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助了一个女生。
可他的心是冷的。
有些时候,有些人永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寥寥几句话,却让陆葭目光一滞,久久的凝在纸面上。
那时的自己还没有和季空远同班,这一面,是她印象中两人的初遇。
这一天,一个微胖的女生在拎着水桶下楼的时候摔倒,在台阶上摔了几层后坐在地面上。
冰冷的水撒了一地。
那个女生尝试动弹了几次,脸上接连露出痛苦、尴尬、委屈的表情。
她想上去帮她,却被几个高个女生挡在身后不让她过去,手腕被死死揪住。
随后几个高个女生讥笑着盯着摔倒的女生看,并恶语吓退想要帮助的同学。
那一瞬,她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是被设计摔倒的。
就在她尝试挣脱桎梏的时候,一个身影堂而皇之映入眼眶,直接将那个女生打横抱起,还不忘拎起地上的水桶。
几个高个女生显然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拦住模样俊秀的男生,出言威胁他。
她的手腕被人松开。
视线被前面的人遮挡住,她站直身体,听见那个男生轻蔑开口道:“让开。”
她好像很难忘记那个瞬间,以至于后来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季空远会见死不救。
他的心是冷的,可他却以温暖待人,哪怕是伪装。
喜欢这个东西,是明明害怕却还是想要靠近,是明明持有理智却还是让情感主持大局。
她喜欢他。
所以放纵自己随心去走。
可她现在却万分害怕那个喜欢季空远的自己。
因为她曾经误入深渊,所作所为皆非她本意,现在若是毅然前行,那便是自愿栽进这无底洞去。
陆葭从不相信爱是救赎或治愈,也不相信自己可以给身处黑暗当中的人带去一丝光明。
她只愿自己不要被这黑暗沾染。
所以她不可以喜欢他,一旦发觉自己还喜欢着他,那时,她就必须要逃离他身边。
逃离那个曾经为他不顾一切的自己。
一天的工作过去,陆葭正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了北璇打来的电话。
她刚一接通,就听见北璇在那边喊道:“他是坏蛋是渣男,你们也是,就该打,看我做什么!还想吃拳头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
“北璇你——”
她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强制挂断。
一条短信发了进来,她低眸看着发过来的地址,弯眉轻压了下。
不是北璇发的短信。
听她刚才的口气,又喝醉了?
陆葭没多做猜测,拦了辆出租车就打车过去了。
赶到KTV包厢门口,她在开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手僵在门把上握紧又松开,闭眼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板寸男,他不悦的上下打量了陆葭几眼,冷眼拒绝道:“你谁啊,我们没叫续费服务啊。”
她歇了口气,漠然回答:“我是北璇的朋友。”
“谁?”板寸男挠了挠头,瞪她,“什么鬼名字,没听过。”
陆葭面不改色的与他对上视线,声音冷厉:“里面喝醉的那个女生,我是她的朋友。”
“你朋友?”板寸男一脸怀疑的瞄了她几眼,半信半疑的把门推开,“那你进来吧。”
陆葭首先就看见了季空远那张阴沉的脸,而后才注意到瘫在沙发上喝的烂醉的北璇。
她径直走过去拽起沙发上的人就要走,板寸男走过来挡住了她。
“等一下,我哥们被她打成那个样子,你就这么带她走了可不行,得先解决问题。”
紧接着,一个鼻青脸肿还流鼻血的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表情很差。
陆葭脸一冷,松开手让北璇重新跌回到沙发上,面向身前的两个男人,“怎么解决。”
板寸男被她如此坦然直接的态度惹的一愣,扭头看了眼站在后身不远处双臂环胸站立、冷眼看热闹的季空远,抬手指了指:“你跟他说,省的你套路我们。”
看这女人感觉不是善茬啊,还是让季空远解决比较好。
“知道了。”陆葭冷漠的点了点头,对着两个人说道,“再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北璇了,我很快回来。”
板寸男:“……”谁敢照顾她啊。
被打男:“……”照顾她?我还嫌被打的不够惨吗?
陆葭快步走到他面前,还没说话,他先一步推开了门,淡瞥她一眼:“隔壁说。”
她脚步一顿,脸上表情微僵,看季空远已经走过去,心想没有办法,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她走进隔壁包厢,犹豫了下,把门轻合上,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沙发上坐下问:“那些人是你朋友。”
季空远倚在门边站着,听见她说话,目光跟了过来,轻嗤一声道:“算是吧。”
“怎么样才能和解。”
“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来解决。”季空远眼睛微微眯起来,声音低黯,“你跟我约会,这事就算过了。”
陆葭愣了几秒,抬眸接住他的视线,扯着半边嘴角,敛眸问:“你认真的。”
“你在质疑哪一件。”他漫不经心的看过来,眸光是冷的,陆葭却诡异的觉得今天这件事情或许并不是偶然发生。
她的脸上浮起一层疏淡的笑意。
他斜眸觑她,而后沉沉的闭上眼,醇冽的声音像在念语文课本上的旁白,语气随意:“这是唯一的和解方式,若你觉得不可以接受,那么在警局重新谈也可以。”
陆葭猛的心头一跳。
“那就这么决定,时间地点我会提前通知你。”她握紧身旁的包带起身就要走,却在他睁开眼的瞬间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
他微微掀开一点眼皮,睇视着她:“这就走了。”
“我要送北璇回家,自己也要回家,很晚了。”
“我送——”季空远对上她的视线,忽然间就把脸别了过去,话音低低落下,“我送她回家,你可以走了。”
第38章
最后陆葭自己回的家, 而季空远送北璇回家。
一路上,北璇没少在后车座折腾。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讨好陆葭才送我回的家, 我打人的时候你不在,我打完人你反倒出来了, 季空远,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伤害陆葭,我绝不放过你。”
她叫喊了一路,季空远都没看她一眼,一直到车子停在北璇家楼下,他拉开车门, 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声音沉哑:“下车。”
看表情就知道,他忍了一路。
北璇哼笑一声走下车, 满脸醉意的就要往他身上倒。
季空远略看了眼,嫌恶的退开身。
她手抚在车顶上悠悠笑了声, 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抬头冲季空远咧唇一笑:“我知道你是想送陆葭回家的, 结果不情愿的送了我一路。”
季空远没理她,直接关上后车门就往驾驶座走。
北璇转过身在他身后喊,笑的肆意:“季空远, 若是你发誓不会再伤害陆葭,我就帮你。”
回应她的是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车子刮着她的身侧疾驰而去,北璇慢走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仰头看着头顶的圆月,支支吾吾道:“这两个人明明还彼此喜欢,可非要闹这么一出,可惜我,连闹的机会和理由——都没有。”
陆葭每日在画廊的工作都是简单又重复,像是有规律的数学填空题,只经过几道运算,就能得到结果。
但再简单的填空题也有变数,今天她遇见的,便是最后一道填空题。
一路上,一只有辆车在跟着自己,她快步走进画廊,扭头发现那辆车就停在画廊附近,没人下车但也没有把车开走。
黑色的车窗好似遮盖住了一切,她时不时投过玻璃大厅往外看,就像在看着一个□□。
没多久,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目光一颤,快步走过去一把关上大门锁好。
“陆葭你在干什么,你把门关上还怎么做生意啊。”书柠走过来就要把门打开,她刚伸出手,就被陆葭按住。
“你往外看。”
“看什么……”
书柠一头雾水的抬起头,迎面就看见了几个身穿农民工装扮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工具,快步朝这里走来。
她一下子就慌了,忙问陆葭:“这该怎么办。”
“你去把经理找过来,看见苗头不对就报警。”
“那你呢。”
“我守在这里。”陆葭淡定的看着她,声音是一贯的冷静,“他们人多势众,很可能会硬冲进来,如果只是来闹事而不想伤人的话,我站在这里还可以阻挡他们一时半刻。”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这就回来。”
“嗯。”陆葭淡淡应了句,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拍门,几个人一人一掌下来拍的玻璃门一瞬砸向她的面庞。
“开门!”外面的人拿着工具,来势汹汹的威胁道,“叫你们老板出来,不然我们砸门了。”
说完一行人就要硬闯进来。
玻璃门被撞得吱吱呀呀的响,陆葭挡在门前,表情沉冷的如一张结冰的纸,手压在门上厉声道:“工具放下,我让你们进来,有事你们可以跟我们经理谈。”
“你听不懂话吗?”为首的那个人挥了挥手里的工具,眼睛瞪着她,“叫你们老板出来,否则免谈,我们直接冲进去把你们这里砸个稀巴烂。”
“好啊——”陆葭定了定神,眼神坚定冷毅,作势松了手,“我们已经报警了,这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都足以让你们倾家荡产,如果你们想要吃牢饭的话,尽管砸,我就现在这里,只要你们砸门冲进来打伤了人,我就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你们。”
为首的那个人怔了怔,拍在门上的手也随即停止,语气弱了下来:“我还是那句话,让你们老板过来,其余免谈。”
他们是专门冲瞑鹿来的,而非这个画廊。
可他们的车是跟着她来的。
他们知道些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不行。”她神色淡了下来,手重新握在门把上,“他不在这里。”
“谁听你的鬼话!他就在这里,我们跟着来的!”
什么?
为首的人一锤子就砸了下来,玻璃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内裂。
陆葭被吓得眉头一跳,身边的同事上来就要拽她走:“陆葭你还等什么,你怎么还不走,先保护好自己为主啊,万一他们真的伤了你怎么办。”
又一下重击砸下,身边的人突然间松了手,她被另一个人拉进冰冷的怀抱当中,一手护着她的,即刻将她带离原位。
陆葭心头一凛,瞬间便望见了一双清冷锋利的眼眸。
一地玻璃飞溅进来。
半扇大门的玻璃被他们彻底砸碎形同虚设,外边的人把金属门框敲断后闯了进来,各个表情凶狠。
陆葭被那个人推到他身后,手腕仍被他轻攥住。
她低眸看着那只抓住自己的干净修长的手,有些微微失神。
刚才那个怀抱,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对方的动作十分温柔,高大挺拔的身姿完全护住了她,深邃的眼瞳里却遍地都是破碎的寒冰。
几个农民工穿着的人再次冲了过来,被两路赶来的保安按在原地,手中的工具被一把夺走扔在地上。
“瞑鹿人呢,叫他出来。”为首的那个人继续叫嚣道,在保安的控制下暴烈的扭动起来。
“我就是。”站在陆葭面前的人戴着黑色的墨镜,压低了头上的帽子,嘴上的口罩把他的下半张脸捂了个严严实实。
“你就是?”那人问他。
“有话警局见,带他们走。”自称是瞑鹿的人松开了陆葭的手,垂了下眼转身就要离开,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没有挣开她。
她的指尖轻轻扣在对方的手腕静脉上,眼睫晃了晃,眼神飘忽不定,缓缓开口道:“季……空远?”
他的声音陆葭在第一瞬就辨别出来了,她轻轻抓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再干什么,只管一股脑的把那个名字叫了出口。
他既然伪装成了这副样子就是不想别人认出,哪怕是他,估计也不会承认。
可那个人却突然向她走了过来,与她近距离接触,犹豫的伸出手抚了下她的面颊,淡淡道:“你受伤了。”
休息室内,瞑鹿坐在陆葭对面,拿着棉签在她脸上涂药。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抬手轻轻把他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眼中波澜不惊:“你就是瞑鹿。”
季空远冷瞥了她一眼,抬手撕开一个创可贴温柔的贴在她脸上,语气平淡:“你才知道。”
“为什么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说你没来过这里。”陆葭把墨镜放在一边,低头去看他的手臂,眉头轻拧了下。
“跟你说实话的话,你会从这里辞职。”季空远面不改色的起身,一把扯下嘴上的口罩,“而且你在这里工作的事,我也是当天才知道,职员调动录取一直都是徐慕廷在负责。”
“那我现在知道了。”她的目光望进他眼里,冷淡又疏离,瞳中还带了丝忐忑。
“你若是想辞职,我也不拦你。”他扣好手腕上的袖扣,低眸转了下手腕上的表,避开她的目光,“你留在这里,也很少有机会看见我,我基本不出现。”
“你把外套脱下来。”她说。
季空远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背过身去把外套脱了下来:“可以了。”
“你受伤了,后背和手臂的伤口都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