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始人类都过得什么样的生活。这么个没有暖气的破屋子和直接睡外头有什么区别?
兽皮的衣服不是很结实,针脚粗糙的地方,寒气像是小把刀子割着她的皮肉。
横竖辗转难眠,尤悠注意到自己的小屋子正中间有个土坑。她灵机一动:外头的篝火还剩下一些没有彻底熄灭,如果把火挪进屋子会不会暖和一些?
尤悠这么想着,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她掀开了帘子,走到了最近的一堆篝火边上。
两万年前的夜晚,室外的温度骤然下降十度不止。刚刚走出屋子,尤悠就恨不得原地冻僵。看来小屋子再破也是有点用处的。
她小心翼翼的用一个陶碗装了一些还亮着火星子的木炭转身正要回去,突然身后营地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尤悠立刻钻进了自己的屋子,猫着腰往外看着----璀璨的星光下,三个人影从营地深处猫着腰走了出来。
看打扮似乎是这个部落的普通居民。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尤悠纳了闷:现在跑出来,也是要来取火的么。
她的猜测很快打破。
那几个人在原地停了会儿,似乎在留意身后的动静,见没人跟上来,几个人迅速往远离部落的方向拔腿跑去。
他们,这是在逃跑?
空气大约只是凝固了几秒钟,整个部落突然沸腾了起来。那些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房子里突然冲出了不少黑压压的居民。
首领带头冲在了前头,手里拿着捆着尖锐石头的长矛,朝着叛逃者的方向追出去。
萧逸第一时间冲进了尤悠的屋子里,确认她乖乖呆在里头后说了一句“呆着别出来!”就跟着大部队跑走。
尤悠完全不清楚眼前的局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守着屋子哪儿也不去。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三个逃跑的人被追了回来。
部落里有人在此燃起了干柴干草,火光把每个愤怒的面孔照亮。那三个叛逃的人中,只有两个活着。
另外一个,背后被首领的长矛刺穿,拖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首领冷着脸,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割开了死者的动脉,鲜血流了出来。酋长端起碗,命令另外两个叛逃者喝了他的血。
那两个人吓得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喊着。
其中有一个突然目光落在了尤悠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似乎用嘴型说了一句“女的?”,下一秒就被酋长首领
唯一一个幸存者听到了同伴的提示,眼睛一亮,正要冲着尤悠扑过来,却被萧逸手疾眼快踢了一脚,直接昏了过去。
只有真正的玩家才能透过妆效看清楚本质。尤悠和萧逸对视了一眼,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首领生气的原因,是这三个人偷走了不少部落里的粮食库存。兴许是这三人白天被安排从事了太过辛苦的体力活,晚上聚在一起一合计,想要离开这里。
一来,可以借此避免死亡率极高的狩猎,二来,想找个不用辛苦干活就能太太平平等电影杀青的地方躲着。
可是,在视食物为一切的初代智人眼里,他们的行为无异于背叛。
幸存的那个人,首领没有继续大开杀戒,而是派了两个人看着,关在了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说是明天狩猎路上有用。
“有用……是指那种有用么?”
尤悠心里一哆嗦。
萧逸目光沉沉:“恐怕是的。”
狩猎的路上,他们需要陷阱,需要谋略,需要新鲜的肉,当做诱饵。
夜更深了。尤悠盯着自己小屋子里的那一簇小小的火苗,反反复复的思考着刚刚看到的一幕。
想了想,她裹紧了衣服,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子。
看守囚犯的监牢在整个营地最里头的地方。大晚上不能回去睡觉,本来就是个苦差事,那两个看守的人把恶劣的脾气撒在了叛逃者身上。一人一脚的踢着笼子里男人。
那个男人发出凄惨的叫声。
尤悠在笼子不远处停住了脚步,两个守卫停住了动作,转头看向“祭祀”尤悠,有些恭敬的往后退了退。
“我要给他作法,他把厄运带给了我们部落。”
尤悠胡说了一通,那两个守卫压根没有起疑,立刻乖乖的撤走。
关在笼子里的男人处境凄惨。被打的皮青脸肿不说,身上的兽皮也被扒了下来,冻的瑟瑟发抖。
透过肿胀的眼皮,他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尤悠。
“你是玩家,对么。”
尤悠问道。
男人哆哆嗦嗦的点头:“救我……他们都死了……你不救我,我也会死的……”
尤悠冷冷问道:“一时脑热,差点把我拖下水的人是你,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救你。”
“我跟你换!我有,我有特殊的珍贵道具!”
男人激动了起来,扶着笼子支起了半个身体。
第17章 重返自由(四)
尤悠眉眼没有松动,也没有靠近笼子。
男人摸了摸口袋,从自己兽皮裙底下掏出了一小瓶药剂。
“这是我在休息室里拿到的!只有我有!”
“这是做什么的?”
“据说可以防身!我只有这么一小瓶!”
药水普普通通,没有标签和特别的注明,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样子。尤悠沉思了一下:“效用不明?”
男人情绪失控,声音往上扯着,满眼绝望:“肯定有用肯定有用!这是专门为这一部电影准备的!我是VIP玩家,道具都是珍稀的!”
尤悠思量着要不要动手救人。
救,意味着尤悠要承担风险。
不救,也情有可原。
在侏罗纪里,她就被白眼狼反咬过。玩家之中每个人在生存压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儿,都是无法预估的。何况他已经暴露,成了整个部落的众矢之的,比普通的行个善,搭把手更棘手。
看到尤悠迟迟不表态,男人慌了,嗓音都带上了嘶哑:“我没有理由骗你!哦,还有!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尤悠需要一个更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你说吧。”
“部落首领有个副手,就是头上插着白色鹰尾的那个男人。”
尤悠细细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一号人。她点头,示意男人说下去。
“我们三个在计划逃跑之前,去采石的时候,听到了他和别人的对话,他想要取代酋长,就在狩猎的第一个晚上,杀了酋长和酋长的儿子。那个酋长儿子,也是玩家,和你是一道的吧……”
男人说罢,定定的看着尤悠,对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有十成把握。
“怎么样,这个消息值不值得你出手救我?”
“药水拿来。”尤悠面无表情,接过了男人的药水。
后者忙不迭的给了她,然后充满希冀的看着尤悠。
“努力活过今晚,至于怎么放你出去,容我想想,明天出发的时候再说。”尤悠丢了一块兽皮进去。
那男人忙不迭的裹在身上,千恩万谢:“好好!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我姓胡,我叫胡一诚!”
尤悠转身要离开,又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们只是因为想要逃避体力活与狩猎才想离开的么?”
男人面露苦相:“才不是……你被游戏分配了一个好角色!明天你就知道了……”
尤悠见东方的天空泛白,再追问下去只会让人生疑,也没有做停留,转身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尤悠在自己屋子的床榻上眯了会儿眼,就听到了外面闹哄哄的,还伴随着击鼓和长号的嘈杂声。
跑出屋子,整个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与担忧混合的眼神。很快,尤悠就知道了这里即将发生什么。
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人类社会早期,为了应付变幻莫测的恶劣环境考验,为部落的成长保存实力,许多人数不断壮大的部落会采取一种极端、乃至残忍的方法去甄选团队成员。尤其是在严冬将至之前,食物极其难以获得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有足够的粮食填饱肚子,那么“舍弃”,“过滤”那些无法继续生产做贡献的团队成员就成了当务之急。
这样的活动延续了几千年,对石器时代的人类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
尤悠们来自的时代已经有了健全的法律人伦道义约束,所以这样野蛮残忍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是无法想象的。
部落甄选采取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还具备生育能力的适龄妇女与儿童逃过一劫。青壮年几乎倾巢出动去狩猎,年迈的人群对半折损。
折损不是随机的,每人发了一件武器,在广场中央,直接厮杀。强者生存。留下来的那些守护部落,抵御野兽的袭击,等大部队回来。
不断有人倒下,失败者身体往往被戳出了若干血窟窿。而少数胜利者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就算勉强活了下来,也气数将尽。
尤其那些体力不如同龄男性,也失去了生育价值的年迈妇女,几乎无一幸存。鲜少人是真正的胜者。
最让尤悠觉得肝胆俱颤的是:围观中不乏很多孩子。那些稚气未脱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围观着整个过程,仿佛被杀的人中,没有他们的爷爷亦或者是奶奶一般……
没有人真的开心,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战栗和悲伤,却不得不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喉咙里发出凄凉而有力的吼叫。
尤悠在旁边看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昨天大家一起聚集在一起分食羊肉的广场,转眼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原来昨晚吃那顿时,不少人就明白,这是他们有生之年的最后一顿了。
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血糊糊的内脏和还没有死透的族人。
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转身回到屋子里,把胃里的酸水吐了个干干净净。
萧逸跟着她走了进来,拍了拍她的背,尤悠一个激灵,紧张的立刻转身。
“是我。”
萧逸递给她一点水。尤悠漱口,含糊的说了一句:“谢谢。”
“感觉怎么样?”
尤悠除了有点低血糖的反应,还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还行……”
外面的厮杀已经停止,酋长挥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一些人涌上场地开始收拾残骸。
想到了那个叫胡一诚的男人所说的话,尤悠真切的感觉到了后怕与一丝庆幸。
如果游戏将她和萧逸安排成了别的角色,比如部落中的弱势人群,今天拿着长矛,相互残杀的人恐怕就是他们了。
逃,尚有一丝生机,留下来,只能等死。不是被捅死,就是在忍饥挨饿中冻死。
他们的侥幸,正是别人的不幸。
出发前最后的活动结束,男人们收拾好了东西,列队准备离开家园。
没有马匹没有其他运输工具,前路漫漫,所有人都要自行背负沉重的行李。尤悠学着其他族人的样子,把自己小屋里的兽皮全部圈在了身上。萧逸试图想要帮她分担一点,却被尤悠拒绝。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毕竟身份不同。现在保命要紧,你看到那个男人了么,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恐慌,那个人的现状就是我们的未来。”
尤悠心里想着:就算有金手指,也不能时时刻刻出手相救。不管后面遇到什么,我得学会自救。
萧逸读懂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眼睛里带着些赞同与欣赏,随即松开了手。
大部队告别了部落与自己的家人,所有人都聚集在山崖上目送他们离开。
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归,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足够支撑一个部落过冬的食物。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尤悠抽回了目光,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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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队伍由五十名左右的青壮年组成。酋长与“酋长儿子”萧逸走在最前头,两个人身后跟着的,是胡一诚昨晚说的,对酋长起了取而代之心思的白毛男人。
尤悠听到有人喊他乌卡拉,心里就决定这么称呼他。
那男人很是积极,似乎在部落里还起着整理队形的作用。平原上狂风大作,一群人变换着队形,让第二排以后的人能减少风的阻力,得以保存实力。
虽然每一步节省的体力微不足道,但是长距离累计下来却很可观。这是长年累月,原始人类累积下来的求生经验之一。
除了酋长与酋长儿子一直走在第一排外,几乎人人都有机会退到后方,在同伴的簇拥下行走。
尤悠几次想要凑近胡一诚,都被乌卡拉发现,他有些不客气的拽着尤悠,把她拎到酋长跟前。
大祭司是整个部落的眼睛与灵魂,有着除了酋长之外最至高无上的地方,自然应该站在最累最危险的前线。
脸被寒风刮的生疼,连着被乌卡拉提溜了两次,反抗无能的尤悠满心都是草泥马呼啸而过。
最着急的人是被人扣押着,捆着手脚的胡一诚。他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寄托尤悠与萧逸完全不能接近自己,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
大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经历了侏罗纪的锻炼,尤悠的体力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身上揣着满满一袋子的福利,如果实在是走不动,可以偷偷喝两口汤剂补充体力。
这在心理上,给了她莫大的镇定与安慰。
一整个白天的徒步跋涉,他们经过的,除了旷野,还是旷野。
唯一的标志物,恐怕只有两个看起来十分高大的石柱子。
石柱子出现的在旅途中两个时间大致均等的时刻上,看来距离是有一些规律可循的。每一次经过,酋长脸上都会露出由衷的喜悦,带着大家停下脚步,对着石柱子进行顶礼膜拜 。
石柱高达二十米,由数十个大石头堆砌而成,在平原上非常的显眼。最小的石块也要两个女生合抱才抱得过来。
最上面的石块往往是不规则的,有个明显的凸起,指着一个方向。
尤悠陡然想到自己拿来的那个小道具。她从怀里掏出了指南针,校对了一下,石块凸起处指的方向是正南方。其方向的精准与石柱的牢固,都让尤悠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