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焚——蔡某人
时间:2019-06-08 08:30:03

  简嘉的手底是剧烈起伏的心跳,撞到手心,强有力的一下下。
  “我知道会有人爱慕你,但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也懂得怎样去爱你。”陈清焰说完这句,眉头皱紧,表情迟滞了,可那双眼像雪钻一样,忽然又变成冷沉,“你是在说谎,你骗我,我们晚上见。”
  他拿掉她的手,转身走了,没几步远时简嘉看到他趔趄了一下险些绊倒,他没看到那个小小的台阶。
  陈清焰就这么徒然的爱着,还有继续无用。
  简嘉眼睛发热,心里骂他一句傻瓜。很快的,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你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好想一想。
  陈清焰脑子很满又很空,他选择暂时关闭自己,因为他就是不相信。
  马路边,程述站在车旁抽烟,看到陈清焰脸色铁青几无表情地走过来,大衣敞着。程述纳闷:死冷的天,这么炫酷?
  两人一起换了衣服,白色衬衣,黑色领带和大衣。陈清焰再度进入周涤非自杀的住所,一个人,里面摆设完好如初。但她的私人物品几乎全部销毁,唯独剩了本兰波的《地狱一季》。
  他在房间里呆了十分钟,静静看着一切。
  我知道你爱我,我会好好生活下去,我想,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陈清焰的目光缓缓滑过所有陈设,他心里这么想着,一股不知所以难以言明的悲伤忽如大雾降临,一呼一吸,尽是凉意。
  过去彻底埋葬,而程程,依旧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他带走了书,向房间投去最后一瞥,锁死了门。随后,打了两个电话。又买两束白菊唐菖蒲搭配的鲜花,等李木子赶来,一起上车,一路上,他抱着花不言不语。
  程述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没能张嘴,他闹不明白陈清焰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和医学院的联系好,那边派了两个学生代表。其他事宜,买墓地,订制棺材,都在周涤非死去的当晚捐赠□□的那几个小时里,被陈清焰去执行。
  他想过,这些准备好即使他不出席也足够。这是他能为她最后做的事情,她没明说所谓丧葬费,但遗产切割成三部分,给了陈清焰、祖父,还有偏远地区的小学校。
  陈清焰没动这笔钱,都打给学校。
  陵园是郊区公益性墓地,群山环绕,环境苍幽。事实上,这里偏僻荒凉。北风在呜呜咽咽地吹,树干哗啦作响,大地固若金汤。朝来暮逝,有的坟墓没有碑文长满枯草,无人追思。
  而有的,碑前假花鲜艳夺目在风中摇摆不定,成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租的灵车把棺材送来后,陈清焰把书放进去,和当日摘下的蓝宝石项链。
  李木子戴着墨镜,看不清背后那双眼睛藏着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小束白色丝带系上的卷发,低声说:
  “我最近收拾家发现的,在她住过的卧室里,也许,是她无心遗落的。”说着,递给陈清焰一张素色便笺,上面是周涤非留下的八个字,字迹挺劲又潦乱: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
  曾经,她是个甚至能把《楚辞》全篇背诵下来的早慧少女。
  斯人已逝。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写下的只言片语,和剪下的头发,是精神极度混乱焦灼时所留。离开李木子家的那天,周涤非真的忘记了自己做过这些。
  有眼泪从李木子的墨镜下蜿蜒淌下,她跟着陈清焰,也把东西放进去。
  最后一次轻抚了她妩媚的长发。
  “周涤非,我不生你的气了,也不会再怪你了,真的……”李木子狠狠咬着嘴唇,她扭过去了脸。
  陈清焰五官被冻在冬风里,天气晴朗,他的眼睛也变成纯粹的黑,没有表情。他戴上白手套,成为她的抬棺扶灵人。
  风的声音探遍天空和大地的各个角落,空荡铿锵。
  年轻的医学生们在默哀。
  陈清焰没有表情,神色冷淡,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他在等人。
  棺木缓缓落下去,陈清焰弯腰和陵园掘墓工一起下棺时,余光忽然变得锐利。
  “陈医生!”李木子也忽然发出一声低呼,她情不自禁靠近了陈清焰。李木子发现,陈清焰这个人明明一副很难接近清高模样却又强烈吸引着别人想去靠近,他身上有种让人莫名心定的安全感,极冷极热。所以,她终于明白周涤非为什么会爱上陈清焰。他完美的皮囊之下,有纵深扑朔别的东西。
  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陈清焰非常失望。
  他像团浓重的黑影盘踞在日光之下,身旁,是没办法控制内心深处恐惧的李木子。
  “陈医生,他们为什么要来?他们怎么知道的?!”李木子几乎是神经质地在抖,陈清焰握了握她的肩膀,沉声说,“别害怕,我们都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的确,沈秋秋特地雇了私家侦探跟踪李木子,她知道,李木子百分百会来送周涤非。只是,她意外没看到许远,哦,他不敢露面。沈秋秋也戴着墨镜,但涂了口红,色泽鲜润,她变得冷酷而刚硬只觉得当下特别高兴。什么玩意?死了都只有前男友和不男不女的来送?她觉得周涤非死的可真像条野狗,有那么几个同类。
  “他故意的,他太坏了他一定是故意来恶心我们的!”李木子难过地哭了,她变得极端脆弱,死死攥着陈清焰的黑色大衣。
  沈秋秋是和沈国华一起来的,父女俩旁若无人。沈国华依旧风度宜人,他要来确定,周涤非是不是真真正正死了。这让他兴奋,周涤非的自杀是对他最好的奖励,他知道,美丽的少女最终因他而死。
  这是一种悲剧美学。沈国华热爱悲剧美学。
  而且,一举两得的是,可以给李木子施加足够的心理压力,父女俩心照不宣,年代久远,证据不足是她们致命的弱点。当事人一个自杀,一个崩溃,一个自暴自弃,这是最好的结局。
  当沈秋秋拿下墨镜,挑衅地看向他们几人时,朝后面头一歪,让跟着来的人把花圈送上来,微笑说:
  “陈医生,我说过,我们会送花圈的,做人要守信不是吗?”
  李木子看到上面两行字时,瞳孔急遽收缩,她失去了控制,在陈清焰没留神的刹那冲了出去,一下撞扑到沈秋秋身上。
  她掐住沈秋秋的脖子,整个人彻底颠狂:“坏种!坏种!你去死!你和沈国华都去死!”
  沈秋秋不甘示弱,她咬牙狞笑,两只手不忘反击:“李木子,该死的是你,去死呀,到时我和我爸会给你也送个花圈。想赢官司门都没有!我告诉你,我们会告到你自动想去陪周涤非!多好啊,你们搭个伴?”
  那么潇洒帅气的姑娘,突然成疯狗一样,程述看的呆呆的,包括不知情的所有人都一脸惊讶看着这一幕。
  不过,挑这种日子来找事……掘墓工啧啧两声。
  李木子绝望地大哭,她的手一下软下去,这个时候,陈清焰过来把她拉开拖走。
  她一双眼睛死死咬住站在旁边的沈国华,前一刻,她潜意识里依旧是无尽的恐惧和恶心。这一刻,只剩无穷无尽的仇恨。
  陈清焰皱眉抱住李木子不断往下坠滑的身体。
  她的墨镜早不知时候碰掉了,露出漂亮的眼睛。如果打扮,李木子是非常漂亮的姑娘。
  她不住喘着粗气,直愣愣的,已经魔怔,像没有力气再扑打的惊鸟。陈清焰紧紧把她提溜在怀里,一双眼睛,盯着沈国华寒冷至深:
  “沈国华,你很会钻法律的空子,你连跟畜生比的资格都没有,滚!”
  沈国华保持着他学者一般的微笑:“你不懂,小陈医生,她们都是因为爱而不得发了疯。转头诬告老师,我为她们感到遗憾。今天,我来,一是送别死者,二是提醒生者不要再错下去,如果她们收手,老师依然会选择原谅她们。”
  一抹讥讽从他眼睛里闪过去,纯雄性动物的,占有和侮辱。
  这一刻,沈国华又有了新的愉悦。陈清焰身份清贵,青年才俊,爱的也不过是他干.烂的女人,二手小贱.货。这种奇妙的胜利感,让人不得不膨胀。
  尽管,他更年轻,更多金,更英俊,更有成就。但那又如何?
  “你做梦!沈国华,你会遭报应的你会的!你女儿就是!你对别人女儿做的事都报应到你女儿身上,不,还不够!”李木子忽然挣开陈清焰,像一道黑光,刺向了沈国华。
  他来不及阻拦她。
  沈秋秋麻木地看着李木子发疯,她自动屏蔽了那段回忆。
  但沈国华避开了,李木子重心不稳,在巨大的惯性下摔向一旁额角碰到坚硬的石头拐角,温热的一滩红色流了出来。
  陈清焰几步跑过去,把她翻过来,李木子那双眼睛里写满和周涤非曾经一模一样的东西,让整个世界都迅速的黑了下去。
  她喃喃的,双眼努力聚焦到陈清焰的脸上,向他伸手:“救我,陈医生,救我……”
  陈清焰浑身血液倒流,他太阳穴砰砰直跳,下一秒,却冷静地握住她的手:“我会救你,你自己要撑下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抱起李木子,喊了程述,两人丢下未完成的事,鲜花尚没有放到周涤非的墓前。
  在车上,陈清焰给她做简单的处理,并检查伤口,李木子呈现了昏迷的状态。
  程述把车子开的飞快。
  “就近再转院?还是直接送三甲?离这里最近的三甲是附属二院。”程述同样冷静,他们是103最出色的医生之一,面对突发状况有着常人不具备的应对素质。
  “附属二院,就近会耽误她的。”陈清焰托住她的脑袋,防止颠簸。
  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狠狠揍一顿沈国华,但无事于补。陈清焰被一阵无力感击中,他沉默很久,两只黑眼睛变得更为深邃难测,隐蔽了所有情绪。
  抢救很及时,陈清焰用李木子的手机联系了她的恋人。半小时后,对方赶到,陈清焰在哭声中安慰了两句。出来后,他这才回拨陵园工人打来被摁掉的电话。
  带有周涤非遗物的棺柩已经下葬。
  陵园那边虽然不知道突发状况是怎么回事,但把该做的做好了。
  “那对父女走了吗?”陈清焰问。
  “走了,你们走后那个姑娘把花圈扔这就都走了。”
  “还有别人吗?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出现?”
  “没有,没人了。”
  “好,多谢,那两束花麻烦替我们献上。”陈清焰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的,他声音镇静。
  “两个学生给摆上的,您放心,没什么问题了,你们还过来看一趟吗?”
  陈清焰说句“暂时不过去了”挂掉电话,随后,又给李局长通了话。今天,警方确实在陵园附近提前布置。
  不过,许远却没有出现。
  警方扑了个空。
  许远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他抹杀痕迹,影子没有了主人,他自己根本没有影子。警方要抓捕一个没有影子的人。
  凌晨三点一刻的郊区陵园里,有清冷的月光,笼罩着新立的坟墓。气温极低,四周除了干枯的树叶在风里吹口哨,就是再远点隐约有犬吠声。
  永远不会再有影子出现的许远找到周涤非,他压抑地流下眼泪,一动不动,几乎把自己站成僵硬的尸体。
  “我只看你一次,仅此一次。”许远跪下亲吻了下刺骨的大理石面,站起来,再次消失在寒意浸人的冬夜里。
 
 
第124章 
  简嘉是两天后见到的陈清焰。
  这两天风大的邪乎, 刮断树枝,掀翻广告牌, 造成多起交通事故,103因此接到不少急诊。103有全国最大的门诊楼, 门诊楼的西边, 有单独的急诊楼可接收量也是数一数二。
  陈清焰则第一次在手术中使用新的脊柱截骨技术,积累临床资料。手术后, 他一直坚持值夜班随时关注病患新动态。又坐一下午专家门诊,五楼骨科等候区的铁皮椅上永远坐着全国各地来看骨科类疑难杂症的病患。
  除了晚安,晚安, 晚安,陈清焰没给简嘉发别的内容。
  简嘉接到被录用通知, 但岗位不是她想要的管理岗。她犹豫了下,大四时CPA考过了四门,现在还剩两门, 短期的规划是剩下两门一定要一次性通过, 还有找到对胃口的工作。
  在鑫盛虽然闹出很不愉快的幺蛾子,但简嘉成长很快,她有着出色的数据处理、分析能力。她又好学, 时刻关注着FASB官网公布的财会方面最新消息和发展趋势, 与时俱进。
  陈清焰来找她时, 她正在自己的计划表上打钩把完成的去掉。
  冬天黑的极早, 这个时候, 也过了晚饭的点。简嘉在窗户那迅速瞄一眼, 看到戴着烟灰围巾的男人正也往上看,抱着香槟玫瑰。她笑了,但还是让他上来。
  家里就她一人。
  陈清焰把花默默放在桌上,自己挂好大衣,取下围巾、手套,随后,进那个狭小的卫生间洗手。
  “我这两天跟进一个很重要的手术,所以,没能来找你。”他语调沉沉地解释,简嘉却歪头咬着笔杆看他,“我男朋友很快也来,正好,你们谈谈。”
  陈清焰看她一眼,他把她手里的笔直接夺过来,扔开:“你最好不要让他过来,我会动粗。而且,我必须先提醒你,他打不过我。”
  “你是周……”简嘉差点脱口而出,转念想,不可以,他是八零后有非常大的可能读金庸的书长大的。连自己这种非武侠迷都知道有个周伯通。
  她盯着他冷怒的眼,更想笑了。陈清焰觉得简嘉奇奇怪怪的,她笑的舒展,眉眼弯弯,甜美漂亮得太过分。
  终于,他意识到点什么:“程程,你没有男朋友,是不是?”
  “有啊,要不然我怎么这么高兴?你看不出来我挺乐呵的吗?”简嘉把自己的笔捡起来,拉过椅子,弄她的计划表,“我之所以让你上来,就是……”
  话没说完,她的脸被陈清焰掰过去,食指和拇指捏紧在下巴那,他吻了下来:
  “不许说。”
  口腔里很快充斥起他渡进来的清澄气息,简嘉仰面承受,他上来要的又爱又恨。
  简嘉推不开他,两人甚至发出让人难堪的吸吮声,她觉得陈清焰真是太用力了,她的嘴巴又会肿。
  随后,他暴力地把她捞起来往床上丢,简嘉害怕了,她怕他来真的:
  “你干嘛!你要是敢,我告你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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