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回道:“早上奴婢发现抹额出了问题时,就连忙求黄公公帮着查了一下,那边好像有了进展,内侍那儿有一个房间有使用迷香的痕迹,我们房间也有,应该是某个太监所为。”
阿黎点头,“有进展就好,抹额呢,我看看剪成了什么样了?”
紫荆将抹额呈到了阿黎跟前。
阿黎瞧了一眼,却发现了不对,这个抹额虽然图案跟她的一模一样,乍一看极为相似,其实仔细瞧,细节处却有些不同,她绣完为了显得整齐,将后面的线头都精心修剪了一下,这个抹额后面却仍旧留着线条,根本不是她绣的,谁会将她原本的偷走,留下个假的再剪断?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对方只是希望她在太后娘娘那儿出丑,何必又将真的偷走,偷走后藏在哪儿都是个问题,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转移出宫,只要将真正的抹额找出来,对方不就暴露了?
阿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顾景渊走进来时,她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他轻功那么好,耳力也非同一般,偏殿离正殿这么近,如果对方是夜晚行动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阿黎想通后便让丫鬟退了下去,直接问道:“太子,抹额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猜出来了?”
阿黎点头,猜出太子的目的后,神情却有些羞愧,“是我大意了,也没有叮嘱好身边的丫鬟。”
其实这事防不胜防,紫嫣的钥匙是夜晚被人偷走的,她跟紫兰、紫荆住在一起,偷钥匙的太监往她们的房内下了迷香,她们睡得死,才被偷了去,怕引人注意,他当天并没有行动,太子也是见她们第二日没发现异常,才想给她们个教训。
顾景渊跟阿黎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清楚她跟几个丫鬟感情很深,有些不好直接出手处置她们,这才迂回了一下,事情若是轻飘飘的揭过,她们未必长记性。
唯有引起她们的自责才行。
顾景渊:“我身边的人不可能事事都留意到,她们日后若还是这个样子,肯定还会中招,在汝阳侯府时,她们过得难免安逸,宫里却不一样,如果她们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就必须改变,懂吗?”
阿黎点头,“嗯,谢殿下这次手下留情。”
见她这般客气,顾景渊捏了一下她的脸,“机会只有一次,她们若是不懂得把握,你谢我也没用。”
阿黎点头,没有躲,任他捏了两下。
顾景渊又道:“我刚刚已经让人将抹额又给皇祖母送了去。她看完,还夸了你一句,说绣得这么好都嫌不好,是不是要将所有绣娘都比下去才觉得绣得好?”
阿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假的殿下知道是谁剪坏的么?”
剪坏抹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内侍,在东宫呆了不少年,跟云坠一样是从坤宁宫调来的,顾景渊已经让人抓了起来,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没审出他的目的。
按理说阿黎初来乍到,根本没有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以阿黎的性子也不应该被人记恨,却偏偏被记恨了。
东西是要献给太后的,要是真出了纰漏,总归不是好事,如果太子的人跟紫荆都没有提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试想一下,太后生辰的日子,却收到一个被剪断的抹额会是什么心情,就算之前对阿黎印象再好,也会因为此事生出旁的想法,一个太子妃,连这点小事都能搞砸,日后又如何成为一国之母?
那位内侍,若不是对她心生恨意怎么可能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
可惜他却是个硬骨头,挨了几十鞭子了,仍旧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来,被打的狠了,也不过说出一句,“太子妃心心狭窄,无容人之心,太子日后必然后悔。”
云坠知道他被太子抓了起来时,心中满是感慨,与云菲道:“真没想到他瞧着老实,胆子却这般大,若非紫荆提前发现了异常,临时将礼物调换了,后果真不敢想。”
云菲也感慨道:“是啊,没想到紫荆平日里如此细心,多亏了她,太子妃才能逃过一劫,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哎,也不知小秦子跟太子妃什么仇恨,竟然这般陷害太子妃,他不要命了么?幸亏你以前拒绝了他,若真跟他做了对食,只怕连你也要跟着遭殃。”
云菲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脸上却很镇定,一副惊讶的模样,“什么对食不对食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云坠神情有些尴尬,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云菲姐姐,抱歉,我当时真不是故意偷听的,你知道的,皇后娘娘很喜欢吃野菜,后花园不是种了一些吗?我偶尔就会去那儿挖一些,那天下午我正蹲在地上挖野菜,却听到你们走了过来,本来正想跟你们打招呼,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却听到他在向你表明心意,说喜欢你,我怕你们觉得尴尬干脆没起身,你走得匆忙才没有看到我。”
云菲绞尽脑汁想了一下,面上却一副没有想起来的模样,“我记得小青子、小竹子还有小凳子好像跟我表明过心意,难道小秦子也跟我说了?我单离开皇宫都离开了七年,有些事已经记不清了,原来小秦子也喜欢过我。”
见她没有生气,云坠笑道:“姐姐生得漂亮,性格又如此温柔,当时坤宁宫里的小太监,哪个不喜欢你?向你表明心意的又那么多,小秦子平日不爱说话,也老实巴交的,你不记得才正常。”
云菲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就会打趣我,哪有那么多喜欢我的,你的人缘同样很好,喜欢你的也不在少数,我记得的就有几个,我还以为我这次回宫,你都应该有伴儿了,谁料还是单着。”
“姐姐还不知道我么,我父母的年龄逐渐大了,哥哥又不孝顺,再等两年亲眼看着小皇孙出生后,我也算大功告成了,到时候就求殿下放我出宫。”
云菲笑道:“我跟你一样,也是想出宫的,宫里的事恩怨太多,什么时候被算计了都不知道,还是宫外自在,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求了黄公公,让他把我调到护国寺,若非雪盏走了,我也不会回来。”
“姐姐是与世无争的性子,不喜欢宫里的争斗也很正常,谁也没想到雪盏会被赶出皇宫。”
云坠性格温和,虽然不喜欢雪盏的性子,终究是一起共事多年的人,想起雪盏便有些伤感,见云菲同样很伤心,便劝道:“姐姐不要难过了,雪盏那个性子,在宫外呆着对她也是一件好事。”
云菲点头,面色却有些迟疑,在所有宫女中她是生得最漂亮的,尽管已经二十多了,却丝毫不显老,面带忧色时,甚至有种楚楚可怜的动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云坠跟她感情最深,见她如此,眉头都蹙了起来,“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就是小秦子的事,他现在被抓了起来,听说严刑拷打之下,都没有开口,若是让人知道了他喜欢过我,保不准就会有多嘴的人,万一太子妃多想……”
她眉目中皆是担忧。
云坠听了她的话,却松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姐姐大可不必担心,太子妃心胸宽广又很明事理,绝不会冤枉好人,你放心,她肯定不会多想的。”
“就算她不会,她身边的人难免不会多想,万一有人与太子说了什么,怀疑是我指使的他,又该如何?你是知道太子的性子的,说不得就会怀疑我什么,他对太子妃如此上心,可能什么解释都不听,就将我逐出宫了。”
云菲有些惊讶,“姐姐怎么会这样想?清者自清,好端端的她们为何要怀疑你?”
云菲神情哀伤,轻声道:“我清楚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想到我母亲跟雪盏的下场,才有些怕,你是知道的,我母亲……”
云菲没有说下去,眼睛却红了一圈。
她的母亲是太子的奶娘,虽然太子一共有三位奶娘,她不过是其中一位,身份地位却也非同一般,太子五岁那年,却有人污蔑她与侍卫通奸,她为了明志一头撞死在了石柱上,云菲自此便没了母亲,皇后也正是怜惜她自幼没了母亲,才让人多关照了她一些。
云坠想起此事,心情有些沉重,道:“小秦子性格沉闷,这种事肯定不会跟旁人说,只要你我不说,肯定没人知道此事,姐姐尽管放心,我以爹娘发誓,有关此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若违此誓,叫我们一家人不得好死。”
云菲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到后却一把捂住了云坠的嘴,“你发什么毒誓,我还不信你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信我,我也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云坠拉住了她的手,“那是因为姐姐心底善良,值得我的信任,连雪盏都被你安排到了亲戚那儿,你如此好,又岂会做出害人的事?在我心底姐姐的品行是最好的。”
云菲笑得温柔,却故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玩笑般道:“我才不信,前几日还说太子妃品行最好,别以为我没听到。”
云坠笑道:“你跟太子妃都很好啊,品行上等的人又不是只能有一个。”
云菲脸上带着笑,心情却有些沉重,喜欢太子妃的又岂止她一个,她才嫁过来不过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就有不少人已经被她笼络了。
她垂下了眼眸,有些后悔走了小秦子这步棋,损失了一个人不说,还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身边这三个人小秦子是最信任她的一个,如果不是太子和阿黎接二连三对她的无视刺激到了她,她又岂会如此冲动。
云菲闭了下眼。
严刑拷打之下,小秦子仍旧没有开口,他撑了整整一日,趁拷问的人吃饭时,咬舌自尽了,知道这个消息时,顾景渊微微一愣,嗤笑道:“倒是条汉子。”
小秦子平日里很不爱说话,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也没人知道他为何突然记恨上了太子妃,他在宫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太监,平日也不爱出风头,整个人活得低调而麻木,也没人关注他,谁都没料到他为何突然陷害太子妃。
这事也随着他的身亡暂时画上了句号,虽然怀疑他背后仍旧有人,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口白谈,经过此事,阿黎身边的人却都警醒了起来,头一次意识到阿黎成了太子妃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是一些人的眼中钉,她们只有强大起来,才可以为她保驾护航。
阿黎也对她们做了不同程度的惩罚,紫嫣是最重的一个,罚半年的月银额外再抄写一千页的大字,阿黎对自己也做了惩罚,她最不喜欢的便是吃葱花,为了让自己长记性,打算吃二十天的葱花,直到及笄那一日再停止。
今日是太后的六十大寿,自然要大办,从早上开始官员和贵妇们便陆陆续续入宫祝贺,知道太后喜欢炮竹烟花,皇上还特意让人摆了晚宴,邀请了不少贵妇贵女,想让太后高兴些。
晚上来临时,偏殿内已经聚了不少贵妇贵女,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命妇们都穿上了诰命服,阿黎也穿上了太子妃服,她头发高挽,发间插得是太子给她的那支步摇,整个人优雅而华贵,每个瞧到她的人都惊艳不已。
她就坐在太后身侧,与她说着话,望着她愈发受宠的模样,不少贵女都羡慕不已。
沈曦也来了,看到她,太后眼底多了一抹斥责,“早上都已经给哀家请过安了,生辰礼也送了,都说了晚上不必过来,怎么又过来了?”
沈曦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按日期推算,前几日就该生了,却迟迟没发动,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不仅阿黎有些担心,太后也有些担心。
“你快回去休息,别万一发动了。”
沈曦笑道:“皇祖母不必担心,生产又不是一时的事,真发动了再回去也不迟,孙媳妇在府里都快闷死了,难得是您的生辰,我还想着为您吹一首曲子呢。”
听了这话,太后自然高兴,“就你能说会道,罢了罢了,快入座吧,若是身体没有不适,看会儿节目再走。”
没多久贵妇贵女们就到齐了,为了让太后高兴,不少贵女们也准备了节目,因为没有外男在,贵女们倒也不觉得献技是件出丑的事,毕竟若能得到太后的喜欢,比什么都强,公主们都会弹琴作画讨她老人家欢心,她们又何必端着?
今日的节目仍旧很热闹,有的是弹琵琶,有的是作诗,也有的是跳祈福舞,跳祈福舞的是邱瑾枫的表妹,林筱涵。
她是家中的嫡次女,今年十五,父亲只是五品官员,家中的兄弟也不是太能干,她在众位贵女中并不算有名气。
她长得还算漂亮,不过比起阿黎、林丹慕几人却少了一分惊艳,但是却很耐看,是那种细看才让人觉得舒服的人,笑起来也有小小的酒窝。
她的舞却让人极为惊艳,每一步都充满了灵气,动作也越来越快,跳到最后大家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一口气跳到最后,转了一下手里的彩绸,才收步,脆生道:“民女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笑道:“是个多才多艺的,一个祈福舞都被你跳出了非一般的活力,可见功底之深厚。”
林筱涵一笑,两个小酒窝便露了出来,“太后娘娘谬赞了,大皇子妃的舞蹈才让人惊才绝艳,民女尚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不过呀,今日能为太后娘娘献舞是民女最大的荣幸。”
她的话自然有谦虚的成分在,当初沈曦便是为太后跳过祈福舞,曾被人赞过无人能及,她敢在几年后选择祈福舞,其实也说明了她对自己的舞蹈很有信心,她跳得也确实不错,与沈曦各有特色,都很让人惊艳,不过沈曦是五年前跳的,时间一久,不少人都忘记了当时的震撼感,她的舞却近在眼前,三公主率先为她鼓了掌。
林筱涵笑了笑,下一位贵女上场时,才腼腆地退了下去。
她之后又有几个贵女表演了才艺,阿黎也为大后当场写了一首贺词,她的字极有风骨,漂亮端正,带着说不出的意境,太后是头一次见到她的字迹,喜欢得不得了,一连夸了阿黎好几句。
贵女们可没听说过阿黎的字很好看,还以为太后为了给太子长脸有夸张的成分在,心中都有些不以为然,有的人没有表现出来,有的人道行却很浅,一瞧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太后能生出皇上这般厉害的人,还扶持他登上了帝位,自然不是个简单的,瞧到其中一位贵女的神情时,便特意让年长的几位贵妇看了看,大家自然赞不绝口。
见一向清高的楚夫人都赞叹不已,大家才算相信她写得一手好字。
沈曦为太后吹了一曲贺寿曲,她的才情是有目共睹的,各方面都极其出色,一首贺寿的曲子也吹得动听极了,曲音落下时,众人眼底或多或少都多了一抹嫉妒,林筱涵的舞蹈虽然惊艳,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的,也只有舞蹈而已,沈曦可不一样,仔细一想竟然没有她不会的,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吹箫,竟然一下子又将旁的贵女全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