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周晨骁跟着地图找到目的地,然后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作为星级酒店熟客是怎样一种礼遇。
卓熠退伍之后,每次赶上他有假也会约他出来,不过从来没约在过这种地方。
用卓熠自己的话说,那些酒店吃也吃不痛快,喝也喝不痛快,而且有钱人十个里八个都有病,六七万一瓶的人头马拿来兑二锅头挂榴莲圈的大有人在,要是他能选,真想回去当兵,出任务去野地抓蛇吃也比天天和一群蛇精病应酬自在。
徐念不喝酒,所以今天周晨骁没见到二锅头兑人头马的盛世,不过吃得确实不怎么痛快,他们当兵的饭量大,菜码小到两口就没了。
所幸徐念点得种类比较多,虽然是签单服务员没给他们看账单,但周晨骁之前扫了几眼菜谱,保守估计这一餐的费用在五千上下。
“周队长,您吃好了吗?”
从餐厅里走出来,徐念问周晨骁。
人家花大五千请他吃了顿饭,周晨骁不至于那么不给面子说不好。可听到他说好徐念却有点纠结,两个人都走到了车前,她才下定决心似的让他等一会儿,十分钟后又从不远处的麦当劳里捧回两个汉堡一包大薯一杯可乐。
徐念说:“其实我吃这些吃不太饱,我饭量比一般女孩子大一点……”
说话间已经吃没了半个汉堡,往薯条上挤番茄酱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已经和番茄酱的红度有一拼:“好吧,不是大一点……”
周晨骁望着狼吞虎咽的徐念皱了眉,他可以理解徐朗不知道他们当兵的平时吃什么,可他应该明知道徐念也不喜欢这些,那他还选这家餐厅,真像卓熠说的,有钱人脑子都有病?
像是知道他在纳闷什么,开始吃第二个汉堡的徐念放慢了进食速度:“我二哥选这里,是因为附近这家最贵,这里的人均消费在整个上海都排得上前三,二哥想告诉你我家是真的挺有钱,只要周队长您能教好我,开张空支票随便您在上面填数字的事我哥都干得出来,他怕我出去受欺负,想让我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
“可我也知道您肯来教我不是为钱,是因为卓熠哥哥开口,见到我之后您也一定很苦恼,因为我看起来吃不消什么训练,至少达不到我哥哥期待我达到的程度。”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都明白就好办一些,可没等他说话,徐念已经吃完了两个汉堡,咽下去一大口可乐,继续和他说:“不过您不用太担心,为了我们都早日达成目标,我哥怎么要求您就怎么锻炼我,您之前锻炼新兵什么样就对我什么样,我说我体力好是事实,之前学校开运动会都是长跑种子选手,因为其他女生对运动会没热情,偶尔铅球铁饼缺人也会把我拉过去凑数。”
“你成绩很好?”
“每次我一个人加的分都顶我们班半边天!”
周晨骁看着她纤细的胳膊和腿加上过分白皙的皮肤,明显不怎么信。
徐念却在他要将车打火的时候攀住他的胳膊,少女软嫩的小手像两团火,周晨骁条件反射地抽手,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意识到她刚才的动作之于两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女,太过亲近了些。
徐念过往的十八年没什么男女之防的意识,她是长在男人堆里的,一堆男人把她当眼珠子宠。
高二的时候是有过一个同班男生对她表示好感,是他们班班长,徐念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但班长确实对她好,每天课间操结束都会在她课桌上放一盒温度正好的牛奶,她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就没有拒绝。
但她有早恋苗头这种事瞒不过家里,他大哥二哥第二天就找人把班长围了,说你怎么对她我这群人就怎么对你,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一直是好学生的班长几时见过这种架势,从那以后连收作业都叫人代收,再没敢踏进她方圆三米。
而班长吃瘪的事传开,渐渐发展为是个公的见到她都绕道走,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对哪个男人设防的必要。
徐念又脸红了,她今天脸红的次数好像比过去一个月都要多。
“我我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您说,您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您看,您在特种部队的时候不都有战士们多少多少公里的负重训练吗,我也可以,我能从这里跑回家。”
周晨骁一路开车来最清楚,地图上写着13.2公里,十几公里的长途跑对于一个特战队战士来说司空见惯,可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部队之前也来过一些上面指定接待的女记者,一开始一个个跃跃欲试地要体验他们的日常训练,军旅生活,两次常规训练之后都开始怂,至少能完整撑过一次拉练的女记者,一个都没有。
“回去先练跑步机,在外面跑容易中暑。”
七月份的上海闷热闷热,看在卓熠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第一天就把她练出问题。
徐念却不依:“不会中暑的,我身体很好,两三年不感一次冒那种,而且我刚刚特意吃饱了就是为了证明给您看,我说了我吃得消您像训新兵一样训,您现在就把我当成您的兵。”
说完这话,生怕他不同意似的认真看他的眼睛:“我真的可以,就算跑到一半跑不动了,我们也可以叫车呀!”
迎上少女真挚的眼神和白到发光的脸庞,周晨骁嘴角抽了抽:“……叫什么车,救护车?”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天17:17:17不见不散~
所以我们的女主不是普通的小白兔,能吃能跑体力好,超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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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徐念一根手指点在下颚上,歪着头:“救护车?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周晨骁:“……不是。”
徐念把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对他微笑:“没想到您还会开玩笑,您真幽默!”
周晨骁:“……”
算了,他不想纠正她了。
“确定能跑回去?”
徐念大力点头:“当然,不信您仔细看我的眼睛。”
女孩子的眸子乌黑晶亮,瞳仁里映得晃得都是他。
周晨骁不自觉地往旁边偏了视线:“眼睛怎么了?”
“不觉得里面满满的都是真诚吗?”
周晨骁:“……”
好的,你赢了。
赢了的徐念兴致勃勃地下车做热身运动,周晨骁望着烈阳里的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天似乎变得特别好说话。
之前在部队里他是出了名的铁血队长,对部下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更严格,训起手底下的兵说一不二。
可今天他来徐家的本意是替卓熠找个理由把这事儿推了,结果不但推没推成,第一天就演变成他要陪个小姑娘跑13公里。
这算怎么回事,真是长得可爱就可以不知不觉让人放纵她为所欲为?
没等周晨骁琢磨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第一天的特训就正式开始,徐念以一种虽然不算快但是绝对不慢的速度冲了出去。
周晨骁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跑,便维持着在她身后三米的距离跟跑,一边跑一边观察。
渐渐的,他发现徐念之前说的话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
她的体力确实好,跑到五公里的时候还没怎么喘。
不仅体力好,身体协调感也不错,从开始跑到现在,她的身体本能地采用消耗最低的方式奔跑,别说是比普通人,就是放在刚入伍的女特里,都是相当优秀的资质。
“你之前是不是有系统地学过什么运动?”
能拥有这样的身体素质,除了先天因素,周晨骁不信她真的没接受过任何相关训练。
徐念跑在前面,听到周晨骁的问话也没回头:“算学过吧,舞蹈,武术,体操,足球,篮球,排球,乒乓球……”
周晨骁:“……”
???!!!
他本以为她学过一点,这相声贯口一般的运动罗列是什么鬼,难道有钱人家坚信孩子的兴趣爱好每学满七样就可以召唤一条神龙?
像是猜到他会不解似的,徐念解释道:“不过我每一项都学不久,时间最长的是舞蹈,但也只学了一个月,这是个挺长挺长的故事,您要是有兴趣等跑完之后我可以讲给您听。”
她这话说得信心满满,殊不知有一句真理叫做“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flag不能乱立”。
13.2公里的距离,以他们的速度满打满算跑一个半小时,可跑到快三个小时的时候徐念还没看到家,累和不安终于取代了爆棚的自信心,引得她心里逐渐冒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周队长……”她停下来,局促地去寻身后的男人。
男人三步两步追上她,她体力那么好都腿酸的距离,他还加速减速毫不费力一般。
周晨骁肯定了她的想法:“从第三公里的时候你就跑偏了,我之所以没制止你是因为13公里对于部队训练来说是基础距离,在我们部队有个传统,新兵入伍第一件事就是往死里跑,跑到跑不动为止,看看每个兵的底子怎么样。”
特种部队和普通的兵不同,普通的兵可能直到退伍都不会出几次任务,特种部队却要常常刀尖舔血,不但指挥官要清楚,士兵本身也得清楚自己的底儿在哪里,这样在出生入死的任务中才能做到心里有数。
周晨骁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里程记录:24.6公里,这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儿超过他的预期不是一星半点。
徐念大口喘着气,汗水沿着白皙的脸庞往下淌,别说再给他讲什么故事,话都有些说不顺。
“先别停,坚持再跑一会儿,放慢速度跑,慢慢减速停下来,让呼吸和心跳都有个过渡。”男人的声音低沉,仿佛有种魔力一样,引导着徐念已经酸痛的腿重新迈动,再次停下来的时候虽然步伐依旧软,呼吸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我们现在在哪?”
徐念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环境里本能地依赖着唯一熟悉的东西,她伸出手,抓住周晨骁的衣服。
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被汗浸湿贴在身上,她一抓就感受得到她掌心的温度,热得发灼。
周晨骁不着痕迹地从她手上抽身出来:“中山北路,离你家直线距离不算远,我叫辆车送你回家。”
于是继徐念之后,周晨骁也立了个flag,他们一不小心就跑到了下午五点,正是晚高峰开始,不好叫车的时段。
“这周围应该就有地铁站,不然去做地铁。”
徐念听话地点点头,迈了两步才发现腿绵得发飘,被台阶一绊差点扑倒在地上。
“奇怪,我怎么走不动了。”女孩儿的声音困惑又委屈,刚才跑的时候明明还好,停了一会儿再走,就腿都抬不起来。
这是剧烈运动过后的自然现象,周晨骁扶她站直后背对着她半蹲,把人跑成这样总得负责送回家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里距离地铁站还有五百米,徐念确实也走不动了,便听话地伏在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肌肉在她俯身上去时紧绷了一瞬,她把头靠在他肩上时又紧绷了一瞬。
周晨骁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真的有点反常,出现险情奔赴前线的时候他也背过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所以他才不介意在徐念走不动了背她一下。
可当少女绵软的曲线贴合在他背部,她灼热的呼吸吹在他耳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变热变燥,进地铁让空调一吹才稍微好些。
晚高峰时间的地铁乘客不少,但徐念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筋疲力尽的模样格外招人疼,一上车就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给他们让座。
周晨骁没有推脱,毕竟待会儿人上多了再没有座位,他也不能保证背上的徐念不被挤到。
“哥们儿,你女朋友看着真小,还是高中生吧。”
那男生看他小心翼翼地把徐念放下,又保护欲极强地把人圈住,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情侣,半是调侃地问了一句。
周晨骁冷冷看过一眼:“我妹妹。”
许是被他的军人气场所慑,男生悻悻地挠挠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觉得虽然都是颜值高到逆天的那一挂,不过哪哪都不像。
男人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女孩子却又甜又软,更别说那面色通红腿都打颤的模样,说刚在床上叫的哥哥还有人信。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事,男生不好管,顶多羡慕地看周晨骁两眼,过两站到达目的地便下了车。
男生一走,周围的空间宽松了一些,周晨骁见累极了的徐念抱着栏杆睡着,也得以掏出手机给卓熠发条微信,问问他徐家到底怎么回事。
周晨骁问徐念什么来头,怎么个软绵绵的小姑娘就能跑将近25公里不费劲,还有徐念说她学过的运动可以一个人开满一届奥林匹克,她家里到底有什么毒,纯粹有钱没处花喜欢打水漂?
卓熠给他的答复是虽然也不排除有喜欢拿钱打水漂嫌疑,但最主要的还是徐家的教育问题。
别人家有钱也不是不宠孩子,但宠也是物质满足高标准严要求的宠,只有徐家对徐念,是丧尽天良酒池肉林的宠。
小时候的徐念爱好很广泛,比如看到人家跳舞,她也想跳舞,看到人家打乒乓球,她也想打乒乓球……其实好多小孩儿都这样,见到新鲜事物就感兴趣。
不同的是条件一般的家庭顶多满足孩子一两项,他们家却能做到面面俱到,甚至她有时候不说,只在街上多看了一眼,就会被爸爸和哥哥们当做喜欢满足下来,生怕她受委屈。
当然这还不是最溺爱的,父兄做得最绝的一件事是有什么爱好她想学可以,但绝对不可以吃苦。
比如学舞蹈的时候要拉筋,别人家的孩子被舞蹈老师拉哭家长吼一句“不许哭”,她哭了她爸和她哥就撸胳膊挽袖子上去打老师。
比如踢足球,别人家孩子摔倒了家长充其量安慰一句“坚强点”,她要是摔倒了,她爸和她哥能把整片草皮薅秃,反正薅秃了也没啥,一片草皮而已,她家又不是赔不起。
于是徐念一样样学,又一样样因为吃苦被家里勒令弃掉,到最后坚持下来的就是服装设计这一项,还得益于那些模特娃娃没有任何攻击性,不可能跳起来打人。
可即便如此,她付出那么多努力,那么期待的世界顶级院校也因为父兄的过分保护告吹,她说她不伤心不难过,爸爸和哥哥都是为了她好,但他们那一群人除了她两个哥以外,都觉得孩子是在哄她哥哥们开心,心里难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