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书中女主
美美地睡了一觉,早晨一睁眼,薛妙面前悬着一张放大的美人脸,见她醒了露出微笑:“你终于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女人鹅蛋脸,齐耳短发,皮肤白皙细腻,细长的眉眼,气质出众,加上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药香,想必就是女主季淑无疑了,书里在她出场时形容道:“文雅风韵、见之忘俗”,确实当得起这句形容,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
薛妙想起书里的描述,季淑不是那种傻白甜女主,干部家庭出身,论能力甚至不输给男人,所以才能打败其他竞争者,跟男主顾宇宁修成正果,婚后两人也是琴瑟和鸣甚是美满,是书里的第一号人生赢家。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每个人都是自己那本书的主角,她也有她自己人生之路要去践行。能在一个地方支边是缘分,管她是不是女主,个性相合,可以试着交个朋友,合不来就少接触。如果因为一本书就掣肘自己的行为,畏畏缩缩、瞻前顾后,那可不是她薛妙的性格。
想法只是一瞬,薛妙回报了季淑一个笑容:“已经好多了,就是身上没什么劲,手还有点麻。”
季淑开口道:“这是正常反应,能醒就代表身体没大碍了。你这次真是命大,听送你下山的人描述,咬你的应该是眼镜王蛇,这种蛇排毒量非常大,被咬后伤者可能在三十分钟内死亡,致死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你被抬下山时已经超过三十分钟,看你呼吸微弱的样子,说实在的,当时我觉得你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确实凶险,把人都给咬没了。薛妙领季淑的人情:“季淑同志,我这次能得救多亏了你,我听我们宿舍的老知青说过,师部的医生都没有你的医术好。”
季淑谦虚的话早已说过无数遍,“我也是半路出家,跟我去世的外公学了点皮毛,哪里能跟师部正规的医生比。”
嘴上谦虚完,季淑一双水眸扫向薛妙的脸,不经意地问道:“你能挺过来确实不容易,除了身体虚弱,还有哪里感觉不对劲吗?”
薛妙心生警惕,拿手捂着胃部,小心应对道:“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照理我都好几顿没吃东西了,为什么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这算不算异样?”
看薛妙拧着眉头忧愁的小模样,季淑轻笑,“你这是饿过劲了,这两天别吃太多,先喝点粥缓一缓。”
薛妙捕捉到季淑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她刚刚那一问果然是意有所指,是想趁她一早醒来没防备时试探她。薛妙有些搞不懂她的心理,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见自己死里逃生跟她经历差不多才有所怀疑吗?书里说季淑六岁那年得了一场致命的脑炎,恢复过来后脑袋里就多了个中医药传承。自己经历与众不同,是不是看别人就格外留心,就算她真地探明别人也有收获,她又能干吗?抢过来吗?这个所谓书中女主心思深沉,薛妙打消了跟她进一步接触的想法,以后还是离远点吧。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薛妙所属的三营一连的连长郝国兵进了卫生室,身后还跟着低着头的孟建英,季淑借口忙别的,留他们几人在屋里说话。
见薛妙醒了,郝国兵高兴极了,“太好了,你这小姑娘命倒是大,你再醒不过来我就要往你家里拍电报了。”
郝连长三十来岁,大高个,说话声也大,去年刚从部队转业到这里,对底下的知青很是照顾,不过该严厉的时候也毫不留情面,这不高兴完眼珠子一瞪,把孟建英从身后提溜到床前,把两人连一块骂:“团里的规章是摆设吗?严禁工作时间开小差,你们才来一个月就敢不遵守,还摘香蕉?山里的什么情况都没摸清,胆子可真够大的。”
薛妙讨好地冲郝国兵笑,顺便打量孟建英一眼,个子娇小,圆脸圆眼,连身材都稍稍有些圆润,在这个十个人里有九个瘦子的年代,气运女孩孟建英果然不一般,估计在吃上从来没有缺过嘴。
孟建英不傻认错态度特别积极:“连长,这次主要是我的错,是我工作没干完非要拽着薛妙去摘香蕉。”
“连长,孟建英一拽我,我就跟着走了,可见我的思想也不够坚定,我也有错。”认错薛妙自然也不能落后。
郝国兵摇摇头,现在农垦团条件就这样,没什么好东西吃,他们三营跟团部在一起,勉强每半年杀头猪给大家解个馋,就这样还惹得别的驻地羡慕不已。所以知青上山、下河给自己找点食物填补当领导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管,可这次差点闹出了人命,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遂开口道:“按照处罚规定,工作时间开小差罚一礼拜工资。”
孟建英不差钱猛点头:“连长罚得对,我没有意见。”
薛妙傻眼,她差钱啊。农场知青一个月工资二十四,还有两块钱的边疆补助,瞅着也还行,可刨除掉十块钱伙食费,再买点日用品,也没剩下多少,年底有的知青连回家探亲的费用都攒不够,这一扣就扣了六块五,她的小目标啊……
看薛妙肉疼得不行的表情,郝国兵差点没憋住笑,就是要让你们新来的这帮小年轻长长记性,等什么时候能在这片多雨潮湿的林子里混明白了,你们上手打老虎我都不拦着。
郝连长有事要忙先走了,孟建英不好立即走掉,薛妙因为被罚心情不美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原主是怎么没的,这段记忆最清晰,那条蛇本来舌头都舔上孟建英的脚脖子了,结果硬生生转了脑袋去攻击原主。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刚来那会,大家在山上伐树,一棵倒错了方向的树本来是要砸向孟建英的,结果也是临了错开一点砸到她旁边的一个男知青脑袋上。可见除了能量守恒,气运也守恒,一条锦鲤身旁总得有个背锅侠。
孟氏锦鲤自知理亏,豪气地从随身书包里掏出一袋奶粉,“这次事情怨我,这袋奶粉你先拿着喝,早点恢复我们再一起干活。”
真是大手笔,出口转内销的内蒙产的草原牌全脂奶粉,说送就送。书里说孟建英她爸是沪市照相机厂的厂长,人家真是不缺钱也不缺票。
一袋奶粉抵不上原主的一条命,薛妙也不假惺惺推辞,伸手接过奶粉,“那我就不客气了。”
薛妙这么干脆地接下奶粉,弄得孟建英一愣,心说这倒是个直脾气,一袋奶粉算不得什么,用来抵去自己心里那一点点愧疚值了。
薛妙整理下衣服,让孟建英扶自己回宿舍,不回不行,女主人气太高,这会食堂的早饭还没开呢,医务室门口就被看病和开假条的人吵吵闹闹挤满了,男知青居多,是看人还是看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外面天气阴沉,没下雨却起了雾,驻地鳞次栉比的茅草房的尖顶在雾里若隐若现。这里一年分干湿两季,七月正是雨水多的月份,一个月里有二十天下雨,怪不得医务室的毯子潮得能拧出水。
澜江生产建设兵团现在有上千个知青,而像他们澜江这样规模的农垦团,周边地区还有三个,其中一半知青都跟薛妙一样来自沪市。
团里另外两个营的驻地在东南几公里外,薛妙这里是三营跟团部所在,知青再加上川省和湘省等省份招过来的农场职工跟家属,一共有七百多人。
两人慢慢往宿舍走,前方薄雾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看走路的姿势是军人无疑。薛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小孟知青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不用猜了,女配身上自带雷达,她这是碰到书里的男主了。
第4章 书中男主
薛妙隔着薄薄的雾气看向迎面走过来的男人,心说男主出场就是不一样,还自带舞台效果。
顾宇宁外表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跟书里描写的没有偏差。一身经典的草绿色六五式陆军夏常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挺括。顾宇宁的外貌跟气质有种矛盾的反差,他是那种温文如玉的长相,但浑身气质却冷得像冰,书里说他在部队里是一名难得的虎将,确实身上的上位者气势明显。这样优秀的个人条件在封闭的边疆确实凤毛麟角,当得起书里的男主。
照他这个年纪在实战部队最多当个营长,但农垦系统虽然暂时有部队参与管理,跟部队还是不一样,职级仅仅是个职级。顾宇宁之所以调来负责农垦团,是因为他家里现在境况特别不好,早前为保护他专门安排他来这里暂避风波。
人很快走到两人跟前,薛妙跟孟建英立正站好,齐声报告:“团长。”孟建英声大得差点没把薛妙耳膜震破,这女配当得真是一心一意。
顾宇宁停下脚步打量了薛妙一眼,声音清冷地开口问道:“身体恢复好了?”显然薛妙因为被蛇咬在顾宇宁这里都挂上了名。
“报告团长,回去养几天就能彻底恢复。”本来以为要接着挨批,结果顾宇宁只是叮嘱她们以后多注意点就迈步离开。
前后不过停留几秒钟,薛妙倒没什么,有魅力的异性欣赏下就够了,下厨才是她的最爱,男人能当饭吃吗?好像也能……
这不重度猪蹄子爱好者孟建英同志,望着顾宇宁走远的背影,先是恍惚了一会,嘴里喃喃自语:“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回过神后激动得不能自持,把薛妙胳膊都掐疼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跟顾团长面对面,像咱们顾团长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当军人,你看他走路姿势多挺拔,样子长得也……也好看。”薛妙心里暗笑,发花痴夸人还挺矜持。孟建英这种花痴不难理解,五十年代嫁工人,六七十年代嫁军人,这是时代主流的择偶标准。
孟建英纯粹抒发感情不需要薛妙发表意见,薛妙自然也不会说“人家顾宇宁跟你孟建英一点戏都没有,趁早死了心吧”这种话,农场精神生活匮乏,闲着无聊你们慢慢玩去吧。
孟建英跟薛妙在一个连但不住在一个宿舍,两人在薛妙宿舍门口分手。薛妙没急着进去,先打量了下宿舍茅草房的外观,为通风散热房子的举架很高,墙壁是竹篾子糊层泥,薄薄一层,不用进屋就能想象出里面条件不会太好。
果然,推开面前虚掩的门,里面黑咕隆咚,一股潮气扑面而来。进门靠墙钉着简易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大家的脸盆毛巾,里间泥地上一溜两排各摆着十张单人小竹床。每张床上都挂着厚实的蚊帐,在这里蚊子可以说是一种生化武器,蚊帐是必需品中的必需品。
还没响铃开早饭,大家都在屋里,一见她进来,宿舍大部分女知青都围了上来。班长是来自沪市的老三届叫胡远兰,上前一把将薛妙搂在怀里,“你说你这小囡上山怎么这么不小心,急得我这两天觉都没睡好,原本想着今天你要是再不醒,吃完早饭就跟团里申请吉普车把你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
薛妙被她壮硕的胸脯埋住憋得满脸通红,刚要挣脱,有人救了她,把她大力扯离胡大姐的怀抱,“你可省省吧,咱这山路弯弯绕绕,送到大医院颠个一天,人再给颠出事怎么办?被蛇咬了,就算送到市里又能有什么好办法?薛妙命大,我就相信她一定不会有事。”
说话的知青叫张波,燕京人,比薛妙早来这里一年,两人的床挨着,平时对她很照顾。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关心她的身体恢复状况,来自同宿舍人的关心,让薛妙心里暖暖的,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热情朴实,交往起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集体生活虽然不自由但从来都不寂寞。当然二十人的大宿舍,总有几个不和谐因子,有三个人只掀起眼皮往薛妙的方向瞥了一眼,连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
记忆里这三人确实个个都不是善茬,叫魏华的表叔是师部管文书的,平时没少以她表叔的名义拉虎皮做大旗;徐晓丽是个刺头,据说在沪市时串联最积极,为人阴险,一年前有个新来的知青就因为说了句“农垦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就被她举报,被开大会点名批评当众检讨;还有一个王慧芬,名字秀气,长得跟秀气一点不沾边,人高马大,就认准了徐晓丽,谁要跟徐晓丽吵架,她就拽着那人衣领往墙上推,典型无脑打手一个。
薛妙没多加理会,百样米养百样人,那三人就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当然如果上来找事,自然让她们通通吃屎去。
薛妙的床在右边那列最里侧,蓝白格子床单上打着补丁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从家里带过来装衣物行李的小箱子放在床头当床头柜用,除了行李箱,床底还有个竹篓装着零碎,这就是她现在的全部家当。
记忆里原主家境一般,父母都是沪市的普通工人,上有一哥一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夹在中间不受宠,从小被送到外省的爷爷家养大,十多岁才回沪市,跟父母感情一般,好在爷爷疼她,她的童年过得还不错,可惜爷爷两年前已经去世。
看来两人真是像,都有个好爷爷,都没有父母缘。薛妙自己的亲身父母当年一生下她也是丟给爷爷,远去大洋彼岸推广中餐文化,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眼,唯一的交流就是春节时的一通越洋电话,后来又有了其他孩子,平时想都不会想起她。对于父母之爱他们不给,薛妙也不期盼。她不是缺爱的小孩,在爷爷的关爱下长大,得到的不比任何一个人少。来到了陌生的世界,千里之外名义上的家人之爱没有一点点,那更无所谓。
盘点了下原主的资产,衣服薄厚各两套,就身上这套没补丁,钱吗,上周末才发了工资,她们新来的一批知青出工二十天发了十八块五毛,发了钱立即汇给家里十块,补交了伙食费后一分没剩。这个月又被扣了钱,到了月底能剩个块八毛就不错了。好在原主的爷爷离世前偷偷把攒的一百块钱跟票给了她,她一直藏得严实,只在支边前买了手电筒、卫生用品这些必不可少的,还剩下五十块钱。
照理这些东西都是家里帮着准备,原主父母只打发了套破烂行李,还要求她每个月必须把工资一半汇回来,也不想想汇了一半工资后他们女儿除了吃饭钱,要是有个急用钱从哪里出。谁说穿越了就要对原身父母好,爱都是相互,现在家里除了最小的两个弟弟在上学,其他都上班挣钱,并不困难,还让唯一支边的孩子往家里汇钱,不知那对夫妻是怎么想的。等以后年龄大了需要尽义务她自然不会推辞,下个月起工资她一分也不会往回寄,没人关心,她就自己爱自己。
收拾好了东西,早饭的铃声也响了,薛妙一高兴把原主在这里吃的那些顿饭的滋味忘得一干二净,兴冲冲地拎着搪瓷缸子跟在张波的后面往食堂去。
农场改制后是半军事化管理,一个连队一个食堂,一百多号人排队打饭,好不容易打上饭,薛妙左手一缸做夹生的黏糊米饭,右手一小缸黑乎乎零星飘了几根野菜的咸汤,彻底傻眼了,“这汤……也没比猪食好到哪里。”
旁边张波费劲地咽下一口饭,闭着眼灌下一口汤把饭给顺下去,才空出嘴回话,“你猜出来了?我忘了跟你说,咱们连炊事员以前就是部队养猪的。”
薛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