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自己从家中找来的毛绒小熊睡衣走出热气腾腾的浴室时，郦幼雪还在思量：选择接受和许墨待在一整天这个要求的她，当时是不是脑袋秀逗了？
这么犹豫着，她渐渐不自觉就停住了脚步。
“刚洗过澡，怎么一直站在这里？”被淡色灯光照亮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了许墨的身影。他慢慢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已经很晚了，该准备睡觉了。”
“你……”郦幼雪下意识张嘴想说话，开了个头就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讪讪闭上嘴。
“我尊重你的选择。”许墨这么说着，低下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我说过，绝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郦幼雪眨巴着眼睛，微微偏头看着许墨走进她刚走出来的浴室，将门阖上的同时，也隔绝了自那道门洒落的明黄的灯光。
她在原地思考了两秒，果断抬起脚步，向着主卧室的方向走去，在一片昏暗中，慢慢在床沿坐下来，抬起手摸了摸床头的枕头。
——只有一个。
【……您，下定决心了？】系统吞吞吐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在担心什么？许墨不是保证过吗？”郦幼雪一脸镇定。“而且，我才不是那种精神攻略不成就上肉*体的低俗类型。”
这么解释着，她轻巧地甩掉拖鞋跳上床，背倚着枕头，将被子向上扯扯盖住双腿，这才动手打开台灯，用目光扫视整个房间。
就在她对着那边闭合的衣柜充满好奇时，房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郦幼雪无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就对上许墨充满了笑意的深紫色眸子，那双眼睛正盈盈望着她：“等很久了吗？”
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郦幼雪瞪他一眼，没吭声。
“不过，你可能还要再等一下。”许墨饶有兴味地说着，对着她笑了。“——我去再拿个枕头过来。”
郦幼雪点点头，见他果真转身出门，很快又拎着一个枕头回来，平平整整放在她身边。
沐浴的水汽还没完全散去，许墨深黑的发梢略微蜷曲，像是认真地吹过，却又没有吹得干透，随着他的动作带起细微的香味。他的身上穿一件普通的短袖体恤搭配淡色睡裤，看上去干净且清爽。
“来。”郦幼雪看着看着，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弯起眼张开双臂，注视着他的笑眼里充满了各种暗示的意味。
充满着阳光气息的被子随着动作被抖开，许墨抿唇微笑，“啪”一声关闭台灯，一抬手就把她揽入怀中。
郦幼雪微微眨眼，任他轻轻勾起下巴，辗转细碎地吻过她的额头，眼角，脸颊，再到嘴唇。
黑暗里，她乖乖接受一切，听得许墨的呼吸在耳边变得炽热且急促。
然后，在吻落在颈侧的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像是被人按下了关闭键一样戛然而止。
郦幼雪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安静地等待，感受到他的呼吸阵阵，轻轻吹在她的下巴边。
明明是冬日里称得上安逸和甜蜜的夜晚，整个房间里，却遍布压抑的气息。
出于某种同病相怜的怜悯，郦幼雪微微叹了口气。
许墨就像是被这声轻叹触动了某根神经，收紧抱着她的手臂，慢慢躺倒下去。
“该睡觉了。”他轻声说。“——晚安。”
“晚安。”郦幼雪平心静气地回答了，乖巧地蜷缩在他的胸口，在黑暗里渐渐放松了呼吸。
身边的呼吸声终于变得均匀且平静，许墨的心情依然压抑且沉重。他清醒地知道，那个曾经盘桓脑海的，被刻写入骨髓的计划里，是不应该有如今这样的画面出现的。
——感情这种东西，会让人变得软弱，变得缩手缩脚，投鼠忌器。而温暖，则会使人在麻木中犹如被温水煮过的青蛙，失去所有的锋利和棱角。
……最终，也许这种失去是致命的。
床头的黑暗突然被照亮。
许墨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去——是他的手机，因为设了静音，这时候屏幕仅仅是亮起，上面跳动着红绿两个键，像是在等待他的选择。
许墨没有出声，安静地伸出手去，将手机屏幕重新锁定。
一切重归黑暗。
第164章 所向1
冬日里的天，似乎常常都会是阴沉沉的。
郦幼雪站在九溪古街的小巷，正好奇地翻捡面前小摊上的各色小玩意。以她的经验，往往在这种地方，才能找到她记忆中那些生动有趣的物什。
很快，当她从杂物堆里惊喜地翻出来目标物时，她都开始计划着接下来要买些什么带回家了——烤串，车轮饼，炸年糕，再来一杯气泡水，最好还是柠檬味的。
但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她只来得及把零钱付给摊贩，就不得不对着陡然间落下的大雨和渐渐变得潮湿的石子路傻了眼，然后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她好像不仅计划胎死腹中，还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带伞。
“姑娘，在这里坐会儿躲雨吧？”好心的摊主拿出一个小小的马扎放在巨大的遮阳伞下，笑着对她招呼。
“谢谢您！”郦幼雪心中感激，连声道谢，和摊主一起，一人一马扎并肩坐在遮阳伞撑起的一片天下。
“姑娘，你怎么这种天气还出来逛街？”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这时候便笑着问她。
“本来打算出来找点素材顺便散心的。”郦幼雪解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可以顺便买点小吃带回去……”
“素材？”摊主显得很感兴趣的模样。“姑娘你莫不是摄影师？”
——我是摄影师的老板。郦幼雪在心里说，表面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差不多吧……这次的拍摄主题是《寻找童年的记忆》，我记得小时候常在古街一带玩，就过来找找那时候的感觉，比如——”
她用右手的竹棒沾了一点点肥皂水，轻轻凑在唇边吹了一下，一脸调皮的笑：“就像这样，我小时候常玩的。”
许墨撑着伞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女孩子在四散纷飞的泡泡包围下，笑容灿烂和小摊贩谈笑风生的模样。
郦幼雪那时候刚巧吹出来很大一个泡泡，一边和摊主聊天，她的眼光不自觉就追着那个薄如蝉翼的泡泡，随着它在摊主挂起的灯泡暖黄的光晕里，一路飘飘悠悠撞上了某个人撑着伞的白皙的手背，然后在几不可闻的轻响中破裂。
郦幼雪在那声响里突然回过神来，她将目光缓慢上移，一点点扫过那人白生生的手腕、穿着白毛衣和黑色大衣的袖口，再路过他宽宽的肩膀，最后就落在那张脸——隐隐带着忧郁的清俊眉眼，即便在雨里都显得动人。
与她视线相遇的一瞬间，许墨就笑了：“小傻瓜，怎么在这里躲雨也不叫我？”
郦幼雪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觉得雨一会就停，所以……”
“所以就不叫我来接你？”许墨失笑，为她补足后续。“你呀，什么时候能更依赖我一点？”
“可我这明明是在为你省掉麻烦。”郦幼雪不大同意他这种说法。
“我说过了吧，你的事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麻烦。”许墨轻轻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带你回家。”
“阿姨，那我们……”郦幼雪会意，转过头去和摊主告别。
“我懂我懂！”那摊主立刻了然于心地笑容满面摆着手。“小两口嘛，还是先回去吧！”
……谁和他小两口了。郦幼雪黑线，余光看见许墨还在用手掩唇轻笑，更是无语：“你在笑什么？”
“笑你口中那个——‘我们’。”许墨牵过她的手拉她到伞下，朝着她弯起眼，半开玩笑地解释。
——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意着她话里的每一个细节，时不时就因为她部分未经思考的用词感到高兴或忧伤。
意识到这一点，郦幼雪眨了眨眼，选择性跳过这个话题：“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看到外面下雨，担心你有没有带伞，所以打电话去你的办公室了。”许墨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题解释。“接电话的人告诉我，你来这里做节目调查，我就过来接你了……会觉得惊喜吗？”
“惊喜。”郦幼雪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谢谢你来接我。”
——虽然早知道许墨的细致远远超出一般男性，但能体贴到这个程度也委实不多见。不管许墨究竟是好是坏，至少这一刻，可以感觉到他的用心。
“你道谢的诚意，就只有这样吗？”许墨微微蹙了眉，似乎颇感遗憾地望着她。
郦幼雪看看他的表情，灵机一动地明白了什么：“啊……放心，下次下雨，我去给你送伞！”
“不是这个哦。”许墨被她逗笑，侧过身一手撑住伞，另一手慢慢扶住她的后脑。
反应过来他真正的意思，郦幼雪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如同她预料的那样，许墨微微倾身吻上了她的双唇，扶住她后脑的手也适时地发力，渐渐加深这个吻。
被深色的雨伞笼罩住的一方小小天地，就连面前残存的光都被许墨凑近的脸遮挡住，郦幼雪不自觉微微眯起眼，在头顶“噼啪”雨水敲击伞面的声响里，用双唇吞咽下许墨的每一次攻势。
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许墨笑道：“那么，约定了，下次下雨时，可要记得来接我。”
郦幼雪挑挑眉，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两个人一路共用一把大伞，踩过积水的小路慢慢回到小区楼下，许墨对着郦幼雪笑：“快回去吧，记得洗个热水澡驱走寒气。”
郦幼雪看着他并不打算上前的动作，奇怪地问他：“你不回去吗？”
“嗯，实验室还有一些数据没有处理完。”许墨轻声说着，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我回去看看，很快就好。”
郦幼雪点点头，压下心底那点奇怪的不安，慢慢上楼去。
“轰隆”一声雷鸣响起来的时候，郦幼雪还在用钥匙开防盗门。听见声音，她迟疑地转头，看了一眼走廊的窗口。
正好就在这一刻，巨大的闪电蔓延了整个天空，让一切都被瞬间照亮，带来几乎目盲一般的刺目感。
“……这么看来，如果我在那里等雨停，搞不好要等一个晚上。”她略微庆幸地嘀咕。
【看来许墨会选择去接您，是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呢。】系统立刻表示赞同。
郦幼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点头赞同：“的确。”
眼睁睁看着女孩家的窗口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许墨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脸去。
一个高挑的人影已经站在那里，但周围建筑物洒落的阴影，令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只是过来提醒你的，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人笑着说。
许墨看他一眼，深紫色的眼底积满阴翳，面无表情。
……
彻夜的雷雨之后，第二天的天气非常好。
收到许墨的短讯时，郦幼雪正站在甜品店的柜台前，对着玻璃层下林林总总的各色甜品犹豫。
听见手机“叮咚”一声响，她先是下意识掏出来看，正好就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对话框。
[许黑土：我在实验室，要来探班吗？突然想见你。]
“许墨最近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郦幼雪把手机锁屏，奇怪地问系统。“感觉他以前不会像这样一句‘想见你’就直接叫我去的。”
【……如果是我的话，】系统也有些不确定。【我会觉得，许墨是在试探您对他的在意程度。】
郦幼雪沉默了几秒，点点头：“有道理。”然后打开手机回复——[好，不过我还在买东西，估计要两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