顶替你,可惜这附近村民都跑干净了,国师大人催得紧,我也来不及啊……美人虽好,我这大好头颅,还想留着呢,哈哈!”说着,一只手还去摸那姑娘的脸和脖子,那姑娘闭着眼,浑身发抖,泪流满面,不敢抵抗。
洛涓皱起眉,就想动手,被萧瑜暗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她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用眼神对她说“稍安勿躁”。
并且用手指在她手心写字:“等那邪人露面。”
邪人自然指国师,估计一会儿真是上千人祭祀,这人必会露面。想来,应该是个邪修在祭炼什么邪术,他这般着紧时间,自然是怕正派宗门,比如离此不算远的龙虎门发现了,他就弄不下去了。
所以,才不问青红皂白,拼命杀人,只求尽快够数吧?
遇到这样的事情,比龙虎门追他们抢回紫蛇的事要严重多了,大概,萧瑜没法袖手不管。
可他们的实力,能管到哪一步呢?
罢了,不行时还是躲回空间好了。虽说带萧瑜去空间这事,时灵时不灵,但危急关头一般都是灵的。
等啊等,一等就等到了夜幕初垂。
那么多人,在逐渐暗下来的夜色里默默麻木等死,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仔细想想,真的很可怕。
这时,远近燃起了不少松油火把,还有一些蓝绿色的光源,不像灯火,倒像是鬼火。
周围的山林,黑黢黢的,仿佛躲藏了什么怪兽,十分可怖。
这时候,灯光大作,一队黑衣人跑出来,骑着一种擅长走山路的骑兽:马兔,规整地用□□在地上划线。
谷地中央,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黑袍人,留着一头在灯火下如丝绸一般闪耀的黑色长发,突然出现。
周围又一群黑衣兵士环绕。
来了!
洛涓精神大振。
那黑袍人从头发的颜色光泽看,应该还很年轻。
当然,修炼者的年龄本就不易看出来。
他散布着一种阴森森的威压,这威压中带着一种死亡的恐怖。
洛涓能感觉出这人比自己厉害不少。
“金丹修士”。
萧瑜在她手心写着。
洛涓心微微一沉,虽然早就想好这人敢做这种恶事,不太可能是金丹以下,但是直接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金丹邪修,她还是有点压力的。
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个骨叟。
从气势威压看,这人比骨叟似乎还要强不少。
这时候,那队骑着黑色马兔的黑衣人已经用枪尖在地上画完线了,规规整整地归队回来,站在那黑袍神秘人身后。
其余的士兵用□□驱赶着牺牲者们进入那线内。
似乎是意识到了进去就是死,有人拼命挣扎抵抗起来,有人哭喊着不肯进去。
士兵们辣手无情,提起矛枪就是戳刺。
惨叫声此起彼伏,好几处地方又血花飞溅。
在这样的威慑下,可怜的囚犯们一一被驱赶进了圈内。
萧瑜仍然不动,他微微垂目,嘴唇几不可见地轻微翕合,似乎在念什么,也可能在和什么人联系。
洛涓看他成竹在胸,放下心里的疑惑,决定听从他的安排,便与他一起携手进了圈子。
所有人都像牛羊入圈一样被赶进了圈子里,那个身材修长的国师就开始启唇念什么咒语,他的声音果然也很年轻,带着一种冰冷而阴暗的味道,念的字一个也听不懂。
咒语很长,念到后来,萧瑜睁开了眼睛,神情很安定,甚至眼中还微微带了笑意,注视着那个国师。
洛涓虽不知他具体做了什么安排,倒是因此放心了。
念完之后,那国师拿出一面小幡,迎风一扬,空气中全是鬼哭声,所有灯火全部熄灭,而那圈枪尖画出来的圈子却突然亮了,暗绿色的光芒,幽幽的,宛如鬼火狐灯。
圈子里的人都吓得大声哭叫起来,洛涓目力好,远远可以看见那国师惨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似乎在说“哭吧,叫吧,你们越恐惧,效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