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病娇(重生)——语燚
时间:2019-06-06 03:19:30

      早在靳霄当晚刚出宫门时候,便已经得到了消息,靳邈所蓄养的三百死士,全部被擒获。
      只是行动太过突然,靳霄还没来得及告知林舒曼,而身陷囹圄的七皇子自然也不知晓了。
      可怜苏阑机关算尽,其实根本就没有后续的接应了。
      靳霄云淡风轻地一挥手:“罢了,还是赶紧回京城吧,夜长梦多,离开久了,可能真的会生变的。”
      林擎英与苏离护着虚弱不堪的“太子”与身形娇软的“太子妃”正准备离开茅草屋,人多嘈杂,竟谁也没有发现,房间角落里,那些许异动。
      方才被苏离袭击了后脑,短暂昏迷过去了的苏阑,在这时却苏醒过来。他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够到了堆在墙角的,今天他用于打野鸡的一把弩。
      上面,只剩下一只短箭。
      准确地,瞄准了太子的后背。
      对于苏阑而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一搏了,就像是一众执念,让他必须完成这件事情,而不是仅仅为了仇恨,或者是七皇子的某些承诺。
      利箭划破暗夜的沉寂,发出“咻”的一声,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想林舒曼的后心处袭来。
      靳霄正准备伸手扶一把林舒曼,只是余光偶然一瞥,竟惊觉身后已经虎视眈眈许久了!
      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靳霄才发现人是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的。他唯一能反应过来的,就是直接飞扑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堪堪抵挡这致命一击。
      沉闷的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竟不是从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传到了脑子里一般。
      再低头时,短箭已经穿透了靳霄那单薄的身躯,而即便到了这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看向怀里抱着的人。
      一根短箭,刺穿两个胸膛,寒冷与疼痛是同时从伤口处弥漫开的,他却在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内心如此平静。
      仿佛一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相拥。
      他艰难地挺起身躯,顾不得短箭在身体内的拉扯,强忍着那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凑到林舒曼的脸边上,轻轻地在她的面颊上,蜻蜓点水般的温柔一吻。
      此刻,他已经虚弱极了,周身的肌肉都开始不听使唤,就连大脑都开始一片空白。
      他极力地想要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一句“别怕,有我在”,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说出来了没有。
      但对于靳霄而言,这句话是如此真切。
      他真的不怕,有心上人入怀,这一次死,已经比上次幸福多了。
 
      第七十五章  大雪
 
      靳霄是死过一次的人, 对于死亡, 没有留下太大印象。
      天地昏暗, 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呢?他记不得有没有疼痛在身了,毕竟前世死于凌迟,该疼的, 都在咽气前疼过了。
      但这次死亡,确实撕心裂肺地疼。
      重活一世, 知道每一步要怎么走, 明白每条路要怎么选, 大风大浪里挺过来了,在阴沟里翻船, 多少是有点憋屈的。
      这一世,靳霄当了整整一生的女人,在林舒曼的庇护下,活得舒心坦然。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是他没能好好护着她吧。
      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 梦境里天旋地转,靳霄听见了许多声音,但最让他揪心的,就是林舒曼撕心裂肺地喊着:“靳霄, 你在哪?”
      靳霄很想大声回应, 可惊觉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切都只能归于沉寂……
      这一次, 他又先醒过来了。
      睁眼时分,房间里已经通亮, 满墙的泥草,破旧的房梁……很显然,他依旧在苏家的小茅草房里。
      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
      头仍然晕乎乎的,他仔细记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此刻确实不是躺着的时候,得赶紧起来,看看事态如何了。
      可甫一起身,撕心裂肺的疼就让靳霄又重重地摔回了那厚实坚硬的床板上。
      “咚!”
      这一声结结实实的,震得靳霄自己耳膜疼得紧。
      怎的身子变得这么沉了呢……太沉了……
      靳霄侧身想要看看身边的林舒曼,她蒙在被子里,看不清面容。
      靳霄伸手,打算撩开被子……在看见自己的手掌的一刹那,靳霄差点吓得自己从床上弹起来。
      换回来了?
      靳霄咬紧牙关,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了,一把掀开盖在林舒曼身子上的被子。
      瓷白的巴掌大小脸,一双娥眉紧缩,额头还冒着细密的汗珠,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应该在梦里,还是很疼吧……
      靳霄艰难爬起,向屋外呼喊起来,声音低沉粗粝如同西北战场上那永远吹不完的风沙……
      他终于……回来了。
      屋内一有声音,外面当即涌进来一群人,有已经熬得双眼腥红的林擎英,有已经身带镣铐的苏离,还有几个太医院眼熟的御医……
      看来睡得真是时间够长了,足够让太医赶来,为二人包扎好伤口了。
      “本宫睡了多久?”
      “回殿下,您昏睡了两天两夜了。”
      “我为什么比曼儿先醒呢?”
      太医低敛眉目,顿了一下:“太子妃……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老臣也不敢保证……”
      靳霄有些急躁,急躁到忘了合不合礼仪,也忘了身上还有着大窟窿,冲上前拽着他的衣领问道:“不敢保证什么?”
      “不敢保证太子妃还能不能醒过来。”
      靳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猛然松手,看向身旁的林擎英,眼神之中写满了祈求,仿佛想让这个父亲给他一点安慰的话语,哪怕是骗他呢……
      可林擎英早已在这两天两夜里熬尽了所有的期冀与侥幸,只能别开眼神,低声回道:“因为曼儿用身躯挡住了太子殿下,所以曼儿受到的冲击比殿下大得多……再加上女子身体必然不如男子般结实,所以……”
      靳霄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直视床上安静昏睡着的林舒曼。
      他当时在危急时刻,纵身一跃,挡在了林舒曼的身前,不就是为了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保护好这个心尖上的女孩么?
      那是他的女孩啊,嵌在他心坎里,刻在他骨缝间的,只属于他的女孩。
      他的命都可以给她……可如今却是他害了她!
      靳霄突然觉得这世道有些荒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前世杀伐过重,老天就是为了玩他的。
      靳霄一步一步挪到了床前,跪在那简陋的床榻边上,用宽阔的手掌紧紧握住林舒曼细腻冰凉的指头,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胸前。
      外力抵在伤口处的疼痛让靳霄疼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不知道为什么,靳霄却突然感觉心底有了那么一丝莫名的畅快。
      “你现在很疼吧,没事,我陪你疼。”气声低沉,缥缈到连靳霄自己听着都有些吃力。
      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靳霄总觉得,林舒曼听得到。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如同山间寒潭,四面无风,鲜有波澜。
      床上的佳人就这样安静地沉睡着,负伤回朝的靳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处理着朝政,解决了三皇子与七皇子的余党。
      蔺朝上下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他不是一直阴鸷乖戾,无悲无喜么?文武早就应该习惯了啊,可总是说不上,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前一阵子,洪武帝还党政的时候,偶尔还能看见太子笑颜吧。
      如今,是一点都没有了。
      坊间对于太子变得更加冰冷,总有着诸多的传言。流言本就有着色彩的渲染,也就自然千奇百怪。
      可是最为可信的一个版本,还是来自东宫。
      太子妃受伤,昏迷不醒,殿下寻遍天下杏林妙手,仍旧无人能妙手回春。
      太子殿下对于太子妃,变得更加偏执执拗了,如今太子妃居住的寝殿,连东宫奴仆都不能随意出入了。
      床上的美人,沉睡良久,可每日都有人沐浴更衣,梳头画眉……干净而体面。
      这一切,传闻中太子都是不许宫人伸手的,全部都只能他亲自来做。
      谁也不知道,每日都要处理朝政到深夜的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抽出时间的。
      更没有人知道,这要持续多久。
      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慢慢地就有了奇异的变种。
      有人说,太子妃早已经死了,太子殿下爱妻深沉,竟寻得东海神珠,含于美人舌下,可葆尸身不腐。
      太子,就是日日与这尸体缠绵相伴的。他日渐苍白的面容,就是最好的见证。
      秋去冬来,京城里飘起了雪花。
      也不知为何,往年里并不爱下雪的京城,今年下得格外早,也格外大。
      人们一大清早起床,这六朝古都便已经在白软的积雪下显得更加厚重了。小孩子们兴奋地跑上街道,在地面上踩出各种各样的团来。
      偶有调皮的,捏着雪球,打起了雪仗。
      靳霄难得早朝下得早,只留下几个随身侍卫,一个人从皇宫出来,一路便装,步行回了东宫。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吸溜着鼻涕,显然比其他人路子野一些,躲在门洞后,拿着一块压得严严实实的雪块,埋伏着,等待其他孩子经过。
      不知是谁家三四岁的小姑娘,梳着厚实的齐刘海,穿着粗布花袄子,正步履蹒跚地在雪地里踩着脚印玩。
      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还在下着的雪花存留在她那修长的睫毛上,娇滴滴的,像极了一个胖嘟嘟的糯米团子。
      靳霄远远望着,竟有些恍惚,那圆滚滚的小姑娘,笨拙而可爱,不正像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林舒曼时一样么?
      想到这,心底又似刀剜了一下般的疼。怎的又想起曼儿了?
      靳霄不忍再多驻足,别开眼睛,顺着道路的方向向前看去,眼尖的他正好瞧见了门洞后躲着的小男孩,小眼睛里正闪着光,死死地盯着那笨拙的女孩子。
      靳霄立刻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
      靳霄几乎是飞扑过去,在巨大雪块落在女孩身上前把她抱了起来,想要揽在怀中,又在一刹那觉得有些不妥,便双手把那孩子举了起来。
      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冰凉凉的,好在积雪柔软,并不伤人。
      被猛然间举高高的小女孩吃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摔倒在地的靳霄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脸冻得通红,傻乎乎的。
      把靳霄心头慢慢的戾气都吹散了,他只好嗔怪着道:“不许吃手。”
      侍卫们多久没见过说笑的太子殿下了,都跟着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巷子里跑出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荆钗布衣,料子与女孩身上无异,急匆匆地朝靳霄过来了。
      气喘吁吁地接过女孩,连声向靳霄道起谢来。
      靳霄也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脸上波澜不惊地回了句:“无妨。”
      那妇人端详了靳霄许久,作为京城下等民众,妇人怎么可能认出这就是当朝太子呢,只觉得眼前这公子是个好人,生得好,心眼也好,家世也肯定错不了。
      “公子,您真是个好心人,老天爷一定给您安排个好姻缘。”
      已经走出了几步的靳霄脚下一顿,脊骨都僵硬了片刻,缓缓回身问道:“会么?”
      妇人随口一句祝福,没想到这公子眼中竟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情,也是一愣,然后赶忙笃定地点了点头:“会的会的,老天爷会保佑好心人的。”
      原来这世上,出身尊贵的富家公子,也有如此深情的。
      靳霄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是多久没挂在这张俊逸面孔上的,发自肺腑的笑容了。他回身又看了看那小姑娘,这动作让妇人看在眼里。
      “公子定然会有好姻缘,我看公子这么喜欢孩子,以后也一定会生个大胖小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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