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小厮狠狠摔动马鞭,只听一声比一声更亮的响声,瑟瑟道:“妈妈,这已是最快的速度?”如今街道上,人来人往全是行人,他一手挥动马鞭,一手紧拽马绳,生怕马车速度太快,不小心撞倒行人。
  王妈妈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怒骂道:“再不快点,若大小姐有个好歹,便是你死了,太太也不会饶了你全家。”
  小厮脸色涨红,害怕到了极致,咽了咽口水,既然这般便顾不了那么多,他直接松开马绳,狠狠挥动马鞭,吆喝道:“驾……驾……”
  马车总算安稳的驶到镇国将军府,王妈妈不顾小厮的搀扶,直接爬下马车,才迈了两步,腿竟害怕的直打哆嗦,狠狠锤了两下,一口气跑到二房的院子,果然在书房找到老爷,不顾刘铁在旁阻拦,身子一猫从他腋下跑进去,开门便嚎啕大哭:“老爷……老爷……您快去救救大小姐……”
  刘仲修见她这般不成体统的进来,神色十分不悦,待她话音一落,猛地站起来,惊慌之下衣袖扫到桌上的茶杯,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看着满地破碎的陶瓷茶杯,嘴唇微动,半响儿方吐出四字:“你说什么?”
  “老爷,有人谋害咱们大小姐?您快随老奴过去,在耽搁下去,说不得见不到大小姐最后一面了?呜呜……”
  刘仲修只觉脑袋一翁,两眼发黑,身子一晃,手不自觉扶住桌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方目光如炬的盯着她,淡而生畏道:“你再说一遍。”
  随身伺候二太太这么多年的王妈妈,怎会不知如今老爷正在盛怒中,她神色怯弱的垂下头,不敢看老爷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低泣道:“老爷,夫人遣老奴回来,想请您去主持公道。”说完浑身颤栗,像筛糠般哆嗦起来?。?
  只听,刘仲修沉声道:“备马!”
  立在门口听候差遣的刘铁,听到老爷与王妈妈的对话时,心脏便跟着一颤,待老爷吩咐后,转身便去安排,刘仲修想抬脚,可腿脚僵硬的不听他使唤,唯有铁青着脸,厉声道:“刘铁,你回来。”转头看向王妈妈,淡淡道:“你先回去,我这就过去。”
  王妈妈猛地抬头,张了张嘴儿,又见老爷眉头不虞,忙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刘铁进来后,老爷仍旧立在一旁一动不动,躬着身子走上前,低声道:“老爷?”
  刘仲修对他挥挥手,苦笑道:“扶我一把!”他六子七女,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一想,不光腿不能动便是手心也冒着冷汗。
  刘铁扶着老爷往外走,低声道:“老爷,您要保重身体。”
  刘仲修苦笑道:“本以为回京述职是天大的喜事,谁料这两日却是让我又惊又吓,心中再无任何喜意。”
  无论老爷心里作何打算,王妈妈必须回去,因为二太太正等着她回去,小厮一直守在马车旁,见她出来忙把马凳放下,她面无表情的踩着马凳上去,冷冷道:“去安国公府。”接下来不用王妈妈吩咐,小厮便将马车驶向最快的速度。
  刘铁去马厩取了两匹马,陪同老爷一同去了安国公府。
  半路,只见两匹马如风般飞快的驶过去,赶车的小厮忙道:“王妈妈,是二老爷与刘管事。”
  王妈妈淡淡应了一声,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老爷心底是在乎大小姐的。
  王妈妈回府时动静这么大,怎可能不惊动熟知府中一举一动的大太太,可她什么也未说什么也未做,仿佛此事她从未听到。
  郭妈妈低声道:“太太,此事您怎么看?”
  大太太轻声道:“这两日二房祸事是一件接一件。”昨儿二房回岳家,在御史府发生之事,今早大爷起床时与她提及,那时她嘴角的笑容是怎么也遮不住,二弟妹自嫁到镇国将军府,便自诩出身高贵,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眼神俯瞰她,如今她口中自诩清贵的娘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
  且看她日后还有何脸面自诩清贵人家。
  郭妈妈嘴角微微上翘,附和道:“想不到二太太也有自打嘴巴的一日。”
  大太太挑眉:“她才智一般,不过生的儿女却都十分聪慧。”
  郭妈妈低笑道:“太太之言,老奴却不赞同,若三姑娘不是嫡出,怕是被其他几位庶妹比下去。”
  “如此,也只能说她会投胎。”
  郭妈妈似想起什么,皱眉道:“太太,有件事老奴觉得很奇怪,不知您发现没?”
  “何事?”大太太眉眼微挑。
  “老太爷的常随刘奎会武艺,您知道吗?”
  大太太摇了摇头:“公爹武将出身,跟随他的随从自然也会武艺。”
  “可您见过刘奎舞刀弄枪吗?”
  大太太脸色微青,她向来最注重闺阁教养,自是不会去看外男练武,遂冷冷道:“直说你心中之疑惑。”
  “老奴听下人们说,刘奎亲自传授二少爷武艺。”
  闻言,大太太猛地站起来,声色厉苒道:“这消息可准确?”
  太太为何神色骤然大变!
  见此,郭妈妈喏喏道:“老奴也是道听途说,许是当不得真。”
  “二少爷呢?”
  郭妈妈小声道:“这时辰怕是在老太爷院子里……”二少爷自小便对诗词歌赋不上心,唯独喜欢舞刀弄枪,一心期盼考到武状元,谁料老太爷与将军双双不允,遂丧气之下,每日无所事事。
  大太太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气急之下狠狠拍向桌子,咬牙切齿道:“走,我们去老太爷的院子。”
  “太太……”郭妈妈吓得心惊肉跳,低声道:“您怎么了?”
  “孽子,他这是要气死我!”
  郭妈妈心里不住的合计:太太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要去老太爷的院子,郭妈妈自是紧跟其后,低声道:“太太,今日管家寻来修葺各房院子的匠人,您看?”
  大太太脚步一顿,冷冷道:“若事事都需要我操心,作甚还需要他们?”
  “那老奴去跟管家说一声,让他自行处理。”
  想到睿哥,她心底怒火更甚,冷声道:“让他们候着!”抬脚便往老太爷的院子走去。
  郭妈妈缓缓舒了一口气,直到现下她也不甚明白太太为何生气。
  半盏茶功夫,主仆二人到了老太爷的院子,守在院门口的小厮忙躬着身子行礼问安,低声道:“太太稍等,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传。”
  大太太淡淡道:“二少爷呢?”
  小厮脸色一僵,眼神闪躲道:“回太太,奴才尚未见到二少爷的身影。”
  大太太斜了他一眼,脸色阴冷道:“虽你是老太爷身边之人,但也是这府中的奴才,主子问你话也敢出言诓骗,就不怕我怒急之下将你逐出府。”
  小厮脸色一白,膝盖一软噗通跪下,不住的磕头求饶:“太太饶命,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求您饶奴才这一次。”
  “二少爷呢?”
  小厮再不敢有所隐瞒,瑟瑟道:“在老太爷的练功房。”
  大太太冷哼一声,带着郭妈妈扬长而去。
  小厮见事不好,忙小跑到老太爷的书房,进去后噗通跪在地上,低泣道:“老太爷,奴才做错事求您惩罚奴才,只求您别将奴才撵出去。”
  老太爷正在修剪一株米兰花,被他这么一吓,手一抖生生剪掉米兰花最后一枝绿叶,气急败坏道:“都是你,让我生生剪坏了它。”
  小厮抬头,瑟瑟道:“老太爷,都是奴才的错,”看到光秃秃的米兰花只剩下一枝弯曲的树干,小声道:“老爷,您修剪树枝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闻言,老太爷嘴角一裂,含笑道:“好小子,有眼光,哈哈……”
  小厮苦着脸,心中嘀咕道:本是一盆绿意盎然的米兰花,如今被您修剪成光秃秃的一枝树干,低叹一声……老太爷本是武将出身,谁料年岁越大,竟喜欢效仿文人墨士修身养性,侍弄花草,如今在他手上养死的盆栽不下上千盆,他老人家不但毫无所觉反而踌躇满志。
  老太爷咳了咳,掩饰嘴角的笑意,缓缓道:“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小厮垂下头,小声道:“适才大太太过来,过问二少爷是否在咱们院子?”
  老太爷脸色一讪,张口道:“你……”猛地想起进来时他哭丧着脸,板着脸,哼声道:“你告诉她了。”
  “老太爷,初始奴才打死也未说,可大太太一再敲打奴才,倘若知情不报,便将奴才撵出去,奴才……奴才一害怕,便据实已告了。”
  老太爷眼睛一瞪,虚张声势道:“反了,反了……她竟敢打我院中仆从的主意。”
  小厮轻声道:“您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爷?”
  老太爷咽了咽口水,恨声道:“她寻儿子与我有何关系,我去了不是打扰他们母子舔犊情深吗?”
  小厮垂下头,翻了个白眼:怕是您也惧怕大太太霸气外露的怒气吧!
  练功房,睿哥满头汗水的同刘奎比划,虽满身伤痛可神情却异常兴奋,神色钦佩道:“刘叔,你武艺这般高强,这些年一直守在祖父身边,不觉得委屈吗?”
  刘奎淡淡道:“二少爷,练武要专心,不能一心二用,若我手中之木棍换成刀剑,适才你与我说话的功夫,便被我一招毙命。”
  睿哥手一松,手中木棍瞬间落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刘叔不要这么严肃吗?”
  “少爷,战乱一旦发动,便是一触即发,转瞬间生死相隔,若您身在战场,可会与敌人煮酒烹茶?”
  “刘叔,是我思绪不周,”话音一落,睿哥倒了杯茶递给刘奎,轻声道:“刘叔喝茶?”
  刘奎推拒道:“少爷,您是主奴才是奴,怎能让您给老奴倒茶,这有失分寸。”
  睿哥执意将手中的茶杯给他,淡笑道:“此处唯有我们师徒二人,您既已传授我武艺,你我便是师徒,徒弟为师傅斟茶倒水,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刘奎神色动容,轻声道:“二少爷放心,老奴定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与您。”
  睿哥恭恭敬敬揖了一礼,神色郑重道:“多谢师傅。”
  甲仁甲义一直守在门口,远远瞥见大太太的身影,神色惊慌的打开门:“少爷,太太来了。”
  睿哥惊惧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慌张道:“快,快,我们快走,不能让我娘发现。”说着便往外跑。
  甲仁忙拦道:“少爷,您现在出去,不是被逮个正着吗?”
  睿哥脚步一顿,神色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见刘叔神色泰然的坐在一旁饮茶,急促道:“刘叔,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喝茶,赶紧帮我想个法子。”
  刘奎淡淡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二少爷既然选择从戎这条路,又何必遮遮掩掩,您与大太太同在一个府邸,此事她早晚都会知晓,既是这般,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睿哥无语:……
  “老奴知二少爷心里担忧之事,从你决定那一刻起,注定没有回头路,除非现下您放弃,这样不仅大太太,想必老太爷心中也会十分欣慰。”
  睿哥神色大震,半响后,脸色焦急之色已然不见,神情慢慢变得坚定,见此,刘奎起身,淡笑道:“想必您与大太太有话要说,老奴便先告退。”
  睿哥神色恭敬的对其揖礼,目送他离开。
  甲仁甲义对视一眼,踌躇道:“少爷,您真的决定了?”
  睿哥淡淡道:“一会儿我娘进来,你们便在门外守着,不管听到何动静都不可进来,知道吗?”
  甲仁甲义躬着身子,低声应道。
  刘奎出去后,在拐角处站了会儿,待大太太过来,恭敬的揖了一礼方抬脚离开,只见大太太脸色越发冰冷。
  大太太走进练功房,睿哥挺直腰板站在正中间,揖礼道:“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大太太走到他面前,出其不意打了他一巴掌。
  直将身后三人惊到,郭妈妈忙上前劝慰:“太太,您有话好好说,二少爷最近听话的很。”
  大太太瞠目切齿道:“都给我出去。”
  郭妈妈欲言又止看了眼二少爷,嘴唇微动。
  睿哥轻轻颔首,郭妈妈这才放心离开。
  屋中唯有他们母子二人,睿哥垂下头,低声道:“娘,是儿子不孝。”
  “你真是为娘的好儿子,竟求得你爹,你祖父帮着你合伙瞒我。”
  “娘,儿子怕您知晓后担心。”
  大太太冷声道:“担心?说的好听,是怕我阻拦吧!”
  睿哥讪讪道:“娘当真聪慧过人。”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惹的大太太簌簌落泪,睿哥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拿起袖子为他娘擦拭脸上的泪水,苦笑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一把推开他,不顾脸上的泪水,厉声道:“睿哥,你心里想什么,为娘在清楚不过,只有这件事,为娘绝不会同意。”
  睿哥嘴唇微动,干巴巴道:“娘,求您成全儿子。”
  大太太气不过,又打了他一掌,怒斥道:“你要还认我这个娘,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睿哥后退一步,低声道:“娘,怒儿子忤逆。”
  闻言,大太太脚步踉跄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默默流泪,睿哥上前一步,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唯有跪在他娘面前。
  见此,大太太哽咽道:“睿哥,你就不能让娘多活几年吗?”
  “娘,是儿子不孝。”
  “睿哥,因为你爹是武将,娘这辈子过得胆战心惊,提心吊胆,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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