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打造2
郦幼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金色的阳光很浓郁，泼洒在香樟树茂密的枝叶，再星星点点撒下。就在香樟树下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打扮很可爱，黑色直发修剪得短短的刚到肩头，别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夹，一身淡粉色公主裙，就像一个小公主；可是她看上去不太高兴，甚至有些苦恼似的，捧住脸颊嘟着嘴。
郦幼雪看着她，总觉得莫名的眼熟。
直到小姑娘的眼神微动，惊讶地抬起眼看向不远处——那里，正走过来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长得很清秀，黑色的碎发，白皮肤，一双深紫色的大眼睛平静清澈，再搭配那身规规矩矩的衬衫与坎肩，活脱脱一个小绅士。
“他们都在分享零食，你怎么不去？”那男孩子奇怪地问她。
小姑娘摇了摇头：“每个月的今天都会有的东西，一次不去也没什么。可是，每次她们都拥挤着要看好看的小哥哥，让我觉得很烦。”
“为什么？”男孩失笑了。“难道，你不想看到好看的小哥哥？”
“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比划着解释。“每个月小哥哥被教授带来的时候，得有那——么多女孩子都挤过去看，我比她们都矮一些，根本看不到……”
男孩子听着她略带抱怨的嘀咕，不自觉微微笑了。
“所以，如果小哥哥再高一些就好了。”小姑娘灵机一动。“我看不到，肯定是因为他也不够高，所以被挡住了。”
男孩子好像无语地扶了把额。他摇了摇头，在树下坐下来，打开手里的本子。
“嗯？小哥哥你在画画吗？”小姑娘发现他的动作，双眼一亮。“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男孩点头，主动把本子摊开，凑近她给她看。
郦幼雪心里好奇，偷偷摸摸站在两个孩子身后，探头去看。
他画的都是很基础的画，有素描也有普通的彩铅画，但无一例外画的很用心，看上去那些画里的动物和花朵都栩栩如生——更像是对生活细心观察的成果。
“哇！画的真好！”小姑娘显然也有同样的看法，兴奋地睁大了黑珍珠似的眼睛。“小哥哥真厉害！”
“谢谢。”得到如此不加掩饰的赞赏，男孩对着她弯起眼睛，温柔地笑了。
——那个笑容……郦幼雪心里一突，猛然就想到了许墨。
“姐姐，你在想着谁？”小姑娘却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她。
“你……”郦幼雪有些尴尬，她刚想说“原来你看到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男孩子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姐姐，不用找了。”小姑娘了然地微笑。“这里只是梦境，他是虚假的。”
郦幼雪有些发怔，她第一反应是：这是谁的梦境？自己的？还是小姑娘的？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会进入小姑娘的梦境？这个说法显然不切实际。
“虽然我也觉得很可惜，不过我只能告诉你，”小姑娘歪了歪头，一脸遗憾。“小哥哥这次走了之后，你就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你说的小哥哥，是刚才那个？”郦幼雪不确定地问他。
“姐姐现在想到了谁，那我说的就是谁了。”小姑娘眨了眨眼，露出个相当灿烂的笑容。
——现在？现在……郦幼雪立刻尝试着想了想，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许墨：那个男孩，好像和他有点像。
就在她还在想着自己怎么又想到许墨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就变了。
像是一家三口，温柔的母亲，和蔼的父亲，还有那个树下的男孩子，他们开开心心地手挽手一起走过马路。像是冬日，男孩的脖子上还围着淡灰色的长围巾。他一手抱着那本画本，一手抱着爸爸的手臂，笑着说些什么……
郦幼雪看着，都有些羡慕了。
刺耳的刹车声是突然到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那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倒在了血泊里。因为角度关系，她首先看到的是那个男孩子——他的围巾已经被浸染成了猩红色，浓的几乎化不开……那本画本，也染上了血色，触目惊心。
郦幼雪睁大了眼睛，她来不及多想，就要跑过去查看那孩子的伤势。
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一个声音淡淡告诉她：“不要去，没用的。”
“……许墨？”郦幼雪意识到那声音的熟悉，不可置信转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也在这里。”许墨对着她弯了弯嘴角。
郦幼雪的心一沉——这样的许墨，就像是初识的那个他，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是冰冷的。这么看过去，他的眼睛甚至泛着苍白且锐利的光。
……而且，最让人怀疑的是，这究竟是不是梦境？如果是梦境，许墨怎么可能会出现？这又会是谁的梦境？
她笑了一下，甩开了许墨的手，义无反顾就要继续走过去。
但许墨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把抱住她的腰阻止她的动作，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低声地问她：“为什么？”
“许墨，我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郦幼雪皱起眉，冷淡地指责他。“但我还没有冷漠到对这样的事撒手不管的程度。”
她说着就要伸手掏手机，余光却留意到——那个躺在马路边的孩子，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只留下大片近乎干涸的血迹。
“……他？”郦幼雪吃惊地愣住。
眼前的情势却突然陡转，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路灯开始频繁闪动，有部分店铺的招牌甚至断裂成两半在巨响中落在地面，将马路砸开一个大洞……
只是一瞬的走神，郦幼雪闪避不及，险些被一块狂风刮来的易拉宝砸中正面——许墨敏捷地拉了她一把，紧紧搂住她的腰把她按进怀里，一只手则掩住她的眼睛：“别看，不会有事的。”
“怎么回事？”郦幼雪下意识掰开他的手。
许墨配合着她的力道，将手松开。
面前的世界，大雨已经铺天盖地落下，倾盆的雨水冲刷着猩红的地面，远处的红绿灯还在闪烁，刚才的一切，似乎都隐没在这场雨中。
再找不到那个被事故击碎的家庭，郦幼雪有些茫然，她不自觉转头去看许墨，才发现许墨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黑发已经被雨水打湿，眼底是冰一样的苍白色，更显得失魂落魄，但他分明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她。
“……看来，我只能认输了。”许墨这么说着，弯起嘴角对着她笑了。“真奇怪，在你面前，好像我只有输的份。”
——他在说什么？郦幼雪一惊，不自觉有了猜测：莫非，这个梦境……
“醒过来吧。”像是猜到她的心思，许墨对着她弯起笑眼。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正常了许多，笑容也重新有了温度。
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伸出手，遮住她的双眼。
郦幼雪甚至感觉得到他的手掌抚过睫毛时的触感。她顺着他的动作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看到的就是——
“嗯？”许墨的声音带着笑意，柔声地说。“睡醒了吗？”
郦幼雪慢吞吞眨了眨眼，正对上许墨垂下看她的深紫色眼瞳，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许墨腿上，两个人一起待在沙发上。
“我好像……”她迟疑地回想着，由许墨扶着坐起身，慢慢地回过神来。“好像做了一个梦。”
“是很不好的梦吗？”许墨细细端详她的神色，柔声问。
“不是。”郦幼雪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推测。“而是……很真实的梦。”——梦里，还有你出现呢。
“过去在科学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清醒梦。”许墨露出了然的表情，低声为她解释。“指的是在睡眠状态下，人的意识依然保持清醒，总有清晰的思考能力和记忆力。但后来被证实，清醒梦其实是人类清醒时发生的事。”
清醒的时候？郦幼雪想了想，试探着问他：“那，我有对着你说梦话吗？”
许墨一怔，一瞬不瞬盯着她：“我明白了，你梦见的，是我，对吗？”
“对。”迟早都会被他猜出来，郦幼雪索性坦然地点头承认。“我梦见一场事故，由你和我一起见证。”
“……事故，吗？”许墨有些失神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样子不可谓不异常，郦幼雪突然有一点不安。
“其实，梦境代表了对一部分内容的渴望和对现实生活的反应。”许墨缓过神，若无其事对着她笑笑。“如果你的梦只能记得中间的内容，那就是正常的梦境了。”
郦幼雪点点头，对照自己的梦思考了一会，故意轻松地开玩笑：“那，难道，我是想要和你一起去看一场事故？”
许墨一愣，明显没能跟上她的脑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莞尔：“说不定是呢。毕竟——”他拉长了语调，似乎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没有绝对的真实，只有真实创造的真实。”
郦幼雪撇撇嘴，不耐烦道：“听不懂，不听了。”
许墨微笑，却有些恍惚。
——那个时候，本来计划通过童年的记忆唤醒她沉睡的能力，可是，他终于还是无法为继。
在他内心动摇的一瞬间，梦境坍塌，再也无法维持。
——他果然，还是输在这场感情的博弈里。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在白起线最后卡碟……所以，还是先更新章好了。
这章最后的幼雪的表现全是假的，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估计分手可能就在下章。
第168章 离散1
属于节日的鞭炮声，突然在窗外炸响。
郦幼雪意外地抬起眼去看，阳台的窗帘拉开着，足够她轻易就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点点光芒。有的是红色的菊花形状，有的则是节节攀升的金色叶片，还有的只划过一道白光就消弭于无形……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寄托着人们对新的一年的美好祝愿。
郦幼雪安静地看着它们，脑海里有些奇怪又熟悉的景象，一晃而过——浓重漆黑的夜色里，小男孩握着烟火棒对着她微笑的情景；孤孤单单的黄昏，小男孩站在香樟树下摊手给她掌心中萤火虫的模样；荒凉无人的空地，小男孩悄悄将锈蚀的铁栏杆扳起一角给她看的模样……
——也许，她和许墨，早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她安安静静想着，想到那棵曾在市立孤儿院一角，见证了孤儿院变迁的高大香樟树，眼神默默地暗下去。
——那些许墨希望她知道的，她自然会知道；许墨希望她通过梦境了解的，她也会都去了解；至于许墨想要隐藏的……她总会知道。
这么无声地下定决心的同时，她感到，无意识搭在肩头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郦幼雪偏过头，正对上许墨看过来的仿佛透出忧虑的眸子：“怎么了？是我的话，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没有。”郦幼雪眨了眨眼，慢慢地说。“我就是在想，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呢？距离这一年过去，还有好几个小时。”
“想要守岁吗？”许墨想了想，笑着问她，收紧了握住她的手指。“如果你希望，我会陪伴你等下去。”
“我？”郦幼雪仔细地想了一会，静静地微笑着，一眼不眨盯着许墨看。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许墨被她盯得有些意外，弯起嘴角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