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焚——蔡某人
时间:2019-06-08 08:30:03

  后面,周琼慌里慌张跑过来,她云里雾里从103往繁华里赶,陈清焰贼快,她本来打算跟他车走,没想到转眼就不见鬼影。此刻,要上前,却被陈清焰用手势制止,他低头吻了吻简嘉的头发,把她抱得更紧。
  周琼琢磨着是不是这个时候应该上去一把踢开陈清焰,并破口大骂,但没有,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地在那站着了。在103,陈清焰会百忙之中抽空来胰腺外科,周琼觉得他并非虚伪,于是,她也就这么站着了。
  “我听见你哭,也很害怕,程程,我一想到你在独自承受着什么事情,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来找你。”陈清焰低声说,他知道简嘉是最能忍的女孩子,不到崩溃的阈值,她不会轻易向别人求救。
  这更刺痛到神经。而且,他明白了简嘉在分院时的举动,他此刻一样,迫不及待要和她站在一起,让她明白,她不会是一个人。
  简嘉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她开始头疼,软绵绵被陈清焰抱着,不想再折腾。
  她忽然又挣扎起来,要看看周琼到了没。
  仰头时,迎上陈清焰垂下的漆黑眼睛,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他像魔鬼,简嘉陷入新的恐惧:
  她在干什么,躲在这个曾经直接朝她胸口插上一刀,远不够,还会面不改色再朝心脏扎更深,转身就走,哪怕她鲜血淌尽,也不会回头的男人的怀抱里。
  简嘉看不起自己。
  他一定是又想到了新奇的游戏,再度来引她上钩,然后,再度丢弃践踏,享受征服的快感。
  或者,他只是来想和她上床。
  简嘉害怕极了,陈清焰比监狱可怕。
  两人僵持的几秒钟里,足让人反复崩溃。
  陈清焰在简嘉瞳孔深处看到了惊惶,像拍翅的雏鸟,他把她的羽毛不是一根根拔掉,而是从根斩断,翅膀是鸟的尊严和生命。
  程程怕他。
  陈清焰忽然明白过来,他黑眸微闪,胸口窒疼,喉渊隐蔽着言辞,但简嘉先说话了:
  “我宁肯坐牢。”
  她告诉自己,陈清焰既然是跟踪变态狂,一定知道一切,他会利用陈家的权势,帮她摆平,从而让她又欠他累累一笔,他会抓住她幽微的心理作资本再来让她死一回。
  并以此为乐。
  “你说什么?”陈清焰皱眉,简嘉忽然变得愤怒又暴躁,她噙着眼泪:
  “你不用装,你知道我在鑫盛发生的一切,你别做梦了,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宁肯坐牢,陈清焰,你别妄想再作践我!”
  “程程,有话好好说行吗?”陈清焰眉头紧锁,他没听懂,两人再次拉拉扯扯。
  情况急转直下,周琼忙跑过来,想调解,简嘉却拉着她朝电梯疾步走去。
  “程程,把话说清楚。”陈清焰压抑着情绪,他不会再凶她,但内心焦乱,那张脸,在灯光下更冷沉。
  “你在公司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他攥住简嘉的手腕,不会让她跑掉,他禁不起她再误会什么。陈清焰生性骄傲,但此刻,他知道自己输不起。
  周琼插进来一句什么,两个人都没听到,彼此用各自的漂亮眼睛对峙着。
  “程程,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肯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刚才的话我没听明白。”陈清焰眼睛忍得发红,他有种受伤的咄咄逼人,语气沉冷,掩饰着痛。
  对方不肯给他机会,这一刹,陈清焰入骨地体会到简嘉曾经的心情,那么迫切,那么焦灼,但对方无动于衷。
  挺好的,她让他把走过的路无非再走一遍。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陈清焰又问,他第一颗和第二颗纽扣掉了,微敞胸口,衣衫不整是刚才被简嘉撕拽的。
  周琼为难地看着两人,但冷冷对陈清焰说:
  “陈医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先上去了。”
  简嘉脸上滚烫,她鼻息有点重,再开口时似乎是感冒的腔,她坚硬的清醒回来一瞬:“别上去!我们去宾馆凑合一夜。”
  周琼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和医生一样。
  陈清焰一直沉默看着她,这个时候,走过来,把风衣拿掉丢给周琼,随后,把简嘉扛到肩上,随便简嘉捶他。陈清焰不管不顾,又用风衣裹住她,告诉周琼:
  “回医院。”
  这么走到停车处,不少路人都在看他们。
  “你打车走,放心,我不会伤害她。”陈清焰说,“医院见,我回103,如果你担心我失信,打电话给陈景明同志他能毙了我,程述有他电话。”
  他丢下满脸疑云的周琼,弯腰把简嘉放进去,给她系上安全带,关死车门,然后自己快速上了车。
  简嘉脸通红,因为姿势问题,血都涌脸上来了。陈清焰在她之前开口,他手放在方向盘上:
  “程程,你怕我,是因为你还爱着我所以怕我,你怕我再伤害你。”
  他神情苍白,转脸看她,“我的确不值得被原谅,再被信任,但你要我不管你的事,我做不到,我们谈谈鑫盛到底怎么回事。你即使现在不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什么都能打听出来,并且会管到底。”
  刚才简嘉激烈的情绪里,他听出苗头,做出决定,这一次他必须勉强她。
  简嘉累了,她当然知道陈清焰的性格,那种执拗,融进黑色的眼睛里,成一片汪洋,又和夜色混到一起。
  但她安静一路,等到103,陈清焰先打电话告诉周琼,两人到了,并录视频给她看,简嘉下意识挡了挡脸,对他拍她烦躁。
  “跟我回趟公寓,我有东西还你。”陈清焰说话时,留心她浑身上下,看有没有磕碰到什么地方。
  他没打算还光盘,但没办法,办公室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外头店面,他更不想去,只想带她回家。
  “你偷我东西了是不是?”简嘉把他风衣扔地上,踩了起来,她知道陈清焰最爱惜衣服,他每一件衣服,都是他自己非常喜爱的。
  空气纯一,除了陈清焰的味道,没别的。
  陈清焰让她踩个够,完了,才捡起来,丢后备箱,又拿出件开衫,把她包起来,眼睛一低,问说:“累吗?”
  说完,把人朝副驾驶一按,脱下她高跟鞋,直接背起,顺带拎起鞋,简嘉又要挣扎,拼命拍他肩膀。
  鞋在陈清焰手里勾着,乱晃,背上人也晃,他说:
  “回去再打,打多久都可以,但我们在外边不争执可以吗?”
  他锁了车,朝前走,简嘉绷直身体并不舒服,两人再没有对话。后来,她支撑辛苦,身子一软,贴在陈清焰温暖的后背上,闭了眼。简嘉自己不知道在最深的潜意识深处,也许,她依旧信赖着这个男人,但自尊心的藩篱,阻断一切。
  到了门口,陈清焰掏钥匙开门,他打开灯,开始弯腰翻鞋柜。
  等拿出来,陈清焰蹲下,准备给简嘉穿拖鞋。
  他攥住她的脚踝,简嘉不动,陈清焰抬眸看了看她,眼波耐心:“程程,现在是秋天,光脚踩地板会受凉,但还没到供暖的时候,穿鞋好吗?”
  灯光下,陈清焰眼眸深沉,藏着冷静的温柔风暴,他只有一个想法,要把自己制造的伤口再缝上,把他所有的时间打碎成小时,小时打碎成分秒,分秒打碎成更细的光影碎片,哪怕这一切,虚无、乌有、无穷无息。简嘉心跳了跳,她发现陈清焰实在太危险了,他随时随地都等着自己沦陷。
  随后,简嘉抬起了脚,但下一秒,踩上陈清焰的肩头。
 
 
第80章 
  陈清焰恋爱史丰富。
  人生过而立不久, 但十五岁算起,他不停地换女朋友。一年又一年,四季轮转,穿衣服风格从明骚到闷骚, 秉承优雅分手原则, 不拖泥带水,利落、果断。对方如果纠缠, 他会格外冷酷,但要保持绅士风度, 微笑时, 会让女方更想打爆他脑袋。
  有一点, 没变过, 他从来不把女人带回家。身为医生,陈清焰有洁癖, 极简主义的家里除了他一个活物,他拒绝别的生物入驻、停留。周涤非也没来过这套公寓,她对自己的私密空间没有兴趣, 只需要见到人。
  打破规则的是简嘉。
  陈清焰想起来,他从一开始,对于她睡在自己床上, 随意改变家中布置等等一切活动,都不排斥, 相反, 迅速适应。
  好像, 这个家等她很久,她来了,一切完满。
  想到这里,陈清焰静静看着简嘉,忽然说:“你想我臣服,是吗?”说完,他侧过脸,轻轻吻了一吻那只脚。
  变态!
  简嘉没想到陈清焰是这样的举动,他永远把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下颌线分明,做变态的事情时,也像一头高傲的狮子,但他低头了。
  简嘉直接用力蹬了他一脚。
  陈清焰只是晃了晃,双手向后撑一把,不过,他索性放松下来,这样撑肩坐地上看简嘉穿拖鞋。
  他居然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黑瞳不动,凝在简嘉身上。
  但简嘉移开了目光,她发现,客厅里插着一大束香槟玫瑰,无声对着他们怒放。
  陈清焰什么时候这么迷恋香槟玫瑰?简嘉很快又发现,那些绿植都在,而且,活的很好,陈清焰把以前的尸体处理掉,新购置一批,一样不差,和她在的时候没任何改变。
  不过,花架上为什么挂着小灯串?五角星形状?简嘉第一反应是陈清焰新交了一个小女友,也许,又是大学没毕业。
  至于墙上,果然依旧贴着她的照片,横七横八挂在壁纸上。
  她抬腿从陈清焰身上跨过去,要去撕照片,但又作罢:他会再洗出来的。
  陈清焰慢慢站起来,他打开冰箱,拿出盒鲜奶,然后进厨房。
  简嘉不知他在做什么,笔直站在原地不动,但茶几上,放着一本手帐,旁边是配套的胶带,当下流行,少女们的最爱。再一旁,是他几本医刊,供随时查阅。
  不伦不类的。
  他真的在交小女友。
  家里明显是多住了个人的氛围,简嘉看看脚上的白色绒拖鞋,她踢开了,她不会穿别人的东西。
  他当自己是智障吗?简嘉觉得自己愚蠢。
  她毫不犹豫拐进厨房,陈清焰手里拿着星空杯,里面是牛奶,两人顶个满怀,他在抬手保证牛奶没遭殃的前提下,退后一步:
  “喝杯热牛奶。”
  简嘉不耐烦地扬手打翻它,瞬间,浸透陈清焰的西裤,从上倒下,淋漓出不规整的印渍。
  但他没说话,只是迅疾把她拉开,问她:“烫着没有?”
  简嘉咬了咬嘴唇,她知道,也许烫到他了,她眼睛里闪了闪,看陈清焰拿毛巾吸地板上的牛奶,他低着头:
  “你等等,我重新热一杯。”
  陈清焰面色平静,他站起来,看到简嘉的鞋子没了,他皱皱眉,转脸瞧见那两只东倒西歪的。
  “你还是老样子,你女朋友知道你现在把前妻领家里来吗?东西给我,我立刻走。”
  简嘉忽然很鄙视他。
  陈清焰静默地站在那,好像,她说的每个字都很沉重,他没辩驳,针对“老样子”,而是说:“我没有女朋友,这里是我一个人住。”
  “你撒谎!”简嘉猛地红了脸,意识到不该问,关她什么事?她来拿东西要走人的。
  她一局促,陈清焰就能了解简嘉此刻心境,此刻,他有那么 一些狼狈:衬衫皱巴巴的、扣子掉了、连西裤上也贴着腿,湿黏成片。
  他形象从没这么糟糕过,最难受的时刻,夜间抽再多烟,心情无论有多潦倒,他都会逼着自己第二早清理干净自己,刮胡子、换衣服。陈清焰一直把得体的装扮当做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自律的一种。
  “拖鞋是给你准备的,玫瑰也是,这里所有一切都是,我一直都在想着哪天你会回来,这里最起码看着,不会那么荒凉。”陈清焰慢慢说完,再次进了厨房。
  他没有说谎,对于某些古老的品格,陈清焰又像圣徒一样虔诚着,他性格里有一种矛盾修辞:寒冷的火焰、严肃的轻薄、清醒的迷乱、漫不经心的谨守。
  几秒钟后,简嘉眨了眨眼睛她无声坐在沙发上,想要触摸玫瑰,却又缩回手。
  但快速翻了下手帐,崭新的,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在等它的主人。她愣了愣,又去翻他的医刊,这才是她熟悉的。
  以前,陈清焰不在,简嘉会着迷地一页一页看他的东西,因为不懂,只用本身的纯粹去阅读,用力过猛,仍像个少女,在进行着最热烈的暗恋。
  她想起彻底搬离这里的前一夜,抱着医刊哭,他的sci都成利刃。
  简嘉有点恍惚地又把医刊搁下,指尖轻轻滑过去。
  有时,爱一个人,越迷狂,越注定愚蠢和错误是必然的。
  肩膀上忽然多个东西,简嘉吓一跳,她抬起眼,是陈清焰给她披上件格子纹披肩,他记得在分院买的那条有多廉价,当时给她应急。
  “你喝点牛奶,我换件衣服,很快。”陈清焰扭头又进了卧室,他迅速脱掉所有,□□,套了件酒红圆领麻花毛衣,一条卡其裤,一分钟后再次出现在简嘉面前。
  简嘉对他少年人一样的打扮,一点不惊奇,陈清焰有时喜欢装嫩,仗着他白皙紧致的皮肤,和瘦削的身材。但她知道,他浑身精肉,常年健身的结果,并非少年单薄。
  “你拿了我什么东西?”她语气缓和些,眼睛不看他,只盯着牛奶。
  陈清焰很自然地往她身边一坐,伸出手,把她脚拽过来握在掌心里,简嘉立刻又开始蹬他:
  “你干什么?”
  但陈清焰按着她,她根本动不了。
  “穿高跟鞋不累吗?”他开始揉她的脚。
  两个人,看上去像一对恩爱夫妇,只是看上去而已。
  “程程,告诉我你发生什么事。”陈清焰继续说话,简嘉的脚挨着他温热的大腿,隔着裤子,十分清晰,她朝里缩了缩,“你放开我。”
  “你告诉我,我就放开你,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任性。”陈清焰不松口,他黑沉沉的眼睛里,不动声色,简嘉一阵毛骨悚然,她沉默了。
  过几秒,她低低把事情说清楚,脸上重新灰败。
  “好,你不要害怕,事情我来处理。”陈清焰遵守约定,他松手了,在听她说完之后。
  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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