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琴的脸更红了,将手里拿的帕子气乎乎往桶里了丢,一副罢工的模样:“小姐越来越没正经了!”
“切~”苏鸾也不恼,拾起桶里的帕子来自己擦身,嘴巴也继续不饶人:“你大可以装你的正经,等炎华来找本小姐要人的时候,本小姐绝不点头!到时你就只能跟着我进宫,做个贴身女官,不到二十五呀都不能被放出宫嫁人。”
苏鸾以为这下能把水琴唬住,可水琴根本不怕。反倒乐起来:“小姐以为奴婢看上炎侍卫什么?可不就是看上跟了他不耽误在小姐身边伺候这点?小姐进宫,奴婢自然要跟着进,到了二十五也不会出宫。”
“哟哟哟——”苏鸾笑着起哄,可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为了掩饰眼底没出息聚起的水汽,嘴硬的戏谑:“都能说出‘跟了他’这种话来,路铺这么远了,还说什么‘没好上’?”
水琴也不认输,笑着反将一军:“那小姐还不是把路都铺进宫了?平日里还总跟奴婢说对世子没动心,没动心。这没动心都想好进宫之后的事儿了?”
“你!”被戳了痛脚的苏鸾气的撩起一捧水,朝水琴泼去。
猝不及防被洗澡水泼了一身的水琴,笑着拿起瓢来,口中假正经的念道:“小姐不要闹了,奴婢该帮小姐洗头发了。”说着,便将满满一瓢水兜头浇下……
自打苏家的门楣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后,府中下人也多了起来。就说以前在老宅子里,伺候苏鸾的只有水琴和小桃二人,来了伯府后是又添了四个丫头。
主仆二人嬉闹的动静传至屋外,守门的四个丫头也不明就里的跟着笑,同时心中也为自己感到庆幸。京中高门大户的千金都是有大小姐脾气的,打骂下人那是常态,有几个主子能跟奴婢没尊没卑闹成一片的?
沐浴过后,苏鸾带着水琴出了府。
昨晚陆锦珩说今早要将老道长安葬在晋江观后,问她是否要去,苏鸾拒绝了。
她不想看老道长下葬的场面,但她想去与老道长再说几句话。故而避开了陆锦珩的时间。
坟前,苏鸾给老道长叩了三个头,心里默念:‘道长放心,苏鸾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做到。’
送完老道长最后一程,苏鸾又去了京郊的那三间院子。荣公子也在这儿。
“苏姑娘,对这些人你可有何具体的打算?毕竟他们没有京中籍册,不好做长工。”
苏鸾笃定的点点头,唇边挂着浅笑:“这些人世代居于江畔打鱼农耕,对京城里的活计并不好上手,我打算给他们多请几个教市井技艺的师傅来,让他们多学些讨生活的本事,然后再借钱给他们当本钱,做些小营生。待他们能养家糊口了,再慢慢还。”
听完这主意,荣公子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中捶了下:“这办法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师父的愿望也是让他们能自力更生,重造家园。”
“只是这些民间的师傅,不知要去哪里找。”苏鸾现出一丝为难。
“姑娘不必担心这个!太师府中养着多个厨子,平日里大多一厨起灶,其它人闲着。我给他们些银钱来教授厨艺,他们倒也乐得赚个兼差。有了厨艺日后这些人可以开客栈,菜馆。”
“那太好了,经公子这一提点,其实我们伯府也有绣娘和说书先生。把他们也安排来,让不想学厨艺的,或是那些妇人们也能学些本事!”苏鸾笑道。
既然拟订了文案,两人便行动起来,各自回府牵线安排,约定明日起就开始对那些难民进行集中教习。
待过午苏鸾回府时,正巧见一辆马车在府门前驻下。
苏鸾示意自家的马夫靠边儿停下,暗中观察。见一位携带家眷前来的官员一脸喜气的进了自己府上,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怀里皆抱着花哨喜庆的礼盒。
苏鸾不由的蹙眉,原本想等这些人进去过会儿后再回家,免得在院子里碰个正着。可谁知等了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又一辆马车停在了伯府大门前,同样的携家眷来送礼的……
“算了,走后门吧。”苏鸾将帘子放下,马车调转了个方向,向着伯府后门驶去。
悄悄从后门回家的苏鸾,问小桃为何突然来这么多客人。这种情形苏鸾记得在当初大姐姐被封为安定公主,父亲被封为忠诚伯时都出现过。
小桃笑眼弯弯的小声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呀,今早您堪堪出府没多会儿,宫里的圣旨就到了。是给您和世子赐婚的。”
“哦。”难怪会如此。
这消息苏鸾并不太意外,只是比她以为的要快上一些。昨夜陆锦珩说今日进宫面圣,没想到一早皇上就下了圣旨。还好她早早的出去了,不然接这种旨的场面想想也是有几分尴尬的。
这厢苏鸾正准备回房,就见母亲秦氏急步往她的院子里走来。
苏鸾心下一揪,开始打鼓。心道母亲该不是逼她去前厅见客的?毕竟那些人今日可都是冲着她的事来的。
“母亲。”苏鸾怯生生的行礼。
“鸾儿,你可算回来了!”秦氏脸上挂喜,抬手虚虚的握上女儿的手。
苏鸾低头,这才发现秦氏的手上还攥着一张好似请柬般的花贴。“这是什么?”苏鸾奇道。
秦氏忙将手上贴子转给女儿,同时将贴上的内容简要说明了下:“太后寿宴,今年赶上漳州水患不欲大肆操办,便只与自家小辈在寿康宫里用顿团圆饭。”
苏鸾展开贴子仔细看了看,前面的确都与母亲说的一致,可后面……怎么竟也列了她的名字?
她何时成了太后的自家小辈?
第184章
端敬皇太后寿诞, 因着不巧凑上了漳州水患, 百姓死伤过百,故而周幽帝收了为人子女的孝心, 奏请皇太后简办。
端敬皇太后年轻时便是个喜铺张爱招摇的性子,嘴上虽答应了,心里却是不怎么舒爽的。
毕竟当今圣上也并非她的亲生骨肉。能稳坐皇太后之位, 她不过是占着嫡母的光, 外加皇上生母去的早。
少邀宾朋不铺张, 那是做给民间百姓看的, 却并不意味着这场盛宴会节省用度。席间的时鲜海味和山珍异兽,可是一样也不会少。
这日苏鸾早早的盛装打扮好, 乘着伯府的马车进了宫。
入宫后换乘轻轿,在行至甬路时,掀着轿帘的苏鸾远远便瞧见了雍郡王府的马车。
陆锦珩因着常进宫陪皇上下棋,故而也有些旁人没有的特权, 比如他可以乘马车直入宫门。
“停轿。”苏鸾急着让轿夫落下,掀起一点帘角看着前面。
直到见那辆马车拐了弯, 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苏鸾才又命道:“好了, 过去吧。”
刻意避开陆锦珩后,轿夫重又抬起软轿, 将苏鸾送至寿康宫门前。
原本陆锦珩得知太后也邀了苏鸾时,是要带着苏鸾一同进宫的,却被苏鸾婉拒了。
二人如今虽说被赐了婚, 但毕竟尚未举行大婚,仍不算一家人,不宜于人前招摇的出双入对。
苏鸾依时而来,由女官引着进入寿康宫时,依稀能听见古琴悠扬。
头次参加这等场合的苏鸾,不禁心紧了一下,“寿宴已经开始了吗?”
女官笑着回头解释:“还有半个时辰呢。”
“哦。”苏鸾安下心来,原来那缓曲不过是暖场的。
这时身后传来恭敬的请安:“贵妃娘娘。”
苏鸾知道刘贵妃已到,便也同引路的女官驻下步子,转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一路上倨傲抬着下巴的刘贵妃,在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得低了低高贵的头,审视着正屈身行礼的苏鸾。
这丫头她自然印象深刻,雍郡王世子的人……他们害死了她的亲兄长刘吉,也害死了她的得力儿媳焦敏。
“你也来了?”刘贵妃语调戏谑,莫名的阴笑。
“是遵端敬皇太后的懿旨。”苏鸾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的回答。刘贵妃似有意刁难,并未许她起身。
却也因着屈膝,苏鸾的视线正好落在对面人的胸线以下,无意间看到刘贵妃身后女官怀里抱着的一只波斯猫。
此猫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乖乖的趴在女官怀里,看上去再温和不过。只是苏鸾蓦地想起书中一个小插曲。
书中这只猫儿在端敬皇太后的寿宴上,可是闯了个天大的祸!
这只猫儿原是刘贵妃想要取悦皇太后,搜罗来给皇太后做伴儿的。毕竟皇太后富贵出身,珍奇异宝早已见惯,唯有这带灵性的活物兴许能讨得她欢心。
这猫儿温和可爱至极,献上后也果真得到了大家的称赞,甚至各位娘娘们抢着逗弄它。谁知就在贤妃摸它时,它竟突然发了狂,攻击了有孕在身的贤妃,害得贤妃失子。
最后所有人都认为是刘贵妃担心贤妃诞下儿子,蓄意加害,可到最后也未找到证据。而从书中纵观全局的苏鸾,却是知道事情的真相。
许是觉得罚够了,刘贵妃终是不紧不慢的来了句:“起身吧。”
苏鸾直起身子时,只看到刘贵妃的一个背影。
原地停留良久后,苏鸾才跟了上去。待苏鸾也到了举行盛宴的大堂时,见位于大堂两侧的席间已落坐了过半的人数。
苏鸾自知无封号,打算坐在最末席,可女官却将她邀去了前列。
今日的摆席是檀木小长案,两人同案而食。落坐后,只看这位置苏鸾就明白这是陆锦珩的位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陆锦珩在身边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像遇到先前那种情况,刘贵妃是铁定不会在陆锦珩面前如此难为她的。
再者,隔壁就是四妃的席位。苏鸾也有她的一番打算。
案上摆着果碟,苏鸾听着曲乐吃着小食打发时间,大约三首曲子奏毕时,端敬皇太后出来了。
皇太后衣着华美,贵气逼人。六旬的年纪,依旧可从满布褶皱的面上看出几分昔日明艳的影子。
众人起身行礼,祝寿。
皇太后脸上挂着喜气,慈祥的按按手,示意大家回席入座。
与众寒暄几句后,门外传来赵德顺那尖细又傲慢的腔调:“皇——上——驾——到——”
众人再次起身离席,纷纷跪于大堂两侧行了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无需多礼。”周幽帝好脾气的说着,从众人间空出的道路走上正位。
众人起身后,才看到与皇上同行进堂的还有雍郡王世子。
不待苏鸾反应过来,陆锦珩已擦过她身旁。他没驻步多看她,只是一只手已拉上了她的手,将她从原地杵着的众人间拽离。
待二人走开,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三日前才被赐婚的二人,竟已如此亲密!
虽背对着众人,可苏鸾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双双八卦又灼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将手从陆锦珩的手中抽出,别扭的摆在身前,落了坐。
居于宝台高处的周幽帝,自然也看到了这幕,嘴角挂着长辈慈和的笑意。想起刚刚在御书房时,珩儿给他说大婚在初冬举行。
周幽帝想着,儿子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苏家丫头娶回来,想必是情根深种。
这是好事。
当老子的孤家寡人了一辈子,纵是后宫三千,也难敌心中一缕幽魂。当儿子的若真能得到最心爱的女人,也算是了了他最大的心愿。
“今年寿诞哀家既打算不铺张,皇上又何需特意拨冗前来?”端敬皇太后的话,将周幽帝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周幽帝笑了笑,他自然听出皇太后这话隐带挖苦之意。不过他又怎会与太后计较?毕竟她是他的嫡母,毕竟他当初坐上皇位也是得了她的扶持。
“母后何出此言?母后的寿诞便是再如何简办,儿子也是第一个要到场的。”
皇上如此谦卑,这种话,皇太后倒是觉得很受用,心里的余愤也消散了大半。接下来也就没再说那些伤母亲情面的话,而是对近来的政事以及皇上的身体嘘寒问暖一番。
下手位,陆锦珩与苏鸾也正低着头小声交耳。
“贵妃刚刚苛待你了?”
闻言苏鸾诧然:“你怎么知道?”
陆锦珩漫不经心的端起一杯酒:“我命人守在了寿康宫门外。”
“哦。”应了声,苏鸾忽的又担心陆锦珩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忙安抚他:“这事你不必插手,我自己有办法应付。”
陆锦珩眼露疑惑,不过没再说什么。很快就开始上菜了。
乐师们开始鸣钟击磬,令得堂内气氛瞬间燃起。同时舞姬们轻云慢移似的飘进来,边讴唱,边起舞。
席间推杯换盏,寒暄不止,其乐融融。不时有人离席上到堂中,给今日的老寿星说些祝福之辞。
苏鸾左侧是陆锦珩,右侧另一张桌上便是贤妃与德妃。这二人入宫十数年均未诞下子嗣,偏又因着娘家受重用位份颇高,于是在后宫成了尴尬的存在。不过也正因如此,二人惺惺相惜,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此番贤妃高龄有喜,德妃也是跟着操碎了心,但凡贤妃离开寝宫半步,德妃便寸步不离的跟着,护着。
既已得知皇上已为世子与苏鸾赐婚,且也听到皇上要让世子迁回宫中居住,二妃便拿出态度,给世子和苏鸾道了个喜。
毕竟眼下朝中形势不明,未来陆锦珩也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人选。二妃膝下无子,贤妃这一胎即便顺利诞下也不知是男是女。故而与其它皇子搞好关系,是二妃心之所愿。
饮下二妃的道喜酒,陆锦珩不欲多言,苏鸾倒是与二妃热络的聊起来。
“贤妃娘娘,苏鸾刚才落坐时便闻到一股极清冷的香气,不知可是您身上的?”
贤妃难掩面上喜意:“因为身上月份大了,便时常莫名觉得燥热,皇后得知便送来一种西域进贡的秋凉香脂。涂于颈腕间,的确是分外凉爽,且清香袭人。”
“哦?竟有这么好的东西!”苏鸾佯作惊喜,发出感叹。
果然贤妃上道,手伸进袖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圆瓷盒。往苏鸾眼前递了递,热情道:“喏,苏姑娘若喜欢这味道,不妨涂些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