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忙,但是你不理我,就变得很忙。”
她哭笑不得:“这什么逻辑?”
周淮初一脸认真:“因为你不理我,所以就算我不忙也得找工作麻痹自己。”
“也因为你不理我,我就吃不下睡不好,工作又累心里又伤心难过,所以,才会生病发烧。”
“……”
鹿萧:“你,你就强词夺理!这么说来全都怪我?”
“不是怪你,是怪你不理我。”
“……这有区别?”
“有。你只要不理我,我就会活得很不好,非常不好,所以,你如果真的有一点点心疼我,就回到我身边。”
鹿萧没说话,她的确很心疼他,可是立刻回到他身边,她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不到。
周淮初叹了口气,把人揽到自己怀里:“萧萧,你用上一辈的过错惩罚了我好几个月,折磨得我很痛苦,可是我也很委屈很冤枉。”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他们都已离世,可是我们还活得好好的。我相信你父亲那么爱你,他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活得那么痛苦。我可以像你父亲保证,我会尽自己生命里的一切来让你幸福,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鹿萧沉默良久,他抬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萧萧,难道你真的不想要我了?你心里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不爱我吗?”
“我……我是想跟你在一起,可是……”
“没有可是。”
听她这么说,他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低头迅速吻了吻她额间:“想跟我在一起就回到我身边,让我爱你,照顾你。”
她埋在他胸膛,脑子里很纠结。
周淮初还在问她:“好不好?”
鹿萧言语间终于开始松动:“……那你再让我想想。”
“想多久?”
她顿了顿说:“等你从俄罗斯回来吧。”
“好。”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语气很温柔,“等我从俄罗斯回来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
鹿萧有一丝无语,她提醒他:“我只是说我想想,有两种可能性,并不是一定答应跟你在一起。”
他却坚持着开口:“除了在一起,不会有其他可能的。”
“为什么?”她问。
周淮初抬眸,神情十分认真:“我原本不想用任何事情来绑架你,也不想给你再增添烦恼,但如果我从俄罗斯回来你还是坚持要分手折磨我又折磨你自己,那我就只好用其他办法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突如其来郑重又严肃的语气让她奇怪不已。
鹿萧狐疑问:“什么办法?”
周淮初默然两秒,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总之,我这条腿必须让你来照顾。”
“……你在说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
周淮初眼眸微动:“没什么。”
她有点无语地看他:“你是不是发烧还没好?”
“……”
他没说话,鹿萧又看看他的左腿,联想到刚才雪地之中他还一路把她抱了出来,就以为他是此刻腿不舒服,顿时就很愧疚。
“腿疼吗?”
他看她一眼:“疼。”
“那怎么办?”她瞬间着急起来。“有药吃吗?”
“你陪着我,我就不会疼了。”
“……”
“你最近不在,我天天疼的要死。”
“……”
鹿萧:“我不跟你说话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鹿萧到底还是跟童菲她们挤在了一起,房里终究是只剩下周淮初一人。
第二天那三人早早就离开酒店,十分有眼色地说不想当闪亮的电灯泡。于是鹿萧是坐着周淮初的车回的学校的。
原本经过昨晚一番谈话,周淮初见她思想有所松动,对他也没有那么抗拒,想趁势追击,利用生病把人再拐到家里,但寒假前夕,恰逢学校考试周。他只好乖乖让路,再三叮嘱她,他从俄罗斯回来就来找她。
*
一月中旬,学校正式放假,周淮初也的确去了莫斯科出差,临走前他还强硬地找她过来吃了顿饭,告诉她,这次可能不止半个月,等他回来估计就到年关了。
等人走了,鹿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那几个月周淮初一直默默听她的,可他突然像现在这样要是真执拗起来,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这样子想着瞬间就觉得好像跟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
她心里乱乱地回了宁都。
舅舅看到她马上就数落了一番:“你还舍得回来啊,从国庆节走了这都三个多月才回家。”
鹿萧:“……我不是上课忙吗?”
“上课忙就可以忘了舅舅舅妈?你舅我年纪大了,你都不心疼心疼常回家看看?”
“……”
卖惨也不能罔顾事实,鹿萧忍不住提醒:“你才三十五,不是五十三……”
“……”
见舅舅难得吃瘪,舅妈瞬间就笑了,就连表弟也在一边笑得咯咯叫。
*
在家里待了一段日子,尽管当初走之前,她再三要求他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静静地思考人生。然而周淮初在莫斯科仍然总不忘时不时给她发几张照片。
时间久了,她多少也悟出点他的意思,既做到了承诺没打电话打扰她,却又不甘心几十天在她眼里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好以照片替代,让她赌景思人。
正想着,手机微信里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她打开一看,是张新的照片,被白雪覆盖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外,夜幕之下,流光溢彩,远处隐约可见有外国情侣在情不自禁的接吻,不得不说,拍照技术不错,整幅画面唯美的居然让她也有点向往。
“……”
鹿萧撇撇嘴,关了手机。
年关将近,距离周淮初从俄罗斯回来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早上他给她发了走得这段日子里唯一一条不是照片的文字微信。
周淮初:两天后我回国。
像在无声提醒她,做决定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舅妈哄着表弟入睡,舅舅却难得来卧室找她。
舅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起鹿萧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相框,里面是她跟父母的一张全家福。
舅舅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感慨说:“小的时候,你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或者偶尔调皮弄坏某样东西不敢告诉你爸妈,就总会偷偷跑来找舅舅帮忙,开家长会你爸妈忙,也是舅舅经常去学校,那个时候总觉得你小屁孩一辈子都长不大,哪成想,现在才转眼间,都是个要嫁人的姑娘了。”
“可长大了也有长大的坏处,你现在就算不开心了,也很少再跟舅舅分享。这原本是人成熟的必然经过,可是,在舅舅眼里你仍然是个孩子,舅舅当然不想看到你把难过的事情一个人憋在肚子里。”
舅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跟淮初闹别扭了?”
明明没说什么煽情的话,鹿萧却突然眼眶一热,泪珠立马就在眼圈打转:“舅舅……”
舅舅抬眼看她:“萧萧,你爸爸的事淮初都跟我说过了。”
鹿萧愣了愣,很是诧异地问:“他告诉你了?”
舅舅点头:“上个月的时候,淮初特地来了趟宁都,从头至尾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坦白说,刚开始我也十分震惊。”舅舅皱了皱眉,“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才刚出生不久,我也还在上高中,那时候,你爸妈刚结婚一两年,起初我听说你爸爸突然从天文台离职,还很不理解,问过他好多次,你爸妈对外都只说因为你刚出生,天文台的工作经常忙得回不了家,怕你妈一个人顾不过来,他才主动辞职的。”
“那时候我小除了惋惜,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舅舅叹了口气,揉了揉她脑袋,极为郑重地说:“萧萧,你不要用上一辈的过错来惩罚你们,你爸爸是个极其宽容温和的人,对他而言,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会比你的幸福还重要,如果他还在世,必然不会让你和淮初来承受痛苦。”
舅舅走后,这一晚,鹿萧一夜未眠。前半夜她脑子里都是爸爸妈妈那十二年来对她温柔宠爱的笑脸,以及爸爸总是说希望她一辈子幸福快乐的话。
后半夜又辗转想起认识周淮初以来的种种,想他最开始送他回学校陪她坐地铁,想他明明自己腿不舒服还背着崴脚的她看医生,想他带她看流星雨在雪地里一路去找她,想他一直温柔体贴的样子……
*
次日清晨,鹿萧拉了行李箱收拾了两件衣服,已是大年二十九,周淮初的飞机是在今天下午六点到达江临。
他曾经跟她说过,自从父亲有了家庭,母亲去世,他每年几乎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过年本是团圆,一个人就没了意思,平日里他早已习惯了孤独的滋味,可每每总是在除夕夜万家团圆灯火璀璨的时候总忍不住感伤……
看她拉了箱子出来,舅妈很是惊讶:“萧萧,都要过年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次,反倒是舅舅一脸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的样子。
舅舅问:“想通了?”
鹿萧点点头:“过年了,我想先去一下墓园。”
“好孩子。”
她抿了抿唇,似是在思考,停顿了两秒,然后开口说:“舅舅舅妈,后天除夕我可不可以不回来。”
舅妈一愣:“除夕不回来要在哪儿?”
舅舅笑了笑:“去吧,不用回来。”
第五十二章 结局(下)
鹿萧坐车先去了趟锦城墓园, 看了看爸爸妈妈, 把自己的决定坦诚地告诉他们, 然后从锦城去往江临。
年关最后两天,车上人很多,还好省内市级间的通行, 票还是比较好买的,凌晨那会儿她已经订好了高铁票。
到达江临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 市里张灯结彩, 处处都是喜庆祥和的气氛。
小区里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灯笼, 她一路走到周淮初家门口,对面的一家人已经早早贴了春联。
鹿萧在包里找了一会儿, 摸索到钥匙,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几个月没来,入眼还是之前那样简洁空荡的场景,只是不知为何, 隐约透出股颓废感,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看到客厅矮几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吧。
鹿萧有点心酸,他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她把行李放好,他出差了快二十天, 房子没人住, 总觉得缺点人气。茶几和桌子上也隐约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鹿萧从头到尾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洗了个澡,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已经是下午五点,他七点的飞机, 估计八点就能到家。
早上的时候,他还给她打电话说晚上的飞机很晚才到江临,所以会在第二天去宁都找她。
鹿萧静静坐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可能是刚才打扫有点累,她索性进了卧室,睡在床上。被套床单都是她刚刚才从衣柜新换的,可是她却觉得仍然有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
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窗帘未拉,对面窗外还有远处的灯火闪烁。
鹿萧在床上发呆,然后起身看了下时间,才六点多,为了打发时间,她到处转悠,从主卧转到次卧又从次卧转到书房。
书房明显比起她之前来的时候凌乱许多,桌子上堆满了书籍资料,摆的高高的两摞。
冬日气温低,桌边还随意放了一块羊绒毯子,大约是他平时盖腿用的。右手侧还有半杯未喝完的水,鹿萧看了一眼,那还是她之前送给他的那只有点可爱却看起来根本就不适合他的杯子。
整个画面透露出的景象就像他之前说得那样他在不停地工作,以此来阻挡内心的烦躁。
鹿萧坐在他平时会坐的办公桌前,想象他工作时严肃而专注的样子,一时又是心酸又是想笑。
他是不是睡不着的时候会工作到深夜?
他是不是生病了还在坚持看资料?
他是不是坐在这里的时候也会想她?
……
她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准备离开,可刚站起来就发现毛衣一角挂在书桌右手边的抽屉上,她伸手把抽屉稍稍拉开,毛衣线头取出,然后再想把抽屉合上的时候,却突然顿住。
抽屉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信,是那种很古老的信封,封面几乎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写的极其飘逸潇洒的字——鹿萧。
很明显是写给她的。
鹿萧把信封拿了出来,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犹豫到最后,还是决定拆开看。
既然是写给她看的,那早晚他应该都会给她的。
信并没锁封,封口敞开,里面厚厚两张纸,鹿萧抽了出来,缓缓打开。
入目的是跟封面同样行云流水,恣意洒脱的字体,见字如见人,这样一手好字,让人忍不住就想起他那张极其出挑的脸。
她唇角弯了弯,低头这才去看信的内容——
萧萧:
在写这封信之前,我仔细想过很久,原本并不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把你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没有执意要离开我,我的本意是打算一辈子隐瞒下去,毕竟以你的性子,知道这样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和愧疚,你那么善良可爱,而我自然只是想让你一直过得幸福快乐,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为这件事而心酸自责。
然而,经历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折磨,我却变得很害怕,害怕我从莫斯科回来之后你仍然不管不顾明明爱着我却还是决绝地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