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官媒打定了主意,如果林家不做这买卖,她就去林家商量着将方子给买下来。
这些官媒的话宫大夫人并不知,回到县城,谢过她们之后,她直接回了暂时落脚的宅院。
宫大夫人刚回到,就被管家告知大少爷尚未用膳,在等她回来后一道用。
宫大夫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想笑,知道他是着急知道结果。可是自打他进入官场之后,真的越来越难见到他如此毛躁和情绪外露的一面了,宫大夫人觉得这不是坏事。
那三篮豆腐,其中两篮子已经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送去了厨房。
剩下一篮子,宫大夫人对冯咏说,“这一篮子你拿去加个菜吧。”
冯咏笑眯眯地道谢,“谢大夫人赏。”
正巧,厨房那边派了个小厮过来请示他们刚才送过去的豆腐怎么做。因这豆腐是个新吃食,还是方了特意派人送过来的,厨房那边不得不慎重对待,就怕做坏了。
冯咏想起林父送他们出来时顺便交待过的吃法。告诉那小厮让厨房那边准备一些肥瘦相间的羊肉,切丁剁碎后放调料下去炒一些浇头出来。这些豆腐放进油锅里略炸一炸,对半切开摆盘,然后将浇头浇上就行。
厨房的人手脚很麻利,宫大夫人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花厅,就上菜了。
宫令箴拿了一本闲书在临窗大炕上看着。
宫大夫人招呼他过来吃饭。
“来,试试这道新菜。”厨房的人按照冯管家交待的做法来处理这道豆腐,卖相不错,香味四溢。
宫令箴吃了一块,点头赞道,“这道菜很不错,羊肉选得好,肥瘦相间,脂香醇厚,汁儿沁了进去,里面的膏状物还带了股豆子的清香。大伯母,这道菜适合老太君吃,方子有吗?没有的话就买,届时带回去,让老太君尝尝鲜。”
宫大夫人笑,“知道你素来孝顺,有啥好东西都惦记着老太君,那你知道这豆腐是谁家做的吗?”
宫令箴回过味儿来了,“这豆腐是林家做的?”
宫大夫人也挟了一块来吃,果然滋味很美,“嗯,咱们提亲,人家父母一开始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拒绝了,幸亏我们带的官媒得力,后来人家说考虑考虑。走的时候,人家送了七八篮豆腐给咱们一行人。按人头分完,还多出两篮子。林父说了,这多出来的我们可以拿着送人。”
多出的两篮要送给谁,这不是不言而喻嘛。
“所以,咱们家分到了三篮。我这大伯母沾光了啊。”
这个结果他也早有预料,他要看的是他大伯母的态度,能过他大伯母这关,基本他祖母也能满意。
现在看来,他大伯母对林家对她的印象似乎不错?
一时间,宫令箴心情很畅快。
两人心情都颇为不错,愉快地用完膳之后,宫大夫人说了接下来的计划,“今天林家众人受到的冲击有些大,且等他们缓两天,消化消化,咱们再去一趟。”
宫令箴点点头,他大伯母的火候一贯拿捏得很好,她来办这事,他很放心。
在虞国公府忙着提亲、林家为此事烦恼的时候,杨家也没歇着。
杨家一直命人留意吉祥炭铺的动静,发现吉祥炭铺的极品姚金炭每日都卖出极少的量,许多人想买却买不到,不免怨气丛生。
陈掌柜只得笑着给人解释,说这极品姚金炭因会烧制的人不多,每日只出一定的量,望他们海涵。
这日,杨德怀收到一封信,看完大喜,对杨太太道,“备一份厚礼,我要到闫家走一趟。”
盼啊盼这封信总算来了,这是他递了三次帖子才得以见到太府寺卿闫大人的机会,不能错过!
杨太太闻言大乐,“你是说要拜访太府寺卿?他终于肯见你了?”
杨德怀点了点头,然后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带上杨太太备的厚礼,星夜赶往闫府。
杨德怀要拜访的闫府是太原府本土大族,势力直逼太原王氏。王氏其实算太原最大的世家士族了,虽不如琅琊王氏名气大却与琅琊王氏渊源颇深。
闫家目前因出了一位九卿闫起峰,还是掌管国库及部分仓储事务的太府卿,势力如日中天。
他杨家还想谋那姚金炭的方子,就绕不过宫令箴。
而太守王华给林家批下了那样一个资格证,明显是站在了宫令箴那边。
他们杨家如果还想谋姚金炭的方子,就得寻一能压制此二人的大人物!
宫令箴虽然强,但他也不是没有对手的。
他今晚要拜访的人——闫起峰,就是宫令箴的对手之一,也是一位可以一力压制二人的大人物。
就他所知,闫家与宫家向来不和。不和的原因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闫起峰原先与宫令箴的父亲宫繁是好友,宫令箴的母亲最初是闫起峰先相中的,准备提亲的时候,宫繁横刀夺爱,至此两位知己好友反目成仇。
如今的闫起峰,官拜太府寺卿,从三品,九卿之一,掌握国库,部分仓储事务。
木炭也算是他所管辖的物资之一。他们杨家向他汇报姚金炭一事,名正言顺。
他们这次能寻到闫起峰的跟前,也是巧了。闫老太爷七十大寿,闫起峰特地从京城赶回来给他做寿。他们这才能在太原府见到他。
杨怀德来到闫府递上拜帖,便被门房安排了一个人引至闫起峰的书房。
“你连递了三回帖子想来见本官,有何要事?”闫起峰连寒暄都无,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杨怀德不敢有意见,连忙敛神站好,极用心地遣词用字斟酌着说明来意,“……那位世叔摸索出了姚金炭的烧制方法之后就撒手人寰了,然后在这位世叔治丧期间,秘方被盗,恰巧落入了那林四的手中,我们杨家痛失爱将也痛失秘方……”
他将杨太太那天编的那套说辞再拿出来用。
“下官此次前来,是想请大人出面,将那方子要回来。”
闫起峰轻笑,杨怀德这话很经不起推敲,如果那方子真是他杨家的,他杨家又不是没有后台任人鱼肉的,平头百姓任,尽管去告就是了。
这说法如此清新脱俗,也不过是想让他出面替他们谋这姚金炭的炭方,可是,杨怀德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帮他们呢?
闫起峰有些不解,“一个姚金炭而已,值得你如此费心?”这方子看来不是那么好抢的,否则杨怀德自己就抢了,不必来麻烦他。可他觉得区区一个姚金炭,能打动自己吗?未免太小瞧他了。
“闫大人有所不知,普通的姚金炭确实只比银丝炭好上一些,入不了大人的眼,但如果林家手里握有可以媲美银霜炭的极品姚金炭的烧制方法呢?”
银霜炭,三两一斤啊!普通姚金炭打动不了,但能与银霜炭相媲美的极品姚金炭就不一样了。
果然,闫起峰的眉眼动了动。
“闫大人,那姚金炭的烧制方法落在林家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他们只顾着自己敛财,完全没有考虑过天下百姓!闫大人身为太府寺卿,每年都得为这炭火之事费心操劳。我们杨家看着也心疼啊,可惜我们杨家实力弱,想帮大人的忙却有心无力。如果我杨家得到这烧制秘方,必为朝廷为大人烧制更多的极品姚金炭,而不会像林家一样仅限于小规模的生产,必能让更多百姓烧到好炭,不用在冬日里挨冻。”杨怀德一脸痛心疾首,痛斥着林家尸位素餐的行径。
其实不仅是极品姚金炭,还有他们的烧制工艺才是最令杨家动心的。
他们约略地统计过,先前林家仅在后院弄了一个简陋的场地,前后供给吉祥炭铺近三千斤姚金炭,品质很是统一,可查知劣质品非常少。
如果他们杨家能得到这套工艺,必能使自家的银丝炭的品质更上一层。
闫起峰敲了敲桌子,“你想我怎么做?”
“这——我们哪敢教大人怎么做啊。”
闫起峰抬眼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问你话你就答,做不做在于本官!”
杨怀德点头哈腰,“是是,我们之前呢,是想和林家商量,将这姚金炭的烧制秘方重新买下的,奈何林家人油盐不进,就是不肯卖。后来大约是我们的人缠得烦了,竟然狮子大开口地要二十万两才肯卖给我们。我们是想请大人出面,叫那林家将方子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卖给我们。”
闫起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说法不过是杨家的遮羞布罢了,同是太原府的大家族,谁还没点消息渠道呢。前两天他们去鹿渭镇铩羽而归的事,消息灵通的各府那都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罢了,他也不拆穿他了。
“那林家,如何能办下来这砍伐资格证的,你们查过没有?”闫起峰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既然他打算插手这事,这事里里外外都得给他交待清楚了!“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南阳侯夫人已是你们的合作搭档,一定还有人帮她,这个人你们一定要查出来!”
“这——”杨怀德迟疑,
闫起峰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他这是想将自己拉上船?然后成为一根线上的蚱蜢再将隐情托出?
“你既然来求本官,想合作就得拿出你们的诚意来!有些情况隐瞒着对你我都没好处!”闫起峰冷哼,“如果还是不说的话,你请回吧!”
听到这话,杨怀德冷汗都下来了,“不敢隐瞒大人!本来我们以为合两家之力,一明一暗,定能将那林家的烧炭方子买!哪知道林家深藏不露啊,我们也是踏到了铁板,才意识到林家不简单。回来后仔细查探,终于被我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原来暗中给予林家帮助的人是四品议谏大夫宫令箴!”
“是他?!”
闫起峰的眉峰动了动,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
“是啊,就是他。”
从杨怀德口中肯定了这个答案,闫起峰冷冷一哼。
“你们被沈家给坑了!”那宫令箴定然不是才隐在林家身后的,沈家应该有所察觉。
而杨家真是愚蠢!连最先发现姚金炭的沈家都规规矩矩地与那枣林林家合作,这么明显的蹊跷都看不出来!若是那林家没有让沈家顾忌的地方,沈家能半点动作都无?
沈家!杨怀德咬牙,到了这时候,他哪还能不知道呀!都怪家里的蠢婆娘,乖乖地入了套了。
“行了,我知道了,且回去等消息吧。”闫起峰眉头微皱,对杨怀德罢罢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事吧,要是不知道有宫家掺和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他倒有些非做不可的意思了。
却不能是杨德怀方才那套说辞,要是那林家真无背景就算了,偏生人家身后站了个宫令箴。
这套说辞如果拿到皇上跟前说,那是污渎圣听,而且这事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查,一查都完蛋。不仅杨家,自己也会遭受连累。这是闫起峰绝不允许发生的。
临走前,杨怀德窥了闫起峰的脸色一眼,可以看出连他也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恐怕他也在头疼吧?
真不知道他林家是怎么走通这条门路的?当初得知这消息时,杨怀德是既吃惊又羡慕的,羡慕得眼都绿了。
宫令箴啊,二十出头的四品大员啊!要是走通这条路子的人是他们杨家就好了。
混迹官场的人都知道四品是一个分水岭,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跨越不了这个分水岭。但这些人中一定不包括宫令箴,他一路走来,朝中的元老拼命地压制他的升迁速度,他还不是一样升上来了?
现在呢,是四品了,即使在这位置上被压几年又如何?而且据他了解,纵观宫令箴的经历,便知他是个擅长正奇相倚之道的人,并不会乖乖地让人摆布,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扶摇而上的。
几年后他能往上升时,也才二十五六吧?年纪轻轻的三品大员,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多少人想与之交好,可是都不得其门而入,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们杨家。
而眼前的闫起峰呢?四十了,才从三品。正四品,从三品,两人年龄差了二十载,官位却只相差一个身位。
杨德怀压低了脸走出去,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出了闫府,杨德怀将宫令箴抛至脑后,整个人兴奋起来,闫起峰既然接了这事,那必定是可以办妥的。
至于得罪了宫令箴?也不一定呢,宫令箴会帮林家到哪一步,还不一定呢。即使得罪了,那又怎么样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他们杨家实力大涨,再斗上一斗未必不行。
之后,宫大夫人领着人又来了两次求娶林家林蔚然,诚意十足。
第二次时,他们见到了林蔚然。
宫大夫人得以相看,这一眼就很满意,与林家人说话时,言语之间又亲近了一些。
林家在他们第三次登门的时候终于松了口。
在林家点头答应议婚时,宫大夫人高兴得直接退下手腕的宝石手镯,不容拒绝地戴到林蔚然手腕上,并言明过两日就备礼前来提亲。
宫大夫人一行人离去后不久,林蔚然去了镇上,她突然间很想吃一些果蒲,想得口水直流,吃不到就不行的那种。
林蔚然出门后,林父召集全家人开会。
林母怅然若失,还没从答应议婚的情境中回过神来。
“二子,你说那虞国公的大少爷你见过,人很不错,是真的不错吗?”
“娘,那人很优秀,配妹妹不孬。”
林母叹气,女儿才回来一个多月,转眼就要议亲,然后就要外嫁了。她这心是怎么都不得劲啊。
林父是隐约能看出一些东西的,特别是那天问蔚姐儿对这桩婚事的看法时,她说但凭父母做主,他就知道了女儿的心意了。蔚姐儿是个主意极正的孩子,希望她这次的决定不会错吧。
想着,林父深吸一口气说道,“咱们家盖房子吧,不然就到镇上买——”
他们家本来就计划着明年开春之后盖房子的,现在忙,土地也硬,盖房费劲,现在这情况也管不得了。
“老大,家里近期能拿出多少钱来?”
林大哥道,“过两天要给吉祥炭铺交一批货,这批货一交,能拿到四五千两吧。”现在四个炭窑开火,每天能出一千多斤炭,刨出了人工材料钱,能挣不少。
“二子,你有没有认识人,能在府城置些地的?这地最好是连成一片的那种。”
林则然明白林父这样问,是打算给他妹妹置办嫁妆,“这事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