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空远看了眼怀中的人,低笑了声起身,饶有意味的扭头看向窗外, 眸色再次变深起来:“今夜你安心睡吧,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我……我要回家。”
“哦——”他的脸上凝下月色的冰冷光晕, 眼底落入一层戏谑的色彩。
“我说——今晚我住哪间房。”她干净利落的起身, 眸中晃过半分犹豫的神色, 脚步不由自主的移到房间门口。
“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季空远随手推开另一扇门走了进去,片刻间, 门已上了锁。
呆站在一边的陆葭:“……”
他这反应,倒像是怕我会对他做什么事一样。
第二天一早,陆葭起来的时候季空远人已经不在了, 她推开门,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厨房口喝茶。
两人互看一眼,各自停住彼此手上动作。
“你是谁。”
“梦中人!”
陆葭和程迟同时出声,须臾,陆葭的肩膀贴在门上,唇角迅速下弯。
“你叫我什么?”
“季空远的梦中人啊。”程迟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去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给了陆葭一个眼神,“我是季空远的心理医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
“心理医生?”陆葭微敛了下眸,嘴角轻扯了下,走到椅子上坐下。
“没错。”程迟帮她把椅子推了进去,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是季空远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心理医生,他告诉我这七年以来,他一直在不停地梦见一个人。”
“那你从何得知那个人就是我。”她稍挑了挑眉,冲着程迟偏了下头,眼中留着疑虑的神情,“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以我的认知来说,除了那个让他日夜困扰的梦中人以外,季空远不会对任何人这么好心,甚至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家而让我在这里陪你。”
“你刚才说了,季空远会梦到我。”
“七年来,被受折磨的不止你一人。”程迟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道:“这几年来,季空远几乎处于一个封闭状态中,梦中永远都是你离开他那天的场景。”
“所以呢。”她浅浅抬眸,神色间多了一丝漠然。
“他很后悔,也很愧疚。”程迟拿起茶杯又喝了口茶,时刻注意着陆葭的眼色,“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常常无法控制自己暴走的情绪。遇见你之后,他的情况好转了许多,我觉得他对你,不仅仅只是亏欠而已。”
陆葭沉默片刻和他对视,冷冷回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助季空远走出自己那个冰冷的世界。”
“我凭什么要帮助他。”
“我只是口头说说而已,没说要你一定要答应。”程迟移开目光,声音醇厚沉静,“但是在我看来,拥有心魔的,不止他一人。”
“……”仿佛被戳中心事了一般,陆葭蓦地一怔,喉咙忽然间就梗住了。
“陆女士,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季空远推开门的那一瞬,偌大的办公室里先前已经存在了其他人。
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手刚要触及椅背,坐在椅子上面的突然转动椅子转了过来,仰头无所顾忌的看他。
“呦,这不是季空远吗,电话里说的义正言辞摆明自己不会出现,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终于想起来正事了?”季空远冷瞥了徐慕廷一眼,靠在桌子上翻开一边的协议,指尖落在签名处的字迹上,眸色暗了下去。
“毕竟是我爸留给我的公司不是吗,这是我该得的东西,可不能让它变成负累。”徐慕廷微微挑唇,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手指落在桌面敲打了几下,“真正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不是吗,游戏上市在即,我得回来亲眼见证才对。”
季空远将文件摊在他面前,神色阴郁:“你已经签字了。”
“有什么不妥吗。”他朝面前的人淡淡一笑,眼中皆是不羁的意味,“他们愿意上门投资,我没有不收的道理。”
季空远不禁蹙眉抬手将文件扣上,双臂环于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把自己手中的股份分了出去。”
“把股份全握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用,不过百分之五的股份而已,我还分得起。”
“那群老家伙靠不靠谱还有待商榷,你就不怕他们反水。”季空远冷哼了一声走到窗边,目空一切,“你可不要引狼入室。”
“只要我把最多的股份握在手里就可以了,空远,是你太疑神疑鬼了。”
季空远脸色淡漠的看着天空上的阴云,身影浅浅的刻在冰冷的玻璃上:“新游戏筹备的怎么样了。”
“进度不是一直你在跟吗,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这总归是你的公司,一切你都要做到心里有数。”
“不说这个了。”徐慕廷换了个姿势坐好,在椅子上一脸轻松的转了一圈,盯着季空远的背影,诡异的笑了声,“听说你把我这几年给你的所有的钱都去投资一部网剧了?看不出啊你还有做投资人的想法,还是为了——陆葭。”
“你刚回来,知道的倒是不少。”落在玻璃上的眼瞳微微一动,偏头间,季空远已经把脸色沉了下来。
“那是因为我感兴趣而已。”
“对陆葭?”他转过头目光锋利的看向徐慕廷,揣在裤兜里的手莫名一握,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不可以吗?”徐慕廷坦荡荡一笑,身体慵懒的贴在椅子上,瞳中流露出猎人一般的神情,“我早跟你说过,如果你对陆葭无意,那么我会考虑追她。”
季空远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挑起浓眉冷声道:“你招惹她做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关于她的事情,就连玩笑也开不得。”徐慕廷的口气中带有几分嘲弄,看向他的时候,唇角得意的挑了挑。
他审视了徐慕廷几秒,垂下眸去:“我怕你把她吓跑。”
几日时光匆匆过去,同学聚会如约而至,陆葭坐在酒店的椅子上,忽然生出些许不安,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途中有几名同学来找她寒暄,但她态度冷漠,又寡言少语,抱着好奇心来的人跟她匆匆聊过几句后便扫兴离开。
她就那么坐在角落里,直到北璇出现在了聚会上,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要不是我知道你已经来了特意四下找你,不然真的看不见你的存在。”北璇拿着一瓶啤酒在她身边坐下,佯装无意的四处打量。
陆葭斜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用舌尖轻舔了下唇:“又喝酒。”
“听说徐慕廷今天也回来,我这瓶酒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还不死心——”
北璇出声打断她,理直气壮道:“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喜欢的人,怎么能轻易死心。”
“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喜欢他?”
“喜欢啊,我本来最讨厌他这种人,却不知不觉被他吸引。”北璇灌了一口酒入肚,用手背抹了把嘴唇,口红蹭了一手,晕开道浅红色的弧线,“我以为你会懂这种感觉的,因为你也有喜欢的人啊。”
“我的确不懂。”陆葭收回视线,手指扶在玻璃杯上,“我已经不喜欢季空远了。”
“我没说是季空远啊——”北璇轻笑声看着她,满脸媚相,眼中情绪肆意流转,“陆葭,你不打自招。”
忽然间,不远处的同学们一起起身欢呼,他们中,一个女生的尖叫声格外刺耳:“是季空远和徐慕廷来了!”
她的指尖在杯壁上一瞬打滑,眼中的光同时一晃,心跳聚收。
呼吸一下就被吊了起来,她的手掌不自觉收紧,像是要把玻璃杯揉进掌中一样。
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几秒过后,她另一边的椅子被人拉开,引来无数目光和呼声。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微敛着眸,呼吸静悄悄的忽快忽慢。
“跟同学都打过招呼了吗。”季空远坐在她身边毫不在意的问道,目光在她身上降落,呼吸清浅平静。
“嗯。”她轻应了句,没有去看他。
“吃点东西了吗?”
“人还没来全,我简单喝了点水。”她不禁眉头一跳,“我以为你不会来。”
“是吗。”他黑眸微沉,低笑了声,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却十分好听,“我不来的话谁来送你回家。”
“那麻烦你一会儿也送北璇回去。”她终于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口吻从容不迫,“她现在跟我住在一起。”
明亮的光线下,她看见季空远脸上的仅存的零星笑容荡然无存。
第41章
“徐慕廷也来了。”陆葭平静的看着他, 完全忽略掉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怎么,你不希望他来?”季空远打开面前的酒瓶往杯里倒了些酒, 毫无预兆的垂下眼,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我以为他会躲着北璇不来。”
“怎么会——”他这回并没看她, 清俊的脸上尽是冷漠倨傲,“徐慕廷这回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北璇就算性格再暴躁再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的麻烦。”
“女朋友?”她忽觉心头突跳了一下,扭头去看季空远,握在玻璃杯上的手陡然间松开。
“你很意外。”
“不是。”她轻轻摇了摇头,澄净的眼里隐去了神情,脸色暗了下来, “徐慕廷一向这样,只是北璇假装看不清罢了。”
季空远眸色沉了沉,阴郁的盯着她:“那你自己, 真的看清了?”
“看清谁,你?”陆葭轻笑了声, 用手拄着脸看他, “季空远, 我不想看清你,有的事情看的太清对我没有好处。”
他冷冰冰的俯视着她,语气清冷:“七年过去, 你基本没变。”
“人很难改变本性。”她目不转睛的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说的云淡风轻,“你遇到我的时候, 我就是这样冷漠自私的人了。”
“你知道你不是。”他骨节颀长的冰冷手指冰凉忽然间握住她搭在椅子上手,微俯下眸,身姿笔挺的注视着她。
他眼中显出温柔的神情。
“我是。”她面无表情的把手抽了出来,与他四目相接,“这次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如直说,这样一来也不用我误会你对我的好,我还能少些负担。”
“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深邃沉敛,叫人很难从他眼中分割出情绪来。
季空远看着她,面色阴森的可怕,声音沉缓:“程迟跟你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住我的原因。”陆葭冷眼看他,压低了冰冷的声音,“我还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般价值。不过季空远我可以帮你,如此,待你解开心结,你对我的好和不好,皆可一笔勾销,你我两清。”
季空远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拽起陆葭的胳膊将她带到隔壁无人的房间里锁上了门,轻咬着牙看着她:“如果我不想两清,你要怎么办。”
陆葭被他死死握着手腕,脸上露出一丝吃痛的表情,却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瞳一颤,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偏要动摇她。
她自诩行事冷静,可遇了他,总要乱了分寸。
陆葭曾经以为,再发现自己的心意,她会毫无留恋的离开,但听了程迟那番话,自己又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还来参加了同学聚会。
季空远可能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可怕和无法接近,若她真的喜欢到非他不可,那么留在他身边,也不枉是条退路。
有的时候活的太理智,反而会变得冷冰冰。
如果真能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甘愿试试。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双眼,眉线微挑了下:“如果你单纯的觉得我还有用处,那么就算这条命折腾没了,我也要离开你身边。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不愿两清,那么——我们就交往。”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
“……”陆葭倒吸一口气,拧了下眉头,看着他出神。
他表情微冷,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眸光浅浅流转:“那你能,对着我笑一下吗。”
画廊修整期间,全体工作人员都拥有了今天假期。
陆葭就在家中,陪着北璇在一起。
“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陆葭坐在电脑前剪辑着视频,耳边混杂着电视机的声音和北璇吃薯片的声音。
“还能发生什么啊。”北璇愤恨的咬了两口薯片,脆生生的声音在她口中传开,“看着徐慕廷和她女朋友那副黏人亲密的样子我就来气,就差把手中的酒瓶砸徐慕廷脑袋上了,我拼命忍住气没出手,回过身去找你,结果发现你不见了。”
“你从哪里来的怨气,徐慕廷一没脚踏两条船二没负你三没把你骗到手就甩掉,你气什么。”陆葭一脸淡定的看着屏幕,手指轻轻按压在鼠标上面,眼球不停快速上下左右移动。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啊,可我就是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就生气,特别生气。”北璇抓了一把薯片丢到嘴里,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陆葭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心思全留在眼前画的影像当中,随口敷衍的说了句:“这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