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看着容韵,道,“这消息得禀告老太君和大伯娘。”
容韵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玉氏这次倒知趣了,没跟着一道,而是回了容韵夫妇二人的皓月阁。
等妯娌俩联袂来到松鹤院时,老太君和宫大夫人都很意外。
宫大夫人一见她们就说,“你们来了正好,越眠让人来报,说他已经接到你们二姑奶奶。一会,你俩与我一道去大门迎一迎她。还有你们三婶,我已经让人去请了”
今日二姑姑宫曦他们到京。不凑巧,国公府的男人们今天都当值,无法亲去接人,仍旧是二总管赵眠去接的人。
这就需要宫大夫人与宫三夫人带着她们俩人前往大门相迎,以示重视与欢迎。
林蔚然和容韵自然没有不应的。
“其实我们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说与你们知的。”说起这个,林蔚然就笑。
老太君好奇地问,“什么好消息啊?”
林蔚然含笑朝容韵看了一眼,“阿韵,你来说吧。”
容韵点点头,脸蛋有些微微发热,整个人是兴奋的,“是这样的,老太君,娘,刚才周大夫说我已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此话当真?”老太君和宫大夫人先是吃惊,继而大喜,“好好,果然是好消息!”
老太君忙不迭地吩咐,“铃兰,去,将我卧室抽屉的两只阴沉木盒子取来!”
宫大夫人也笑,“令箴媳妇真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星。瞧瞧,自打她嫁进来后,咱们国公府少了多少祸事,喜事也多了好几桩。都说妻贤夫祸少,这话果然不错。”
林蔚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大伯娘和容韵婆媳二人想法竟然如此惊人地相似,都将她当成了锦鲤体质一般。
林蔚然不知道,虞国公府子嗣稀薄,这已经成了老太君和宫大夫人她们的心病了。林蔚然揣着肚子进的门,容韵嫁进来一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她们焦急,却又不好表现出来。现在好了,两人都怀上了,一想到今年府中要添两位小人儿,婆媳俩就止不住地高兴。
没多久,铃兰就将东西取来了。
“来,你俩一人一只,拿着!”老太君往二人手里一人塞了一只。
“这——”林蔚然和容韵对视一眼。
老太君高兴地道,“之前阿韵没怀孕,我也不好拿出来,现在好了,不拘你们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祖母我都一视同仁。里面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五十顷地并两个庄子。”
噗,老太君一如既往地喜欢送人田地庄子,她敬茶时也是,长辈们都不约而同地送了她千亩良田。
似乎国公府的人都喜欢送晚辈田地庄子?这一脉相承的豪奢习惯,她算是看出来是承自哪里了。不过,她喜欢!
林蔚然和容韵不约而同地道,“谢祖母赏。”
“这就对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兴那套推来让去的虚礼。”一来那套,太君我脑壳疼。
林蔚然不由自地主地摸了摸鼓起的肚子,心想,果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这都还在肚子里呢,名下已经有了几千亩地。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禀老太君及各位主子,二姑奶奶的车驾还有三条街就到国公府了。”
正巧,宫三婶也到了松鹤院。
“快,你们随我去大门迎一迎姑奶奶。”
在大门处等候二姑奶奶的间隙,宫三婶也得知了容韵怀孕的事,当下也很高兴。国公府如今分房不分府,除了公中的财产之外,一些私产已经都分割清楚了。所以不存在见不得另两房兴旺的情况。
在林蔚然等人的翘首以盼中,二三十丈开外的拐角处驶来十来辆马车。
“这马车数是不是不对啊,二姑奶奶不是说只她带着一双儿女进京的吗?一共来了八辆马车……”
“且看看——”
马车一辆辆地在国公府门前停罢,并尽量靠里。
马车一停下,马车陆续下来人,当头的便是二姑奶奶宫曦并她的一双儿女顾行之和顾双,两人都不过弱冠之年。
“曦儿,可算将你们盼来了。”宫大夫人上前拉住宫曦的手,然后看着顾行之和顾双不由得一阵感慨。
然后宫大奶奶将林蔚然容韵唤上前,双方见了个礼。
“曦儿,咱们进府吧,别让老太君在松鹤久等了。”
“大嫂,先等等——”
宫曦说完,回过头去看后面的马车。
原来后面有一行马车却并未跟着停下,而是缓缓朝前,国公府的人这才意识到这缀在后面的不是他们二姑奶奶的马车啊。
当头的马车在他们旁边处停下,马车里面的丫环打起帘子,走出来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
见到来人,宫大夫人小小惊呼,“澜昕?”
谢夫人?在此处见到谢夫人,林蔚然有些意外。
两人视线对上,遥遥相望了一眼,林蔚然冲她微笑颔首。
谢夫人亦然,但很快就收回视线,转看向宫大夫人,“嘉宁,今日入京匆忙,我就不多寒暄了,改日再行登门拜访吧。”
宫大夫人思及近日闹得沸反盈天的科举舞弊案,想必她是为了谢洲而来的吧,毕竟进士科的头名,说作罢就作罢了,凭谁都受不了。
“你自忙去,忙完了咱们仨有空再聚一聚。”
谢夫人点点头,然后重新坐回马车上,往谢氏在京的别院驶去。他们这样的世家,在京城都置有自己的宅子的。
谢家的马车走后,他们也进了府,一路上宫大夫人不由得问起了宫曦谢夫人的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走到一块儿了?”
宫曦道,“我们自江南启程,经过豫州不久,在路上恰巧就遇上了澜昕一行人,都是进京,就一道儿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怕是为了儿子谢洲才进京的吧。”
“可不是吗?我们前两日在离京不远的驿站,得知了皇上竟然将今春京试的所有考生的成绩都作罢了,当时澜昕就承受不住……”
不提稍晚宫曦一家子进了松鹤院,母女相见,自是一番亲香。
另一边,谢夫人的马车内,有小丫环在感叹,“那便是国公府的奶奶和少奶奶们吗?真是气派。”
谢夫人恰好听到,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对于谢夫人的感慨与惋惜,即使林蔚然得知,也只会一笑而过。
谢夫人会惋惜,那是因为她离府之后,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路越走越好,越走越宽敞,而非如他们想象的沉寂了,泯然众人了。
如果她一蹶不振,变成了臭水沟里的臭虫,谢夫人会低头看她吗?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就是这个理儿,人只有越变越优秀,才能赢来他人的正视尊重赞赏。
谢夫人到京之后,南阳侯府林老夫人派人送了两三车的吃穿用度。
谢夫人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早日登门呢。
对于林昭然,谢夫人是不满的,当初得知林昭然未在太原府南阳侯府备嫁,而是随祖母来了京城一事,不满就已经存在了。
她决定来京,林昭然占了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听闻了此次京试出现科举舞弊一事。
谢夫人是再也无法在豫州陈郡呆着了。当即便动身日夜兼程前往京城。她只有谢洲这么一个儿子。等到了京郊,就听到了皇上下令取消了今春所有学子取得的京试成绩,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不过还好,儿子没有一蹶不振,而是选择埋头苦读为四月底的考核做准备。想到这场科举舞弊那么多考生被牵连了进去,对于重考,她又只剩下庆幸。她不敢想象如果谢洲也因此被耽搁个五年十年不能科举,最终怕是只能回到家族给人当幕僚师爷或者为家族经商这一途了。
谢夫人不知道,会出现科举舞弊这一劫,皆因她未来儿媳的搅和。如果知道,怕是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109章
皇宫,一大早,泰昌帝就脑壳疼,原因无他,因为虢国大长公主进宫了。
老太太花白着头发,精神抖擞着呢,揪着皇帝就是一顿训,“那萧与和,该杀!好好的大高个儿郎不用,你非要去侏儒堆里挑人?多少老臣都还在呢,你可不能寒了功臣们的心哪……”
“皇姑姑,朕瞧着萧凡提的科举改制这建议不错啊,如果真做好了,朕也就不必受制于世家了。在此之前,参加京试的考生都是察举制来的,朕要用的人才,全由他们把控选来,没甚意思。”
“他提的这个建议是好的,但就是太揠苗助长了。咱们大梁还有多少百姓挣扎在温饱线上,大力发展教育,读书育人,国库支撑得起吗?”
“你真要动世家,那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不能如此明火执仗地跟世家干起来。”如今皇室与世家尚处在蜜月期,偶有摩擦,皇帝真没必要现在就大动干戈。
“而且真不用世家所出的人才,你能用谁?几乎无人可用。寒门之子,素质参差不齐,等你用的时候你会更闹心的。先皇在的时候,也提拔过一些寒门出身的能吏。但这些人,乍然握权,很难抵挡不满足自己的私欲。好家伙,还出来了一句千里当官只为财的俚语,世家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好歹底线还高一些。”
“寒门子弟的私欲有时候比世家子弟还重。当然,我不否认寒门中也有意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扰之辈,但毕竟是少数。况且他能守住气节,那他的家人呢?”
“总而言之,察举制还不到完全取消的时候,没个十年八年的,想让寒门通过科举起来,不现实。”
虢国大长公主一番话下来,泰昌帝只有默默聆听的份儿。
“你身边就没个人规劝于你?”虢国大长公主皱眉,如果没有,她就要考虑一下清君侧了!
泰昌帝连忙道,“有人劝过,说现在实施这个科举改制为时尚早。”
“谁?”
“是宫令箴,出身虞国公府。”
“虞国公府历来忠心,此子可用。”
……
泰昌帝好容易从他姑母的魔掌逃出,出来后与梁东海对视了一眼,宫爱卿说得对,还不是时候。
泰昌帝倒不曾怀疑他姑母的用心,虢国大长公主早年随先皇征战,是一个很有才略的女子,不论是在带兵的方面还是在治国的方面。他父皇就曾玩笑似地说过,如果虢国大长公主不是女儿身的话,这大梁的开国皇帝的椅子谁来坐还不一定呢。可见先皇对他这位皇姑姑的评价之高。
而且,他皇兄端圣太子意外逝世之后,他被立为太子。可他父皇也就是先帝已经精力不济,无力再教导于他,后将他交由虢国大长公主带。可以说虢国大长公主相当于他另一位父皇一般。
后来他登基之后,虢国大长公主居京城虢国大长公主府中,终身未嫁。这样一位长辈,还能有啥私心啊。而且随着他渐能把握朝堂,他这皇姑姑连皇宫都少进了。这回破例进宫,怕是这科举改制是真的不合时宜了。
长公主不知道,她口中该杀的人,此刻正被人套着麻袋胖揍。
这些人一边揍还一边骂:
“你自己都还出身世家,皇上还没嫌咱们世家累赘,你倒是给皇上递刀子了。”
“你倒会上屋抽梯,自己察举制出身不知道吗?自己晋身了,就将其他世家子弟的路给断了,你个白眼狼!”
一拳一脚的,萧凡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躺在地上连挡都不想挡了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行了,别揍了,出人命就不好了。”
萧凡忍住疼痛起身,将麻袋取下,倚着墙壁喘着气。
萧凡被揍的地方离谏议院很近,但离家却很远,身上的银子还被那群缺德的搜走了。
他身上的官服都破了,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他只想回谏议院拿一套备用的常服换上再作计议。
他在谏议院附近一再徘徊,确定不会遇到人之外,就往里快步走去。
不料他刚冲到大门就被人看见了,司谏王凌瞧这人一身赃污褴褛,缩头缩脑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是可疑,“喂,你是谁啊,这是谏议院,怎么乱闯呢?”
萧凡不说话,背对着那人推了推虚掩的门,门开了后,他脚刚踏进去手臂就被王凌拽住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不听的,这是谏议——”
等王凌看到萧凡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时,吃惊得张大了嘴,“萧——萧谏议大人……”
萧凡扯了扯,挣脱他的钳制,“看够了吗?”
外面的动静让里面又出来了两人,那两人一见萧凡的模样,就惊呼,“萧谏议这是被人套麻袋揍了?”
宫令箴的脚步一顿。
“宫……宫谏议大人……”
王凌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要完,他先是逮住了明显被人胖揍了一顿然后狼狈不已的右谏议大人,然后又好巧不巧地让宫谏议大人看到了这一幕。
他怎么那么嘴贱外加手贱呢,不叫住萧大人一切不都好了吗?
闻言,萧凡一僵,缓缓转身,果然看到宫令箴并他两位下属左右补阙一起,就站在他身后。
看到自己,对方问了一句,“还好吗?”
萧凡瞥了他一眼,又在转他的板指了。
“还行。”
萧凡摸了摸脸,已经肿起来了,微微一碰,都觉得疼人得紧,“我去一趟宣政殿。”
他决定不换衣服了,就这样去求见皇上,反正脸都丢了,也不在乎了!
看着他的背影,宫令箴的右手转动着左拇指上的板指。
宫令箴的两位下属左右补阙对视一眼,宫谏议大人又在转动他的板指了。
这板指绿莹莹的,套在拇指上甚是好看。
这板指是之前林蔚然整理库房时,发现一枚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不知名的玉石。
这枚玉石好像是他一好友游历西南方时塞进节礼堆里送他的,那些东西都放库房了,如果不是小妻子整理出来,他都忘了有这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