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杀人,若是刺身上怕一招难以毙其命,唯有割喉方能无失。
那黑衣人的颈间喷出大量的鲜血,苏鸾知道她没失手,很快那人便倒在了血泊里。
一旁跟着停下的苏安她们见状懵了,害怕的同时,水琴也不忘发出疑问:“小姐,您一直待在车里都没下地儿,哪来的石灰?”
“方才吃剩下碾碎的豆粉糕罢了!”说完,苏鸾拉着大家继续跑。
杀手们的轻功也分个高低 伯仲,像先前那个显然是轻松极佳的,故而很快就追上了苏鸾她们。而后面这个高大壮硕的杀手似李逵一般,手握着重刀,一看轻功就不怎么样。苏鸾她们杀先前的那个人耽搁了好一会儿,却还能优先他七八步距离。
“逃-不-是-办-法-”苏安大声吼给苏鸾,因着逆风奔跑,她唯有如此才能让苏鸾听到。
“我-知-道-”苏鸾也急,奈何:“没-糕-了!”
“分-头-跑!”苏安转头与苏鸾对了个眼神,姐妹两立即达成一致,一左一右开始分边跑。
两个丫鬟也机灵,见状也分散开来,一时间四人跑往四个方向。
那黑衣人的步子放慢下来,有些没了主意。这时苏安突然回头嘲他大喊:“残-杀-无-辜,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那黑衣人双眼冒火,立马毫不犹豫的朝着苏安的方向追去。
苏鸾也听到了这话,知道苏安是想将黑衣人引开使得她们安全。苏鸾停下奔跑,改道也朝着苏安的方向跑去,她追在黑衣人的身后。
毕竟只有她手中握着剑。
苏安身体才恢复不久,仍是虚弱,一路跑来耗尽气力,最后关头更是连头也不敢回。她并不知道苏鸾和水琴紫玉她们也追了过来,只抱着一颗随时做刀下鬼的心。
而这时脚下的一颗老树根,将根本无时间辨别地况的苏安绊倒!苏安狼狈的趴在地上,仰头看那举刀朝她奔来的杀手。她无法再躲了,不等她爬起那人就跃于咫尺间。
苏安无惧的闭眼受死。
黑衣人刹停步子,举刀劈向苏安,然而就在那刀举至半空时,突然“啊——”一声男人沉闷的尖叫,黑衣人只觉背后吃痛,挥刀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苏鸾的剑刺在黑衣人的背后,然而这种力度是无法一招儿致命的。黑衣人咬牙强忍下痛意,缓缓转过身高举起大刀改朝向苏鸾!
因着黑衣人转过身来,苏鸾已来不及拔出插在他背后的剑,慌乱间她拔出发间的金簪。
敌人身材奇高又壮,苏鸾尚打不到他的肩膀。蚍蜉撼树一般,她双手紧紧握着发簪,无力的与力量悬殊的黑衣人对阵。
“呵,”黑衣人发出声轻蔑的笑,眼中一狠,刀向下落去!
然而与先前相似的一记吃痛再度打断了他的动作,他转头看,是身后爬起来的苏安抽出了他背后的剑,又补刺了一下。
然而姐妹二人皆非练家子,用尽力气也刺不深,刺不准要害。男人除了痛外,并无性命只忧。
他自行拔下再次刺入后背的剑,一手大刀,一手利剑,这下这几个女人还能使什么花样?
此时赶至跟前的紫玉和水琴,对视一眼,有了默契。她二人学着苏鸾先前对付第一个杀手时的动作,奋力冲上前去,两脚一前一后接续踢到男人的裆间!
男人果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跪了下去。与此同时,苏鸾冲上去将发簪直直刺入他的脖颈!
她终于够得到这大块头了。
挣扎了几下,大块头倒地,终是再也不动弹。
主仆四人相互看看,死里逃生之余,竟失控大笑了起来。接着又是抱头痛哭,最后就这样又哭又笑的往回返去。
“鸾儿,世子会不会……”苏安有些担忧,她们跑离这么远了,也不知那边战况如何。二十余人打他们二人,只怕比她们先前的处境更糟。
而苏鸾思量也不思量的斩钉截铁道:“他不会有事!”
从苏鸾笃定的目光中,苏安恍然觉得她这个傻妹 妹似乎没能看懂自己的心。妹妹心里当真没有世子吗?当真要逃离这御赐之婚吗?
她怎么觉得不像。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谈风弄月的时候,苏安只将这心思放下,满心都在世子二人的安危上。
远远看见马车,苏鸾张开双臂拦了拦左右,“先别靠近。”
不只苏鸾意识到了不妥,苏安她们也看出来不对劲儿。马车旁除了横七竖八躺着的昏死侍卫,就是黑衣人的尸体。却不见世子他们。
几人四下里眺望,发现不了一点踪迹。
“小姐,该不会是他们生擒了世子,将人带走了吧?”水琴惊惶。
“不会的,”苏鸾冷静想了想,“他们之前下的皆是招招夺人性命的死招,显然不想留活口。”
“对,那个领头的也说过,不留下活口。”苏安也附和苏鸾的意见。
就在四人说话间,苏鸾蓦地发现她所乘的那辆马车车帘动了动。“嘘~”苏鸾食指竖于唇间,给她们三人做了个禁声手势,而后往那辆马车小心的移步。
就在四人鬼鬼祟祟挪到被炸的那辆马车旁时,另辆完好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先是炎华跳了下来,接着便是陆锦珩。
主仆四人顿时直起了身子,不再小心翼翼的躲闪。
“你们既然无事,藏起来干麻?”苏鸾话中透着怨气。毕竟大难刚过,惊不得吓,害她找不见人影担心了半天。
陆锦珩深望了苏鸾一眼,见她没受什么伤,唇角不明显的勾了勾,眼中透着温柔。
倒是炎华,着急的解释道:“不是藏,是世子……”话刚出,炎华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世子不着痕迹的大力捏了一把。
炎华立马收声将后半句咽下,不再说什么,同时也将沾满鲜血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世子怎么了?”见炎华话说一半儿,苏鸾略觉怪异的看看他,又看看陆锦珩。
陆锦珩淡然的笑笑:“没什么。”
说着,他走向马车前,指了指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马儿:“如今马都被人毒死了,唯有步行赶路了。”
苏鸾几人上前查看,果然见拉车的马和侍卫们骑的马,全都口吐白沫,死状可怜。
比起马儿可怜来,苏鸾更可怜那些侍卫:“是不是他们也都被毒死了?”她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六名侍卫。
“他们无碍。”陆锦珩漫不经心的答着,眺望前方地形。
明知苏鸾还会继续问下去,炎华便接着解释起来:“雍郡王府的侍卫皆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他们能识出近百种毒物气味,即便是传闻中无色无味的奇毒,也不会当真一点儿气味没有。对方明知下致命毒物会被识破,故而茶中只下了真正无色无味的助眠药。”
“那他们要多久才会醒来?”
“一般要一夜吧。”
“那我们得一直在此守着了?”苏鸾四下看看,总觉得荒郊野岭的不是个事儿。
“不必。”探了几眼地况的陆锦珩回来,只当苏鸾是害怕在此过夜,出言安慰道:“前面不远处袅袅炊烟升起,想来定是有个小村子。炎华在此看守他们,你们跟我去村子里投宿,待他们明日醒来再赶路。”
苏鸾顺着陆锦珩所指往前看去,果然隐隐看见些白烟升腾。只是再看看那些躺于地上的侍卫,苏鸾觉得让他们在冷硬的地上躺一夜不妥。
随后转身对水琴道:“去把行囊里的香胰子取来,把水壶也全拿过来。”
第119章
虽一时不知苏鸾要做什么,水琴还是乖乖照做, 紫玉也过去帮忙。很快二人便将行囊中的几块香胰子, 和所有的水囊水壶全部取了过来,集中到苏鸾面前。
苏鸾将香胰子掰碎了丢进水壶里, 用力摇晃,使其充分溶解后,拿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身边。
“把他头抬起来。”苏鸾吩咐道。
水琴上手将侍卫的头抱在自己的膝盖上, 苏鸾便将那壶嘴塞进侍卫的口中, 强行给他灌了一肚子水。
陆锦珩与炎华看着这幕, 眉间漫着不解之色, 他们可没听说这样能救人的。
苏鸾又让水琴和紫玉一左一右的架着那侍卫晃身子,晃了没多会儿, 那侍卫便“嗷呜”一声, 吐了许多水出来!
催吐之后人便清醒过来, 虽然还是虚弱, 但到底是练家子出身,恢复的比寻常人好。
炎华看明白这章法,便不敢再劳烦苏鸾亲自动手,接过水壶去为下一人催吐。
陆锦珩笑着走到苏鸾身边, 伸手为她将凌乱的碎发抹到耳后,“想不到你的鬼点子倒是挺多的。”
苏鸾抬头看着陆锦珩,顿了良久才问道:“怎么, 不生闷气了?”
听到这话陆锦珩面色一沉, 虽是经了一番生死小事不值一提, 可想起来仍旧觉得胸口堵闷。他都不计较了,她还非要再戳戳他伤口问他疼不疼。
见陆锦珩又陷入阴深,苏鸾也是觉得小题大做。便有意讥刺道:“你觉得那个琴师比你好看?”不然何必这么往心里去。
在苏鸾看来,此事若不说开,只怕永远是根刺儿了。
“并不觉得。”陆锦珩眸色冰冷的睨着苏鸾:“我是怕你眼光太差。”
原是想化解陆锦珩的心结,可苏鸾觉得自己被他反羞辱了,于是心下也有些不悦,便气他道:“可是他比你会弹琴。”
陆锦珩倒也不似恼,只淡然的问了句:“那你是知音人吗?”
苏鸾迟疑了下,没忘记初衷是想安抚陆锦珩的,便回答:“不是。”
就见陆锦珩薄唇微翘,释出声不屑的笑:“哼,那还不是对牛弹琴。”
苏鸾:“……”
“你们慢慢弄吧,我先去前面村子探探路!”憋着口气儿,苏鸾扭头往有炊烟的方向走去。
然而苏鸾转身的同时,陆锦珩的眉头揪了下,手不自觉的捂上胸口,显露出极度的痛苦态。
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村子。
下一刻,陆锦珩的手便抓在了苏鸾的肩膀上,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陆锦珩你……”苏鸾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蛮横,伸手推他。
而陆锦珩的另只手轻易便将苏鸾的小细胳膊捉住,扭到一旁,接着便俯身吻了下去……
而就在前一刻,侍卫们刚刚清醒,看着满地黑衣人的尸首便猜道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想到因着自己的无用未能尽到保护世子的职责,一个个心中懊悔不已,正结伴朝世子走来欲下跪赔罪。
却恰巧看到世子欺负人家小姑娘的这一幕,一个个的脸由黑转白再转青,约好似的齐刷刷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非但他们不能看,还得做好人墙,阻着旁人也不能看。
故而陆锦珩与苏鸾这边厮磨许久,而隔着一道高大人墙的另一面,苏安和水琴紫玉她们却什么也不知道。
唯有看了一眼后默默垂下头去的炎华,眸中血丝满布。他看到了世子先前的痛苦,他知道世子是在拼命隐忍。
直到陆锦珩觉得身上的疼痛感渐渐被镇压下去了,便放松了禁锢的力道,苏鸾终于挣脱出去。
她羞愤的嗔视着陆锦珩,眼中是烈火,脸蛋上却是红云。
“还要?”陆锦珩无赖似的逗弄她,同时伸手帮她擦了擦唇角的湿渍。
苏鸾眼中的怒火降去,转而被一层水气取代, 很快委屈之意便朦胧了视线。
她才帮了他,她才助他脱困,他就恩将仇报的当众羞辱她?
陆锦珩不错眼珠的凝着苏鸾,唇边笑意淡噙。
谁说的自古良药苦口?苏鸾这味镇痛的良药,就是甜的。
尽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不舍得将她弄哭的那个人,可不知为何当真弄哭了她,他竟还有些暗戳戳的满足感。
“好了,别气了。我答应你,今晚就让你报复回来。走吧,我陪你去前面的村子。”
陆锦珩语调温柔的朝苏鸾说完,又转头看了眼侍卫们,换上一副有着天壤之别的刚硬语气:“都去前头的村子!”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这才敢转回身来目视自家世子。只是一个个脸上红扑扑的,好似吃了酒。
陆锦珩与苏鸾打头走,炎华不放心几步跟了上来,离开几步尽量不碍眼的为他们开道。
就在路过几个黑衣人的尸首时,陆锦珩与炎华同时发现埋了一个尸首下面的黑衣人的手动了动。
还有漏网之鱼?
炎华一个箭步跃至那黑衣人跟前,提剑就要送他归西。
然而陆锦珩及时喝止住他:“留活口!”
炎华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剑插回剑鞘,徒手将还有口气儿的黑衣人扒了出来。
那人仰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锦珩。
“谁派你来的?”陆锦珩看得出他有话想说,便开口问道。
那人眼中是愤懑,用尽力气大骂道:“一个身份不明,亲爹都不确定是谁的杂种,也敢惦记东宫之位?大周绝容不下你这个出身不名的东西来混淆皇室血脉!”
说完这句,就见那黑衣人暗暗咬了下牙,接着一股鲜血自口角流出。
炎华掰开他的嘴看了眼,禀道:“世子,这家伙咬舌自尽了。”
陆锦珩没再说什么,带着苏鸾继续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因着这一出插曲,苏鸾先前的气愤渐渐消散了,反倒有些同情陆锦珩。她偷偷扭头望他,觉得他定是被那些污秽之辞伤了。
陆锦珩自然察觉到苏鸾小心谨慎的目光,侧头看她,眉眼带笑:“你不是有几分小聪明?猜猜看是谁派来的。”
苏鸾觉得陆锦珩这话不似在问她,倒似在考她。这么说,他心里已有答案?
不过猜来猜去,幕后主使跑不出皇宫,可皇宫里哪个主儿是她敢妄议的?想了想,苏鸾一脸为难道:“还是别让我猜这个了。”
“恕你无罪,随便猜。”陆锦珩满不在乎。
既然陆锦珩如此说了,苏鸾便放下包袱,认真分析起来:“方才那个人临死之前还特意提及东宫之位,等同摆明了是说自己为防你对太子不利而来。一个能为幕后主子捐命效忠的人,断没理由在最后关头出卖自己主子。故而我猜他是……最惦记太子之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