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投资人谈恋爱——superpanda
时间:2019-06-12 09:45:09

  另一个是走流程时勾选“支持”。HR会问老板“对阮思澄申请升职支不支持”,后面五个选项:强烈支持,支持,一般,不支持,强烈不支持。选强烈支持和支持未必有用——HR不太参考申请者自己boss的意见,但是,如果申请者本人boss选不支持和强烈不支持,那升职是百分百地没戏唱的。
  阮思澄想:这个应该没问题吧,好简单的。她不知道王思任是在打什么算盘,想来想去,觉得对方可能是想培养初颜当左膀右臂,于是全力助其成长,毕竟初颜听话而自己不听话。
  王思任微一个愣神,抿抿唇,张口道:“我不认为明年3月你就可以准备好了。”
  阮思澄睁大眼睛,难以相信她听到的。
  她的老板王思任,刚才明确表示——她不支持!!!
  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可她不支持!!!
  她不支持,钱纳贝恒再力挺也没有用了!申请者本人boss勾“强烈不支持”,哪个缺心眼的HR会通过申请???
  为什么???
  阮思澄的眼泪几乎涌出眼眶,四处乱滚,她全力地压制却没有能忍住,终于掉下一滴。
  哭了。
  在工作场合哭了,在老板面前哭了,这太不职业了。
  “对不起。”阮思澄哑着嗓子,站起身,还不忘了把皮椅子推进桌子,低头快步走出明亮的会议室。
  我要走,我不干了,她哭着想:去他妈的眼疾诊断,去他妈的人工智能,去他妈的造福人类,去他妈的改变世界。
  为什么有这种事情。
  她没办法向再上级投诉控告,因为对方绝对不会干涉王思任的用人,顶多大家都不好过。
  阮思澄没回隔板间,而是失魂落魄走下楼梯,推开大门走进院子。只要回想起来那句“我不认为明年3月你就可以准备好了”她就一阵恶心反胃,仿佛嗅到粗糙舌头在口腔里闷久了的酸腐气味。
  3月上午还有点凉。太阳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之上,给众楼群涂上一层稀薄白光。
  阮思澄在楼群当中慢慢走路、平复情绪。公司很大,几十栋楼,无数员工进进出出。小路两旁绿化很好,有花有草,还有公司重点产品的模型。
  仔细体会,风中也有些许暖意。阮思澄吹了会儿,觉得好了点儿,摸摸脸上,是干的,走回属于医疗事业部的那幢大楼。
  朱天球邢笑佳二人十分担心,明显想问又不敢问。阮思澄知道朱天球邢笑佳在看,王思任和初颜也在看,故作淡定投入工作。
  当天下午五六点钟,王思任再次叫阮思澄单独聊。
  “思澄,”王思任的语气温柔,“你好像挺不好受的,我希望再解释一下。明年3月的确太急。你的技术没有问题,但leadership还得提高。当上6就等于当上经理老板,带几十人的大团队,可能和你想的情况不太一样。我会帮忙,倾尽全力,后年3月咱们申请。”
  “……”阮思澄问,“后年3月?”
  “对,再准备一年。”王思任信心十足,“下个项目我会宣布你来负责核心部分。”
  “可是下个项目——”可就没有眼疾诊断这样好了。
  “对你的升职我有规划。”王思任说,“就是把技术部分和领导力部分拆开。这个‘眼疾诊断’的‘3D图像识别’可以证明技术,下个项目——先不管是什么,可以证明领导力,这样也能升职,99%没有问题。而初颜的技术普通,就需要强leadership来补,这个项目比较合适。我是站在老板角度整体研究大家的事。”
  “……”
  “思澄,只是再多一年而已,很短。”
  “……”阮思澄说,“谢谢老板,我会努力。”
  她一瞬间有些迷茫。
  莫非真的,自己leadership还不足够?自己过于积极、激进?后年3月才是更合适的时机?
  她还能够继续信任她的boss吗?
  她不知道。
  好像有希望,又好像没希望。
  …………
  谈话以后,阮思澄又浑浑噩噩干了两周。
  走还是不走?
  如果换组,也不可能明年3月得到升职,后年3月都不好说。她在目前的组已经工作三年,4升5用了两年,5升6……本来打算两年,如今看来3年。
  不过,5升6本来就比4升5困难不少,如果后年3月真的可以通过,也还好。
  只是,还是那个问题——能够继续信任她的boss吗?
  想到头秃。
  她想要用年轻人般滚烫的心熨平那些形迹可疑的褶皱却无法做到。
  这天,阮思澄与合作组的6级员工贝恒吃饭。
  贝恒在沙拉盒当中挑挑拣拣,活的像个了不起的精致男孩,无意中道:“对了,你老板跟我老板也在这吃饭。”
  阮思澄:“哦?”
  “你老板想明年3月申请升7。”
  “……”一个小西红柿从筷子间掉落,阮思澄捡了,问,“我老板想明年3月申请升职?”
  “对,想让钱纳给写评语。”
  “哦……”
  十分莫名,阮思澄便想起,在王思任批自己的眼光格局不行那时,自己不服,说“眼疾诊断’这个项目最早是我提出来的呀”,而王思任回答的是“怎么是你提出来的呢?明明是我想到它的啊。”
  阮思澄手开始发抖。
  像有黄蜂爬进耳朵,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许多翅膀上下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眼疾诊断,她提出的项目,她设计的框架,她规划的时间表,她写的核心代码,王思任要拿去升7。
  既然想用眼疾诊断升7,那自然要最大限度吹嘘自己的贡献了。想也知道,申请材料不会写着“下属阮思澄把应该老板干的事情全都干了,我闲着。”
  王思任在6级上面已经整整待了6年,原因无他,能力不行,平时根本就抢不到任何项目,如今这个“眼疾诊断”是阮思澄提出来的,王思任去申请的,才终于是有事干了。
  也许因为被虐多了,冷静过后,阮思澄竟觉得还好。
  眼疾诊断,她不争了,既不和王思任争,也不和初颜争,就给她们好了。
  她又琢磨后年3月升职的事。
  到底靠不靠谱???
  无比淡定地回到了格子间里,阮思澄却看见邢笑佳在发呆。暮色渐渐涂上墙壁,他穿着连帽衫,两条短腿疯狂抖动,厚重镜片后面藏起来的眼睛好像在看屏幕又好像在看虚空。
  阮思澄“啪”地打了下他的后颈,问:“怎么了?”
  “哎,老板让我别说,可我憋不住了。”邢笑佳真的郁闷,“我想现在申请升职,从4到5,可是咱boss王思任说……我资质还不够,再等等,明年3月帮我上去。”
  “???”阮思澄说,“你完全够5级了啊。”
  “我知道,很纳闷。”
  “她想干吗?”
  话刚问完,忽然之间,她便感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醍醐灌顶。
  是啊……他们全都知道老板能力不行,难道老板自己倒不知道?
  不,她知道。
  王思任她非常清楚——只要阮思澄或邢笑佳或朱天球得到升职,马上就会离开这组。
  职场当中最悲惨的就是跟着一个没本事的老板。如果老板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没有思路,没有项目,你就没有前途。
  于是,王思任用“再过一年给你升职”吊着组里的人,毕竟培养新人需要一段时间,再优秀的员工也无法一坐下就能上手。
  大家不爽,可王思任并不在乎。阮思澄和邢笑佳被告知必须再等一年心里自然十分郁闷,然而想要升职便得继续工作,想着再忍忍、再忍忍,因为相比在这组中延迟一年得到晋升,到新组里从头再来看起来要更加艰难。
  有这鱼饵,阮思澄至少再干两年,邢笑佳至少再干一年。
  而到约定好的那个时间,就能有好结果了吗?
  未必。
  王思任很可能又有理由再把下属拖上一年。
  如果到了明年3月王思任能成功升7,后年3月阮思澄还有点希望,否则绝无可能。
  阮思澄是这组当中最有想法的好员工。正常来讲,一个健康的工作组应该是老板升一级、下属也升一级,老板再升一级下属也再升一级。
  可王思任没有能力、无法到7,那她当然阻止下属与她同级。因为一旦阮思澄升到7级,铁定离开,并且与她本人一样,在“AI医疗——影像”这个大组当中自己拉出小组,跟她争夺资源。阮思澄是有本事的,她怕争不过。现在,“AI医疗——影像”这一大组当中只有6个小组,王思任都抢不到项目,再来一个竞争对手她就更抢不到了。
  而扣下阮思澄,用鱼饵吊着她,则说明,不但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同时阮思澄为升职还肯定会尽心尽力再想项目,这样王思任在公司里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
  她必须拦住阮思澄的步子。
  说“资质不够当6”就得找到理由。阮思澄的技术谁都无法否认,于是便找一些虚头巴脑的“leadership”。
  王思任不知道初颜的小九九吗?不知道初颜想不劳而获吗?
  她知道,却选择顺着。
  作为老板,她很清楚初颜是个怎样的人,但她为了证明阮思澄leadership不行,还是举了许多初颜提供的例子,什么“人际关系”,什么……总之,她就按照公司手册上面列的,一条一条否定,把阮思澄干了的说成没干的,把没干的说成干了的。至于“目光远见”那条,没法儿给初颜,就给她自己了。
  阮思澄终于是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
  她之所以狼狈不堪,是因为她强。她的老板惧她、用她、依赖她。
  在弱者的世界当中,强是原罪。
  她应该到更优秀的圈子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的两分评论全都发了。
  今天抽100个,发100点的。
 
 
第5章 丑闻(一)
  阮思澄要全身而退。
  卡尔维诺《国王在听》一书中有一句话:“没有夜晚比一个发生火灾的夜晚更加黑暗,没有人比在吼叫的人群中奔跑的人更孤单。”
  她开始在暗中“活动”,和认识的别组员工吃饭喝茶,打听对方组里的基本情况、对方产品的应用前景、对方老板的管理风格、对方团队的整体氛围、有没有在招聘、有没有……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再遇上王思任和初颜那样的人。
  最后,阮思澄请两个P大学长帮忙递交简历,打算换组,跟新老板。
  然而,人生就像一盘混了各种馅儿的饺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猪肉白菜、是鲜肉蘑菇,还是虾仁韭菜。
  还没等阮思澄进行任何面试,澎湃科技便陷入了惊天丑闻。
  一篇只有一千多字的朋友圈,在网络上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文章署名“天天爸爸”,挖骨剜心,详细讲了他儿子的去世过程。“天天”只有12岁,可爱、懂事,是夫妻的掌上明珠。10岁时被确诊绝症,常规手段无法治好,爸爸妈妈心急如焚,用手机APP“澎湃医生”寻医问药。
  “澎湃医生”是一款APP,已经上线数年,患者以及患者家属在上面提问,拥有资质的医生们在上面回答。
  不过,这APP页面右边,有医疗广-告。程序根据提问内容自动推荐,而下方的“推广”二字极不显眼。天天爸爸看得仔细,发现一个治疗推广,正好针对天天的病。讲的可谓天花乱坠,说是美国的新方法,绝对有效否则退款。他不知道这是24k纯广告,以为它是官方推荐。
  天天爸爸查了,那是民营医院。按照联系电话寻到主治医生,对方表示治疗方法绝对有效无比先进,“其中一半十分显著”,拿出许多媒体报道、获奖证书、院长参加各种顶级医疗大会的照片、网络好评、锦旗、感谢信,并且保证无副作用,顶多就是发烧寒战,最后主任一句“别让孩子遭罪”彻彻底底打动了天天的爸妈。
  他们二人在网上查,发现的确很多患者都在赞扬这家医院。
  没有想到,这决定是噩梦开始。
  到那,天天爸妈在“副作用”表上签字,其中曾经表示困惑,然而医院却说肯定不会有事,这个只是以防万一。
  再后来,一家三口发现治疗过程其实非常非常痛苦,可已经入院,也没办法,天天爸妈便劝儿子“忍耐一下,这个有用,回家爸妈给做吃的”,并且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首个疗程过后,回家歇了10天,那家医院又让复查,还说“各家医院机器不同,量的指标也有不同,必须过去复查,这样才看得准”,于是天天一家去了。主任看完片子表示“特别有效”,天天当即入院进行下个治疗。
  也就是在这治疗的最后一天,天天呈现极端严重的副反应,晕厥、紫钳,血氧掉到60,最后狂打激素也没拉得回来,天天去了。
  而原来,他距那病的平均生存期还有一些时间。
  天天爸爸控诉医院提供虚假治疗信息,斥责澎湃助纣为虐、不加审核。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后记者发现,那家民营医院早已经被某个生物公司控股,后者便是这种疗法产品、服务的提供方。疗法不能说是骗人,它有希望,也有风险,问题是在“隐瞒事实”,而且,它的利润非常可观,一个月要10万以上,天天爸妈倾家荡产却换来了这种结局。
  许多帖子表示,个别医院为了赚钱根本不管患者死活,发公关稿,发水军贴,再买几个获奖证书,在“顶级医疗大会”休息期间站上讲台装作演讲让人拍照,不让患者接受正规治疗,而是采用试验性的甚至没作用的方法,利用患者以及家属对于生的迫切渴望,吃人血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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