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来到底有何要事?”苏鸾看门见山。
见她这样问,陆锦珩脸色略垮,微微失落:“难道见我本身不算要事?”
苏鸾:“……”
以二人当下的关系虽然也可以这么算,但被人愚弄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思及此,苏鸾转身佯作生气要走。
“哎,逗你的!”陆锦珩信以为实,大步迈上前去拽着苏鸾的胳膊。
苏鸾似笑非笑、似气非气的转头看着陆锦珩,催促道:“那还不快说。”
陆锦珩笑笑,收回扯她胳膊的那只手在腰封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苏鸾:“这是二皇子妃的绝笔信,你可要看看?”
苏鸾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从陆锦珩身上移向他手中的那封信,迟疑了片刻,苏鸾还是将信接了过来,展开仔细过目。
看过几行后,苏鸾缓缓蹙起了眉。
再看几行,她的手开始发颤。
最后摇摇头,苏鸾面带几分愧色的低喃道:“不是她……”
“她是被冤枉的,她做了别人的替罪羊。”陆锦珩伸手将信收回,眼神始终盯在苏鸾的脸上。
苏鸾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在牢里见那个邑国细作时,她先入为主的认定邑国细作必是效命于邑国,而身处大周皇宫的二皇子妃是里应外合的唯一人选。
可如今看完二皇子妃的认罪书,苏鸾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焦敏是认下了所有的罪,可是她在提到几处细节之时却露出了破绽。她所有的描述完全是道听途说,许多与实际不符。
偏偏在阐述自己行事动机时又说的真情实感,毫不敷衍。
事已至此,苏鸾也不想再瞒陆锦珩,将自己当初看穿邑国细作的诡计,又将计就计拿了二皇子妃的玉扣去糊弄他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奇的是陆锦珩却丝毫不显意外。
“你……都知道?”苏鸾纳闷儿。
陆锦珩淡笑着点头,视线黏在苏鸾的脸上:“其实从细作身上搜出那枚玉扣后,我便私下去查过了。”
所以他知道二皇子妃在安定公主处被泼湿衣裳的事,也知道那枚玉扣是当时留下的?——苏鸾如是想。
苏鸾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
自作聪明的以为反将敌人一军,结果却间接害死了无辜……
陆锦珩看出苏鸾的难过,伸手缓缓勾起她的下巴。这才发现那张白嫩的小脸儿上,竟挂了将下不下的泪珠儿。
月色下,这角度看她格外的楚楚可怜。
“傻丫头,即便此事与她无关,她也并不冤枉。你可知她是如何坐上这二皇子妃之位的?”
苏鸾怔了怔。她知道,书中提及过焦敏是毒杀了亲姐,才代姐嫁来大周的。可苏鸾不能说知道,因为她没理由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见苏鸾不语,陆锦珩只当她天真不知。风清云淡的笑笑,陆锦珩为了哄好苏鸾,硬着头皮开了个大不敬的玩笑:
“苏鸾,这么给你说吧,若有一日天雷忽降紫禁城……你要相信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是无辜冤死的。”
无辜?呵呵,无辜之人是很难在这宫里生存下去的。
“那,也包括你吗?”苏鸾眨巴下水汽弥漫的杏眼,怯生生的认真问了句。
陆锦珩对着苏鸾看了好久,也沉默了好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之后陆锦珩松了勾着苏鸾下巴的手,干咳两声:“好了,夜里风凉,我早些送你回碧月斋。”说着,陆锦珩提步往碧月斋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呆愣了下,苏鸾看看四周已变至漆黑的夜色,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皎洁的月亮高高挂于夜幕,两个相偎而行的身影被拉的好长,好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最近更新时间都较晚,0点左右才会更新,所以大家全当是一早更新的,天亮再看哈,不用等更的
第168章
西凉太子与安定公主的大婚之日原定于八月初八, 这也是由两国的钦天监占卜星象后一致选定的大吉之日。
有此天时,再加人和,不但可保夫妇二人一世恩爱,更可有助于两国的国运。
然而因着安定公主突然中毒,耽误了启程去西凉的吉时, 八月八日定是赶不上到西凉了。
姬清太子命人回西凉将此事说明之时,特意煽风点火, 令得极信运道之说的西凉君主,认定了是周边看不得大周与西凉好的霄小国家的阴谋。他们企图破坏这百年难逢的吉时, 使得两国联姻夜长梦多。
加之本就听令于姬清太子的西凉钦天监的唆摆,西凉君主这才同意了让姬清与安定公主在大周皇宫内依原定的好日子简单完婚, 先行圆房应了吉时,之后再回西凉补办大婚之礼。
故而大周的皇宫内, 这些日子所有人皆是喜气洋洋,又忙碌不堪。
各宫都在为这场关乎大周国运的联姻效力,希望赢得皇上的满意。
也难怪周幽帝如此看重此次大婚,毕竟两国联姻却在公主的母国举办大婚仪式, 这怎么看怎么有点儿民间倒插门儿的意思。
这点无疑给周幽帝又加了一层体面。
如此大喜之事当前,谁又敢拿些秽气之事触霉头?二皇子妃的丧事草草了事, 麻溜的将人送去了皇陵边上专门安置宫内女眷的陵墓。
就连闻得噩耗, 快马加鞭匆匆赶来,欲送二皇子妃最后一程的邑国使臣, 也没能看上她最后一眼。
几个邑国使臣到的这日, 见大周皇宫内正大肆操办与西凉的联姻之事, 自知腆颜求见亦是自找没趣儿,便只见了见这些日子伺候二皇子妃的几个女官。
那几个女官确实对当日之事有诸多猜疑,可她们知道的毕竟太少,只将感到奇怪的地方告之使臣。
而后几个邑国商量了下,觉得只事有许多可疑之处,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于是他们几人便先出了宫,到鸿胪寺客舍落脚。
他们打算先将如今知道的写信回禀邑王,等邑王一个答复,是让他们在京中等到大婚结束后求见皇帝了解个明白,还是直接回去。
也就是在这晚,陆錦珩接到了牢中传递的消息:那个邑国细作死了。
“世子,您觉得下手的可会是鸿胪寺住着的那几个邑国使臣?”毕竟接连的几个案子,邑国嫌疑最大,他们兴许怕事情会牵扯到邑王,而杀人灭口。
正倒弄着茶艺的陆錦珩,只在听到消息的时候眼中波动了下,手里的动作却是未停。
他右手捻花儿似的将闻香杯里的茶汤转了几圈儿,之后倒掉。
这才开口道:“不会。”
“若那一系列谋害案件背后真的是邑王,皇上放出风去二皇子妃病逝,邑王便应该明白皇上的用心了。他断不会再画蛇添足的派人来灭什么口。”说这话的时候,陆錦珩将那闻香杯凑至鼻前,顿时一缕茶香萦绕上鼻尖儿。
陆錦珩轻阖双眼,喜欢极了这清列雅致的香气。
经世子这一点,炎华有些明白过来,后知后觉道:“灭口之事与邑国使臣的到访时间如此凑巧,既然不是那些邑国使臣做的,定是有些人怕他们查出什么来,故意做的。”
“只是会是何人呢?”炎华百思不得其解。
陆錦珩缓缓睁开眼,也将手中杯子放下。勾了勾唇:“这回,他总该说实话了。”
世子口中的这个“他”,炎华自然明白是谁。
当初所有人都怀疑是二皇子妃与邑国里应外合,设计了这一系列的阴谋诡计。然而二皇子妃死前,的确也诚诚恳恳的将那些罪名悉数认下了。
只是这样一来,反倒更怪了。
二皇子妃在绝笔信中反复撇清了二皇子,只说是自己出于私心。可她该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一个犯人越是急于为谁开脱,谁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二皇子妃全程不提邑国亲族,只表达了自己对二皇子的一片痴心,任二皇子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皇帝也不由得对他开始起疑。
毕竟这一桩桩的案件,若都安到二皇子身上,于情于理倒是都讲得通。
二皇子担忧陆錦珩成家后会真如父皇所言,认祖归宗迁居回宫。故而二皇子在陆錦珩自青州回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
二皇子惧怕安定公主成为西凉未来的皇后,也成为陆錦珩背后的一股强势支持力量。故而买通一个邑国商人,由别人出面给安定公主下毒。这样最终事败,大家也只会将目光投向邑国。就像如今这样,由二皇子妃为他背下所有罪名。
至于青州刺杀姬清太子的那次,就更是事出有因了。
两年前,大周与西凉边境正是战乱时起,边关百姓民不聊生。当时有文官建议由皇家出面安抚,于是急于取悦圣心的二皇子自愿请命去边疆慰问将士与百姓。
偏偏在他去的第二日,就被一支流箭所伤。而伤他的那支箭被取出后,不少人认出那种翠鸟羽的箭乃是西凉太子专有。
换言之,两年前伤二皇子右臂的就是姬清。
那么当二皇子知道姬清太子不久前微服到大周境内时,想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而派杀手去行刺,也不奇怪。
如此,三桩谋害案件都说得通。二皇子妃以一封遗书,成功的让皇上将目光聚焦到了二皇子身上。
可是这样重要的一封信,二皇子妃何故会在细节上漏洞百出?
唯一解释就是她真的不是幕后主使,她当真是对案件不怎么明白。只一心将罪揽下,偏偏又无说服力。
这些是在二皇子妃死的当晚,陆錦珩和苏鸾便在桃园想明白的。既然陆錦珩早已笃定幕后真凶另有其人,又怎会对可能知道真相的那个邑国细作毫不加保护?
故而,被灭口的那个,只是个假的。而真正的,如今尚活得好好的。只是在他亲眼见证这些后,明白自己已沦为一颗弃子,也该说点儿真话了。
“苏鸾这几日在忙什么?”陆錦珩端起一杯热茶轻抿了口,斜睨着炎华。
“回世子,苏姑娘自然还是在忙安定公主的大婚之事。”
“呵呵,”陆錦珩笑道:“她一个未出过阁的小丫头,懂什么婚嫁礼俗?”
“呵呵……”炎华附和着干笑两声,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些尴尬的伸手挠挠头。毕竟有关苏姑娘的调侃,世子可以随意说,旁人若是说了可能会被赏板子。
“去,把她请来,就说我有事找她。”陆錦珩悠哉的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茶。
“是!”炎华退下。
须臾,炎华便肃着一张脸回来了。
“世子,苏觉得说她今日忙……没空过来。”说这话时炎华也是虚着的,生怕陆錦珩发火。
毕竟这已是近几日的第三回 拒绝了,只是前两回苏姑娘还找点儿堂而皇之的理由搪塞,这回竟直接说“没空。”
而陆錦珩倒也未见半分恼怒之色,只心中暗笑,他不过是在送苏鸾回去的那晚开了个小玩笑,就气的她一连几日不见他。
从桃园送苏鸾回碧月斋的路上,陆錦珩依依不舍的搂住苏鸾,说要不他们就也学姬清和苏安,先圆房,待两年后再补婚礼。
结果苏鸾气乎乎的就跑了,白日里任陆錦珩再怎么派人去请也请不回来了。而他一男子,又不方便亲自去碧月斋拽人出来。
陆錦珩抬手指了指盛着茶杯的木案子,“将这个给她送去。”
炎华一懵,“这……”他又看了看世子的手指和眼神,以确定自己没理解错。
第169章
陆錦珩斜眼看着炎华不敢置信的表情,指尖儿落在木案子上轻叩了两下, 以明确他没理解错, 就是这个玩意儿。
“是……”炎华只得将茶具挪开, 抱起木案子擦拭一番, 而后送去碧月斋。
碧月斋的前厅里,苏鸾托腮绕着桌子小步转了半圈儿, 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个木案子上,想不通陆錦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让你送这个来, 就没说点儿什么?”虽说这阵子陆錦珩为了哄她送了不少宝贝来,但这种东西倒是稀奇。一个用过的旧木案, 送来干麻?
炎华笃定的摇摇头, 坦诚道:“世子什么也没说。”
苏鸾觉得这事儿里透着蹊跷,一个茶案子……
等等……茶案?
“我跟你去!”苏鸾转身出了门。
猝不及防的炎华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一路护送着苏鸾去了奉召宫。
进了偏殿,炎华应景识趣的带着一众宫婢退下了。
苏鸾强自走到正品茗的陆錦珩身边, 温柔的声音里带了丝讨好之意:“陆錦珩,你找我来可是有事?”
陆錦珩端着茶杯的手在嘴边儿停了下来,转头看看苏鸾, 笑眼弯弯的问道:“你近来很忙?”
苏鸾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 “是……是啊。”接着便急于将话题引向正处:“你不是说有事?”
“你不是猜到了?”陆錦珩反问, 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鸾。
苏鸾也不再装糊涂, 直言道:“你给我送那个茶案子, 可是想告诉我大姐姐的案子有新进展了?”毕竟她和他都知道,二皇子妃只是个替罪羊。
陆錦珩也不直接回答,只道:“我怕你总在碧月斋呆的会闷,故而想带你去牢里转转。”
“好啊!”苏鸾自然明白这是何意。
时已至傍晚,陆錦珩也不想太多耽搁,卖了几个关子后便带着苏鸾去了牢房。
穿过阴暗潮湿又有些噪杂的关押区,苏鸾跟着陆錦珩来到里面的审训屋。这已不是她头次来,故而也没之前那么紧张。
苏鸾看到十字木桩上绑着的人,正是那个邑国细作。只是比起她来见他时,要消瘦一圈儿,人看上去也极虚弱。
苏鸾不由得往陆錦珩身后缩了缩。
陆錦珩转头看看她,温言安抚:“不必怕,他动不了也开不了口,伤不到你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苏鸾不解的圆瞪着一双杏眼看陆錦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