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八月薇妮
时间:2019-06-04 08:51:45

  完全想不到今日的事,太后竟这么坚定地站在罗红药一边,反把自己打在地上。
  此刻罗红药因听了太后的话,便也顺势跪倒,磕头道:“太后息怒,这都是臣妾的错,失手跌坏了那样珍贵的玉观音,再怎么也是不对的……求太后责罚。”
  颜太后看她瑟瑟发抖,叹了口气道:“可怜见儿的,你还没有跪够吗?”
  当下命身边的嬷嬷把她搀扶起来,又命人拿一件披风给她围在身上。
  末了,太后重看向地上的朱冰清,冷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叫人家跪着,那你就也尝尝这个滋味吧,顺便好好反省反省!”
  太后说罢又对仙草道:“你陪着罗婕妤回宫吧,给她熬点姜汤,再让太医仔细看看,她身子弱,伤又才刚好,不要又伤了根基才好。”
  仙草道:“奴婢替婕妤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扫她一眼,转身带着人往外去了,延寿宫里仍留下一个嬷嬷监督着朱冰清。
  ***
  且说仙草陪着罗红药回到宝琳宫,小福子早飞奔去请太医,安儿则去熬姜汤。
  到了内室,仙草倒了热茶给罗红药握在手中:“好好地怎么又去了富春宫,不是叫婕妤不要去的吗?”
  罗红药眼中闪烁着不安神色,低声道:“我没有不听你的话,我已经跟她说了不去,她只管拉着我不放手,她的力气太大,我实在挣脱不了……”
  仙草一想,以朱冰清那种强横,若生拉硬拽起来,罗红药自然落不下脸来跟她撕扯。
  仙草哑然失笑:“你啊……那也罢了,可我不信是你失手砸了玉观音,是不是朱冰清弄鬼?”
  罗红药叹了口气。
  仙草叮嘱过多次,叫罗红药别去富春宫,毕竟朱冰清仗着定国公府跟朱太妃,什么也做的出来。
  但既然给拉了过去,罗红药便处处小心,茶也不敢喝,点心自然也不敢吃的。
  不料朱冰清拿了那尊送子观音给她看,又美其名曰是太后所赐,要让罗红药也沾沾喜气,早点怀上皇嗣。
  罗红药实在碍不过,便只得小心翼翼抬手要接过来,谁知那递玉观音的宫女不知故意还是怎地,明知罗红药还没握紧,她就松了手。
  罗红药的性子自然不是那种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就算跟仙草描述,也只说那宫女大概是不小心之类。
  仙草听了啼笑皆非,看着罗红药,点头笑道:“你这个脾气不该入宫,倒该去嫁个寻常人家,找个对你一往情深且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
  罗红药脸色一红:“说什么呢。”
  仙草仰头想了想,却又叹道:“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知冷知热、一往情深呢。何况各人自有命数。”
  罗红药听她似乎大有感慨,便鼓足勇气:“其实皇上就很知冷知热,也算是无可挑剔的如意郎君了。”
  仙草哑然地瞪着她,半晌才嗤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罗红药脸上更红了几分,却又问仙草:“那……你的如意郎君呢?”
  “什么?”仙草已经把自己撒过的谎忘记了。
  罗红药见宫女不在跟前,便小声说道:“就是禹将军啊,你觉着他可是知冷知热、一往情深吗?”
  仙草这才明白,她哈哈笑了两声,满口应承道:“是是是,他当然是了。”
  罗红药抿嘴道:“哼,你这难道就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仙草忍着笑转开头,罗红药却又想起来:“对了,今儿太后怎么会去的那么及时呢?”
  “当然是因为有人告诉了太后,富春宫有热闹。”仙草笑着回答。
  罗红药睁大双眸:“是你告诉了太后?”
  仙草笑道:“难道我有分身法?两头都跑的这么及时?”她见罗红药乌溜溜地眼睛看着自己,满是好奇,才终于跟她说了。
  仙草得知罗红药出事,就知道朱冰清以太后压人,罗红药本不会去富春宫的,如今既然给扣在那里,自己单枪匹马冲过去显然不理智,多半要吃亏的。
  幸而她早在延寿宫安排了一颗棋子。
  只要太后的贴身宫女红裳悄悄地告诉太后,朱充媛罚罗婕妤跪在雪地里,太后一定震怒。
  毕竟颜太后虽然有些愚蠢,但却并不是个心邪之人,何况当初她做后妃的时候就很受欺凌之苦,听说这种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一定不会容忍。
  一切正如仙草所料,所以在听见富春宫外有动静的时候,她才故意高声叫了那句“想暗害我们、把太后跟皇上放在哪里”。
  这句已经足以让太后的怒火高涨了,何况又亲眼目睹了朱冰清的趾高气扬,以及罗红药的可怜兮兮。
  太后站在哪一方,对仙草而言早就不言自明。
  ***
  当日,朱冰清给罚跪了半个时辰,向来养尊处优如她,且又一直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如此,整个人半是昏死。
  在朱太妃跟方太妃的求情之下,太后才终于发话饶恕了她。
  此后朱冰清也躺了两天才起身,又忍辱含羞地到延寿宫请罪。
  当时各宫的妃嫔们都在,太后已经消了气,却仍是说道:“你们同为皇上的妃嫔,该相互友爱护持才是,我生平最看不惯仗势欺负人的那起子东西了,当初先帝在位的时候,我跟皇帝受的欺负还少么?你们自然也知道!”
  直到如今,太后说起先前的事,仍是忍不住有些伤心。
  大家都站起来,向着太后跪倒:“娘娘息怒。”
  太后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如今虽然后宫皇后之位空悬,但你们也该有个体统,别就胡闹起来弄的不像话。以后若谁还敢肆意欺负人之类的,若给我知道,管她是谁,一定不会饶恕,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纷纷齐声回答:“太后圣明,臣妾们谨遵太后教诲,不敢有违。”
  太后说了这一番话后,又扫视众人,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之前皇帝跟我说起来,罗婕妤向来谨慎小心,温柔贤孝,很得圣心,本宫看着她也很好,从今日起,就命罗婕妤协理方太妃一并料理六宫之事,你们众人可都要好生辅佐她、大家和和气气的才是。”
  朱冰清遭受了一重打击,才勉强地站稳脚跟,没想到又来了一波,整个人几乎晕倒,幸而旁边的宫女及时扶住。
  而在太后发话次日,皇帝便下旨升了罗红药为昭仪,这已经是正二品的九嫔之首,位在朱冰清之上,也是后宫目下品级最高的妃嫔了。
  负责往宝琳宫传旨的竟是雪茶公公,自打上回在太后寿宴、畅音阁外见了面儿后,这还是仙草第一次跟雪茶照面。
  望见雪茶那张横眉竖眼的脸,仙草就想起紫芝对自己的警告。
  雪茶传旨完毕,含笑对罗红药道:“恭喜昭仪娘娘,实在是天大之喜,也是昭仪娘娘的福德,昭仪人品如何,太后跟皇上都看在眼里呢。”
  罗红药也笑说道:“多谢公公,我真如做梦一样呢。”
  “哪里是梦,这是真真儿的封诰,奴婢都替娘娘欢喜呢。”雪茶笑容可掬。
  仙草在旁甜言蜜语地说:“昭仪有今日,当然也脱不开雪茶公公的护持呢。”
  雪茶听了这句,回眸瞥她一眼。
  他似乎近墨者黑的学会了赵踞的神奇变脸功能,面对罗红药的时候如沐春风,回头看向仙草的时候已经冷若冰霜。
  仙草发现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头上,可见紫芝的警告还在继续生效。
  当雪茶传旨过后告退而出之时,仙草壮胆跟了出去:“雪茶……公公。”
  雪茶总算站住脚步。
  仙草绕到他跟前儿,屈膝行礼,又陪笑道:“我哪里得罪了公公啊?这么多日不见,我心里可想念你想念的紧,怎么公公见了我反倒像是见了路人一样?我的心甚是难过……”
  她伸手摁着自己的胸口,面露沉痛之色。
  雪茶嘴角一抽,仿佛想要笑,却又死死地忍住。
  他绷着脸,白眼看天:“哪里来的野狗乱吠,真真不堪入耳。”
  仙草见他迈步要走,忙张手将他拦住:“今儿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雪茶喝道:“你滚开?!”
  仙草昂首道:“我就不。”
  跟随雪茶来的那些太监宫女们,见两人这幅模样,想笑又不敢,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着头溜出门去。
  雪茶瞪着仙草,本来还指望她知难而退,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如果这瞪眼神功是赵踞使嘛,效果自然立竿见影,但是雪茶这么一瞪,仙草只觉着他十分有趣,甚至想要他多瞪一会儿,哪里有半分惧怕。
  终于雪茶败下阵来:“你这……”他咬牙切齿这,最终跺跺脚,“你跟我来。”
  仙草摇头摆尾地跟着雪茶出了宝琳宫,在门口站住了,雪茶说:“我算是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雪茶道:“我要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说什么?”仙草越发如坠梦中,不知所以。
  雪茶咬牙切齿道:“我要帮你出宫!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吗?”
  仙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真、真的?”
  可是为什么?
  像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雪茶深深呼吸道:“我不能让你留在宫内祸害、祸害我们主子了。”
  仙草试探着问:“你说的主子可是皇上?”
  雪茶低低吼道:“当然,我还有哪个主子?”
  仙草笑道:“这就奇了,我哪里能祸害到皇上?”
  “你当然能,”雪茶又是委屈,又是担心,“那天晚上我都看见了,你、你也太无耻下流了,你竟然敢对皇上那、那样!”
  仙草明白过来,窘迫而尴尬。
  敢情她就身不由己地主动了一次,没成想却有了两个观众。
  仙草清清嗓子:“你听我解释。”
  雪茶显然不太想听她的解释,他吸吸鼻子:“你知不知道最糟的是什么?”
  仙草大惊:他娘的,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看见?
  “还有谁?”她略有些慌。
  “什么还有谁?”雪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竭力抗拒却不得不说:“我是说,我发现皇上也有些不对劲儿了,皇上总不会、真的发了疯看上你了吧?”
 
 
第54章 
  仙草见雪茶忧心忡忡,一副将要天塌下来的模样,她眼珠转动,却笑了起来。
  雪茶瞪着她:“你笑什么?”
  仙草道:“公公莫非是因为那晚上看见……才突然冒出了这想法?”
  雪茶呆了呆,还未说话,仙草说道:“你放心,皇上没有发疯,自然也不傻,他只是有些年少气盛罢了。”
  雪茶迷惑:“年少气盛?”
  仙草嗯了声:“年少气盛,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儿来也不足为奇,只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轻狂少年,你放心,皇上自个儿心里明镜一样呢,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的什么没有,他的口味高贵刁钻着呢。何况那晚上不过是个误会而已。”
  雪茶口干舌燥:“那那、那又是什么误会呢?”
  仙草笑道:“皇上多半是睡糊涂了,把我当作了我们婕妤,所以他清醒过来后就把我推开了,还害得我扭了脚疼了好几天呢。”
  那个心结在雪茶的肚子里搁了这许多天,如今听了仙草的话,他抬手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当然是把你认作别的什么人了,不然的话,难道真的饥不择食了不成?”
  仙草啧啧说道:“公公,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口没遮拦了啊,我虽然入不了皇上的眼,但你难道没听说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自然有别的好人看得上我。”
  雪茶把她从头看到脚,脸上流露鄙夷的神情:“说这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瞧瞧你这德性,最近又偷偷摸摸地吃了不少好东西吧?你这鬼头鬼脸的,连我都看不上。”
  仙草捂着嘴笑道:“很是很是,我也不敢指望公公看上我。”
  “哼,你明白就好。”雪茶早忘了自己当初舍不得她出宫的事,如今见仙草倒是老实,自己说什么她应什么,心中那股别扭才慢慢消减了,可是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等等……”
  雪茶低下头,几乎跟仙草额头碰着额头了,他低低地说道:“这些日子,皇上时不时地就会召紫芝姐姐到身边儿,你可知道?”
  “这……我不知道啊,召紫芝做什么?”仙草略觉惊疑。
  雪茶说道:“你一定猜不到,皇上召见紫芝姐姐,问东问西的,问的竟多半都是徐太妃娘娘昔日的事情。本来我以为皇上只是好奇而已,但是这些日子,隔个三两天,必要找个由头叫她去说几句话,而那话题说来说去,总会落在紫麟宫上面,你说这……怪不怪?”
  仙草这次可是词穷了。
  跟雪茶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强行笑道:“难道皇上、还惦记着旧日的仇怨,打听的清楚了之后好报仇吗?”
  雪茶脸上流露相见恨晚的表情,道:“你别说,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越看越觉着不对劲儿,皇上听着紫麟宫跟徐太妃娘娘的旧事,却像是乐在其中,很喜欢听一样……虽然皇上没有说什么。”
  仙草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又或者是皇上闲着无聊,听听解闷儿的。”
  雪茶皱眉忖度片刻:“我只盼真的是这样。可千万别是那什么爱屋及黑……”
  仙草笑道:“爱屋及乌吗?那谁是屋子,谁又是那只鸟儿呢?”
  雪茶打了个哆嗦,呵斥道:“我管你谁是屋子谁是乌鸦呢,横竖你离皇上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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