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楚榴花拍着自己胸脯啪啪响,“臣女也是大召国的子民,所以,拐了十八道弯后也是您的女儿,您就成全了臣女吧,臣女真的很很喜欢他,万不能嫁给旁人的。”
楚榴花嗓门极大,再配合捶胸顿足,画风另类,直接看愣了隆正帝。
这姑娘着实……与众不同。
看多了一板一眼呆滞无趣的宫女和秀女,陡然遇上这么个画风另类的……隆正帝板脸道:
“朕已为你赐婚,你公然抗旨,就不怕朕罚你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隆正帝一脸严肃,林姝为楚榴花捏了一把冷汗,自古伴君如伴虎,一个回答不慎,兴许就是万劫不复。
却见楚榴花脑袋一昂,声如洪钟:“不能嫁给心仪的男子,臣女宁愿青灯古佛,为他敲木鱼祈福一世!”
好一个痴情种!
白皇后听了这话,心底气得直咒楚榴花去死,胆敢这般嫌弃她的太子。突然,白皇后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楚榴花这个贱女要寻死,就成全了她。
绞了头发做姑子?
呵,自己一头撞裂了隆正帝伤疤还不自知!
要知道,当年还是太子的隆正帝也是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违抗圣旨死都不肯嫁作太子妃,最后大婚前夕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给当年还是少年的隆正帝抹了多少难堪。
要知道,隆正帝一坐上帝位,第一个开刀的便是那白月光一家子,全赶去了西北,戍守风沙。
二十几年,遗弃在苦寒之地,再没进过京。
而当年的白月光更是被勒死在尼姑庵,听闻,不是柔软的白绫勒的,是又细又长的弓弦勒的,连脖子都断了。
不过一个瞬息,白皇后看楚榴花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一个即将死在尼姑庵的蠢人。
甄贵妃听了楚榴花的话,垂眸低首,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默默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喝起来。
隆正帝想起陈年旧事,却是第一时间望向甄贵妃,满眼的怜惜。
白皇后见了,心底一嗤,怎的,还怕甄贵妃这个新欢吃醋?
隆正帝看着甄贵妃,宛若沉浸到了二十年前的旧事里,慢慢眼底染了笑,转头问楚榴花道:“你喜欢他什么?”
楚榴花冲口而出:“他一拳头打趴了一头狼,救了我的命。”
隆正帝瞬间了然,是英雄救美后,一见钟情。楚榴花为了情郎,连圣旨都反抗,重情重义,是个好姑娘。忍不住再问道:“那少年是谁?若真是个好的,朕就认了。”
听到这话,白皇后越发幸灾乐祸地看向楚榴花,这个蠢姑娘怕是要信了皇帝表面的话,以为真要原谅她的抗旨不尊,真要便宜了他们这对狗男女,却不自知皇帝是在套话,待套出那引.诱秀女的野男人是谁后,连同那男子的家族一块被记过。
林姝微微咬唇,一时也判断不出隆正帝到底是何想法,朝甄贵妃望去,却见甄贵妃点了点头,在鼓励楚榴花继续说。
楚榴花快人快语:“皇上,只是臣女单相思,他,并不知情。”
说罢,楚榴花咬唇低头。
林姝松了口气,自家哥哥的名讳真的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报出来。
白皇后却一副看傻子似的眼光,扫向楚榴花。为了一个还不曾回应她的少年,就拒了太子殿下这么好的一桩姻缘,旁人可是想高攀都高攀不上呢。
这蠢脑子,幸亏她的太子不用娶,要不非得生下一溜蠢货不成。
白皇后在心底狠狠咒骂数遍“蠢货!蠢货!蠢货!”
顺带期盼隆正帝狠狠惩罚这个抗了圣旨的蠢姑娘。
哪曾想,隆正帝却越发欣赏楚榴花了,这样为了爱情一往直前的姑娘,一直都是隆正帝欣赏至极的。
楚榴花若是大大方方说出那男子的姓名,隆正帝说不定一个脑热就当场赐婚了,可看楚榴花的意思,大概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获得男子的心,他这个皇帝就不瞎点鸳鸯谱了,万一那男子始终对楚榴花无感,岂非造成一对怨偶。
要知道,赐婚下去,万一感情不顺遂,这一辈子也是搭进去了,和离无望。
隆正帝舍不得眼前这个豪迈的小姑娘shou大太监李德全立马赐了粉花给楚榴花。
入选,赐正红的牡丹,落选,则赐粉红的。
这意味着,楚榴花违抗圣命,非但没获罪,还全身而退了。
白皇后难以置信地望向隆正帝,怎么可能在触怒隆正帝,勾起二十年前屈辱的回忆后,还全身而退了?
不是该送楚榴花去落发为尼,然后再秘密处死么?
到底哪里出了错?
此时此刻,白皇后不得不承认,她与隆正帝夫妻二十载,却是真的不了解隆正帝,很不了解,完全把握不住男人在想什么。
一脸的颓败。
就这样,林姝和楚榴花都顺利逃脱了嫁给太子的命运,退出大殿后,林姝还好,赐婚给晋王是一早就知道的答案,楚榴花就兴奋得不行了,又是跳又是蹦的,若不是皇宫有规矩拘着,非得引吭高歌,吼上几嗓子不可。
“好了,好了,快别蹦了,小心又被白嬷嬷教训。”
林姝笑着抱住楚榴花,不让她再蹦哒。以前她俩屡次挑战宫规,不被受罚,是有皇后这个“靠山”。今时不同往日,白皇后都恨死她俩了,巴不得找她俩晦气呢,若是再被白嬷嬷逮住,铁定讨不了好。
楚榴花果然不跳了,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笑着凑近林姝:“姝姝,你可想知道我喜欢的那个少年郎是谁?”
林姝咯噔一下,真怕楚榴花说出自己大哥的名字。
“林展,你的大哥!”楚榴花一脸豪迈,丝毫不羞涩。
林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看见楚榴花灿烂至极的笑脸,林姝心底很是心疼。
她喜欢哥哥,可是哥哥不一定喜欢她啊,最怕的是哥哥又像上一世般恋上了陈如月,如今已有苗头了,才刚接触两次,就对着陈如月远去的马车发呆。
楚榴花是个好姑娘,可为啥两世都情路坎坷呢,上一世被个渣男蹉跎了,这一世又吊在了哥哥这棵歪脖子树上,还捅到了皇帝跟前。自然,林姝不是说哥哥人品不好,但感情这种事,我喜欢你,你喜欢他,就会注定情路坎坷。
“榴花,若是我哥哥只是将你当做妹妹……”要坐上马车出宫时,林姝到底没忍住,想法设法提醒楚榴花别用情太深。姑娘家有保留的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太痛苦。
结果,林姝的话还未说完,楚榴花就拍着林姝肩头,笑道:“若他不喜欢我,我就远远看着,不讨他嫌就是。姝姝,你不要有负担。”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
楚榴花又拍了拍林姝肩头,潇洒地道别离去。
林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多希望这一世的哥哥别犯浑,接受楚榴花就好了。
突然林姝想起什么,这一世的哥哥还只是见过陈如月两次而已,接触不深,就算隐隐有了点感觉,也还远不到动心的程度。
可以努力一把,争取将那点感觉扼杀在摇篮里。
“阿才,你去打探一番吏部侍郎家的庶女,陈如月。”马车出了宫门,即将拐进林国公府巷子,林姝叫停马车,吩咐心腹小厮去调查陈如月。
若是以往有劣迹,陷害姐妹,打杀丫鬟之类的,林姝就能在哥哥跟前时不时念叨两句了。
这男人对女人的印象,不就是这样,第一眼被娇美动人的美貌所吸引,自动脑补关于她的一切好。可一旦发现她并不完美,甚至劣迹斑斑,立马就能歇了最初的那点旖旎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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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完毕,隆正帝与甄贵妃一块回了甄贵妃的凤仪宫,白皇后远远望着同行的二人,一颗本就拔凉拔凉的心再也忍不住,心酸布满脸。她自己遭受冷遇就算了,如今连带着太子也被挤兑得快没立足之地了。
“娘娘,您别瞎担心,万岁爷平日待太子还是挺不错的,又是请大儒讲解朝堂政事,又是亲自手把手教着太子如何处理朝堂政务,才二十一岁,已经接管好些朝堂大事了。”
身边老嬷嬷柔声劝道。
老嬷嬷不劝还好,越劝,白皇后越是红了眼眶:
“只是参政而已,算得了什么。你看看晋王,比太子还小一岁,已经手握雄兵,屯在西北,虎视眈眈。”
与晋王手里握有实权相比,太子只是学着管理朝堂,接触政务,孰优孰劣,明眼人都看得透透的。
白皇后收回黏在隆正帝后背的目光,眼底闪烁泪珠:“若非平日万岁爷的偏心还不够明显,那今日,可是看了个透彻。”
晋王娶的是林姝,背后有林国公府和永乾侯府,别看林姝的祖父林国公老了,上不了战场,可他曾经的部下都在各地掌握了实权。换句话说,娶了林姝,基本上就有可能笼络住那些手握兵权的部下。永乾侯府更是有徐乾这个当朝名将。
晋王娶了个晋王妃,就收获了一大群将领。
而太子呢?
除了最开始挑选的那个太子侧妃,剩下的太子妃和另一个太子侧妃居然是从最后一列里随意点了两个秀女,要容貌,容貌没有,要权势,家里更是空壳子一个,毫无助力。
皇帝的心偏得太厉害了,白皇后进了内殿,趴在枕头上就哭了,肩膀耸得厉害。
第129章
林姝选秀归来, 一家子热热闹闹团聚, 没多久, 宫里太监来传旨赐婚,一家子更是欢欢喜喜,打赏了太监一笔丰厚的银子。
“恭喜姝姝,贺喜姝姝。”林凰望着姝姝笑。
林姝抱着赐婚圣旨, 适时的娇羞一个,主要是给爹娘看的, 她知道爹娘这些时日虽然默认晋王追求她,但也只是考虑晋王是大恩人不好拒绝而已,真论内心,爹娘是不愿意她嫁入皇家,卷入皇室纠纷的。
唯有她表现出心悦晋王, 愿意嫁进晋王府,爹娘心头才能松快点。
抱着这个目的,林姝小心翼翼抱着圣旨,笑靥如花,一副怎么看怎么甜蜜, 怎么看怎么娇羞万分的样子。
“都快要做晋王妃的人了, 老大不小, 何时何地都需谨记端庄贤淑,笑不露齿只是最低标准,笑得太媚也是大忌。”老太太乜斜着眼朝林姝喝斥道。
跪迎圣旨乃大事,林国公年岁大已瘫痪在床下不了地, 隆正帝交代太监特意免了他来接旨。但是老太太就没这般好命了,必须带着二房一家子跪到门口来接旨。
可老太太不甘心白来跪一遭呀,等宫里来的太监一走,就盯着林姝娇媚似狐狸的笑脸一顿喝斥,纯心给林姝一家子添堵。
林正渊和傅莜微微蹙眉,但老太太毕竟是国公夫人,辈分和地位摆在那,他们当小辈的不好说什么。
林姝却是配合地歪过头来望向老太太,只见老太太被两个老嬷嬷用力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除夕进宫那日老太太被狂奔狂甩的马车修理惨了,一把老骨头生生撞断好几处。可谓伤经动骨一百天,整整一个半月挺在床上躺尸,今日圣旨来了,老太太才忍着剧痛强撑着下了地。
老太太都被整成这样了,还不忘作妖,给林姝添堵?给大房没脸?
林姝心下一阵冷笑。
老太太嫌她笑得太过妩媚?
那好,林姝就越发笑得一脸娇羞,声音更是娇滴滴的:
“祖母,我晋王哥哥早就说了,就爱极了我这个笑容,换成祖母的嫡亲孙女林楚和林娇那种笑,他只觉得虚伪、做作、丑得很,怎么看怎么不舒坦。晋王哥哥前几日还特意交代孙女,万万不能改了。”
左一句晋王哥哥,右一句晋王哥哥,尽管抬出晋王来压制老太太,丝毫情面不留,丝毫客气不讲。
任谁都看得出来,林姝即将嫁给晋王一步登天,再不必将嫡亲儿孙没出息,又在府里失了势的老太太放在眼底了,娇滴滴的声音恶心得老太太气血上涌冲了头,眼前一黑,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在地。
可老太太还能怎么的,人家都说了这是晋王殿下的吩咐,她再不喜,也拿不出派头来管。甭说落魄的她管不了,就是曾经如日中天的她也不敢去压制晋王啊。
只能一口气憋死在胸口,自己气自己。
二房的林楚已经出嫁,嫁给了毁了容的表哥唐玉寒,今日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只有林娇这个还未定亲的小姑娘,林娇听着林姝甜甜叫着“晋王哥哥”,心底就嫉妒得抓心饶肝的,她也很娇媚啊,身段也婀娜多姿,也是林国公的嫡亲孙女,怎的晋王殿下没看上她?
想来想去,都怪自家爹爹不争气,连乌纱帽都保不住,害她连进宫选秀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能进宫选秀,她也必定能赐个高门相公,哪里还用得着立在这儿看林姝得瑟?
思及此,林娇心底怨极了,眼珠子瞪向爹爹。
二婶唐冰也怨恨丈夫没本事,世子位抢不到,连头上的官帽也保不住,活生生一个窝囊废,除夕时,他亲娘被世子爷欺辱了,他窝囊得不敢去讨个公道,如今又连累她们母女只有干瞪眼羡慕大房的份,满脸的不悦。
二爷林正塘哪里看不出她们母女的嫌弃,被撸了官的男人最是自卑又敏感,辞别兄长一家子回到二房,二爷关上院门就对母女破口大骂起来,骂到后来又动了手,操起棍子满院子追打母女俩,一时惨叫声、怒骂声、求饶声四起。
老太太躺在房里听到动静,更是气得捶床板:“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一个个都不争气,只会窝里横。有本事,去打杀了林正渊一家子啊!”
可回应她的,是儿子一家子更加凄厉的喊叫声,惨绝人寰,跟捅了心肺嗷嗷叫的野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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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鸡飞狗跳的,林姝一家子早已习以为常,好在两房隔得远,这半年,傅莜又特意命人在两房中间栽种了一片阔叶林,很是能隔音,无论二房怎么闹,大房这里都能安安静静的,传不来吵闹声。
林姝因着选秀一连住在宫里半个月,傅莜自打生下林姝,还是头一回分开这般久的,惦念不已。接下圣旨,陪着林姝去正院探望过祖父后,就一家子回到大房围坐在一块吃午饭。
小别之后重聚,一家子话特别多。
林正渊和傅莜见林姝一直开开心心,笑容爬满脸颊,知道她并不抗拒嫁给晋王,也就放了心。对他们来说,能避过不堪重用的太子就是特大喜事。
至于从此自家就彻底归入晋王阵营,只要晋王有需要,帮着做事也认了。其实,就算没有这桩亲事,念着晋王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林正渊夫妇也没打算日后需要站队时避开去。
只是有了姻亲关系,林国公府在外界眼里,就彻底与晋王搭伙了,成为晋王一党,站在太子一党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