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握着九连环有一会了,心里也有个章程了,这会听着祖母的话便笑着应道:“是。”
王珠年纪小,听着有东西,这会也笑着依了过来,一半身子倚在庾老夫人的身上,一面是抓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晃:“祖母可不能偏心,六姐、七姐都有东西,我也要。”
庾老夫人被人摇得头晕眼花,这会便扶着王珠的胳膊,笑道:“好好好,都有都有。”等人终于消停下来,才扶着额头,无奈道:“你这丫头,弄得我头都晕了。”
屋子里照旧说着话。
王瑛便陪在王珺身边,见她解九连环。
王珺也没顾旁的,这会便低着头认认真真解起九连环来。她自幼便喜好这些东西,虽然玩九连环的次数不多,却也不是不会,先前她心里又已经算了几回,这会下手的速度便快。
没一会功夫便解开了。
等解开后。
王瑛便再也坐不住,喜笑颜开得站起身,而后是从王珺手里接过那九连环高举起来,朝王祈扬眉道:“祖母都说了,二哥可不能出尔反尔。”
事关祖母的赏赐,王珠也帮着说起话来:“二哥是大丈夫,不能出尔反尔。”
王祈本就不在乎一把长枪,这会见几个丫头如此高兴,便也笑着摆手道:“好了好了,回头便让人给你送过去。”
林清打了帘子进来。
眼见屋子里这幅喜气盈盈的模样,便也笑着弯了眉,她朝庾老夫人先行了一礼,而后是同她温声说道:“晚膳准备得差不多了,母亲移步用膳吧。”
这会也到了要用膳的时辰。
因此庾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等到王珺要扶她起来的时候,她似是想到什么便又问了一句:“莱茵阁那处,可传了消息?”
“儿媳传过话了,不过那里的丫鬟说她身子不大舒服,未免扫您的兴便不来了……”
或许是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较起先前淡了几分,林清的嗓音也跟着轻了些:“儿媳让人把晚膳送过去了,又叮嘱过人,若是不舒服便去喊大夫。”
“云姨娘那处,儿媳也同样安排了。”
耳听着这话,庾老夫人也未说什么,只是又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说完,她便抬了手,由王珺扶着她往外走去了。
其余众人自然也跟着一道往外走去。
……
等用完年夜饭。
老少爷们便去外厅继续喝酒。
王珠等人因为想去看烟花,便也各自带了丫鬟往外头走去。
王珺倒是有些不想去。
她对烟花这样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何况外头冷得很,她也懒得动,这会便陪着庾老夫人坐在屋子里说着话。
容归等人这会也都出去了,只留了个李嬷嬷贴身照顾着。
这会庾老夫人便握着王珺的手,同她说道:“正好我也有桩事要同你商量,等过完年,你们几个人的婚事也要安排起来了。”
这其中也有王珺的婚事。
因此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看着庾老夫人,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按着公中的规定,家里的嫡出小姐出嫁,嫁妆银子是五千两,若是庶出的便是三千两。”庾老夫人说到这,稍稍停了一瞬,跟着才又继续往下说:“林雅虽然是庶出,可她那个娘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她虽然做出那样的事,可到底也有咱们王家的血脉,日后去王府也不能没有银钱傍身。”庾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淡:“我便做主给她提了五千两,又匀了五间城里的铺子给她傍身用。”
“你爹那里,我也问过了,他也给人准备了三千两。”
王珺对于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银钱上的事都是小事,何况祖母和父亲纵然再不喜林雅,也不可能丢了王家的脸面。
家里的小姐嫁到王府,要是真得没有银钱傍身,传得出去也是惹人笑话。
所以她也只是温声笑道:“这些事,您和父亲安排便是,孙女没有异议。”
庾老夫人见人应允,脸上便也跟着露了个笑。
她倒不是担心娇娇计较这些银钱,实在是林雅这一年来做得事实在太混账,若不是因为这一层血脉和如今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连她都不想再去管她的事。
握了握王珺的手,却是又过了一会,才又同她说道:“她的事,你也不必管,我都嘱咐给你大伯母了,等开了春,我便让你大伯母操持。”
王珺听得这话便又点了点头,就算祖母不说,她也不想去管林雅的事。
“你二哥的婚事,你大伯母也会去安排。”说起王祈的婚事时,庾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便又多了些:“杜若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聪明又能干,等她进了王家,我打算把中馈交给她。”
这也是王珺最初想的。
因此这会她便也笑着说道:“杜家姐姐不拘是为人还是性子都是极好的,等她嫁到咱们家,您也可以放心许多。”
杜若比她年长,自幼跟着杜家伯母学习中馈、管理商铺,若说管家,她差杜若多了去了。所以,她很高兴,这一世杜若能够早些嫁给二哥。
若不然。
她还真有些担心,她嫁给萧无珩后,王家该怎么办。
庾老夫人听着王珺说话,脸上的笑也没下去过。等人说完,才又握着她的手,说道:“别人的都说完了,也该来说说你的了。”
耳听着这一句。
王珺那张明艳的小脸骤然便红了起来,没了先前说起旁人时的洒脱,却是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低下头,抿着唇,红着一张小脸,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我还早呢。”
“不早了,这日子眨眼便过。”
说话的是李嬷嬷,她也是自幼看着王珺长大的,这会便笑着与她说着话。
庾老夫人脸上也挂着笑,眼看着身边人红着脸,她便笑着与人说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羞的?”一边说着话,一边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却是又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当初我便应允过你。”
“你的婚事,祖母一定要给你大操大办。”
当日没能给王珺办一个体面的笄礼,一直是庾老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王珺的婚事。
她一定要办得体体面面,红红火火。
庾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是朝李嬷嬷那处看去一眼:“你的嫁妆,祖母也给你安排好了。”
李嬷嬷明白她的意思,福身一礼后便往里头去了,等出来的时候,手里便捧着两个盒子。
庾老夫人接过第一个盒子,打开后从里头取出一沓纸张,同人说道:“除了公中的那些,我和你父亲私下又给你放了五万两银子,还有二十间铺子,都是城东好地段的,每年进账不少。”
“东郊的庄子,我也给了你……”
“你怕热,夏日里的时候常喜欢跟着我去那里避暑。”
“原本你二婶那个庄子,我当初买来也是想给你的,可你五姐如今出了这事,我也不好太偏颇。”
说完。
又怕王珺想起冯婉,便把第一个盒子一合放到一边,第二个盒子,庾老夫人倒是没有打开,只是往王珺那处一推,与人说道:“当日你母亲走得时候,嫁妆也没带走,说是给你们姐弟两。”
“前几日,小祯来找过我。”
“他说,你以后嫁进王府,每日面对的人和事还多着,你们母亲留给你们的这些东西全部给你,他不要。”
想起前几日王祯同她说得那些话。
庾老夫人心里也觉得宽慰,以前总觉得自己这个小孙子年幼不懂事,可如今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小孙子也长大了。
王珺看着手里捧着的盒子,却是一愣。
她没想到这是母亲全部的嫁妆,也没想到小祯竟然找过祖母……怔怔得看着手里的盒子,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同人说道:“祖母,这怎么可以?以后小祯还要娶妻要入仕,他要做得事还多着,我怎么能全部带走?”
“何况您和父亲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庾老夫人却不准人推却,手按在王珺的手背上:“你母亲的嫁妆,我和你父亲是无权干涉的,可我想,就算你母亲在这,她也是会应允的。”
“小祯还年幼,你也不必担心他。”
“何况经此一事,他是真得长大了不少,上回他来找我的时候,还同我说了,他以后要什么会靠自己去挣,让我们不必担心。”
王珺耳听着这话,一时却没有开口。
她只是垂眸愣愣得看着手中的东西,好一会才看到有泪珠从脸颊滑落,掉在手中的漆金黑木盒子上。
“娇娇。”
庾老夫人慈爱得喊了她一声,眼见她脸上布满了泪珠,便又握着帕子替她擦拭了一回,而后才又同她柔声说道:“以后家里的事,你不必再担心了。”
“好好过你的日子。”
“无忌是个好的,你跟着他,我放心。”
庾老夫人没有同王珺说过,也没有问过她,可她能够察觉出,这一年来,或许应该说自打娇娇从金陵回来后,身上就好似架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这个枷锁像是在束缚着她,又好像是在逼迫着她,逼迫着她用这个纤弱的肩膀撑起整个王家。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让娇娇产生这样的想法和举动?可她知道,若是直接问娇娇,以娇娇的性子必然是不肯说的。
她不想去过多探究娇娇的心思。
她只想同她说,从今以后,你可以放下你身上的包袱,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了。
她的娇娇还年轻,不应该被这样的枷锁拷住。
脸上的泪就跟擦不尽似得,到最后都快湿了一方帕子,王珺才终于抬了脸,那双桃花目这会水润润得,一瞬不瞬地看着庾老夫人。
两片红唇轻轻张着,有满腹的话要说,最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伏到人的怀里,抱着人,呢喃了一遍又一遍:“祖母……”
第183章
王珺从庾老夫人屋子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些冷清了,只有几个丫鬟、婆子在清扫着院子里放完烟花留下来的残骸。
原本按着习惯。
除夕夜,家里人是要在一道守岁的,可如今庾老夫人的年纪也大了,自然是不可能捱到那个时辰,所以每年吃完年夜饭,由着大家放会烟花尽尽兴,便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守岁去。
几个丫鬟、婆子见她出来,自是纷纷低头,朝她福身一礼。
王珺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她们,只是依旧沉默着往外头走去。
身后连枝捧着两个黑木盒子,心里有些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郡主自打和老夫人说完话出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郡主这幅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便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得跟着人的步子往前走去。
小道两侧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仍旧没灭,只是燃得久了看起来没有先前那么明亮了,王珺走得慢,甚至没有戴兜帽,任由这晚风拂过她的脸。
这夜里的晚风还带着些烟火气,有些不大好闻,好在此处靠近梅园,那股子梅香随风传来,倒是掩盖了那股子味道,沁人心脾。
“娇娇。”
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王珺似是如梦初醒,她停下步子,循声看去,而后便瞧见有道颀长的身影正披着漫天星光和灯火朝她走来。
瞧见萧无珩出现在这。
王珺并不意外。
她早就猜到萧无珩会出现,甚至先前如果不是因为祖母留下她同她说那些事,她或许早就出来寻他了,因此这会看着他过来,她也只是静静得望着他。
连枝在看到萧无珩的时候,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原本是想同郡主说一声,走远些,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听到王珺已说道:“你先回去吧。”
耳听着这话。
连枝似是一怔,不过看着越走越近的萧无珩,她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轻轻应了一声,待又朝两人福身一礼,她便捧着两个盒子,同两人告退了。
眼看着连枝退下。
萧无珩也没说什么,只是眉目含笑得朝王珺走去,走到人跟前,停下步子,而后是与人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宫里的芙蓉酥,今日桌上有,我便给你带了些出来。”
这话说完,他手伸到怀中从里头取出一只油纸包,察觉到还热着,便又松了口气,与人笑道:“还好,还热着。”
刚想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人,让人趁热吃,只是目光在察觉到王珺的脸时,手中的动作一顿,紧跟着那双剑眉也跟着拧了起来。
又朝人走近一步。
低头细看了一会,沉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说完又压低了嗓音,声音却带着遮掩不住的隐怒:“谁欺负你了?”
王珺倒是有些惊讶萧无珩的仔细。
她先前的确哭过一回,可是已经整理过了,就连连枝都没发现。
看着眼前人脸上的担忧和紧张,以及眉宇之间压抑着的怒气,王珺也不知怎得,只是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摇了摇头,同人轻声说道:“我没事。”
恐人不信,便又露了个笑,跟着一句:“真得没事,只是先前陪祖母说了会话。”
萧无珩耳听着这话也没说话,他是又看了她一会,许是真得没发现她有什么情绪不对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他在亲情这块有着天生的淡薄,不过小丫头最看重这个,想来先前祖孙两人说到什么,感触了一番也不一定。想到这,他也未再说这个,只是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人,轻声哄道:“你尝尝,和你小时候吃得可还一样?”
他常年都在边陲。
少有的几次宫宴也很难同王珺碰到,至今记得的也是年少时的记忆,她穿着一身艳色的袄裙,坐在宫人的腿上,短短的胳膊朝芙蓉酥够过去。
每回都要吃完一盘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