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什么，起来嗨！”北璇从走廊走了进来，弯身凑到陆葭身边猛然一喊。
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陆葭耳廓一动，她面无表情的坐起身，按压下眉淡声道:“你又从哪里搜刮到了什么八卦消息要分享。”
“瞧你这话说的。”北璇用手擦了擦鼻尖，硬是坐在陆葭的椅子上，抬起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坏笑道:“我敢打包票，这消息觉对有用。季空远不是说他没有没有女朋友吗，然后我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手了最准确的消息，你猜怎么着——”
“怎么——”陆葭往旁边坐了坐，微昂起头用余光扫过北璇的视线。
“原来啊……”北璇疑神疑鬼的往陆葭身上贴，故意拖长了尾音，忽的一下在她耳边惊呼道:“他真的没有女朋友啊！”
“……”陆葭别开眼抬手扶额，冷漠的伸手把北璇推了下去，“你离远点，说话震得我耳朵疼。”
“切，我好心好意帮你打听，你咋这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过分了啊。”北璇佯装做一副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脸哀气的抱怨道。
“我并不关心他。”陆葭扳正了椅子，挑眸看了眼黑板，拿出了下一节课要用的书。
“不关心？”北璇蹙眉顿然歪了下头，狐疑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你看错了。”她略一坠眸，掩住眼中的怅然，若无其事的翻开桌面上的书，心神有点紊乱，“我并不喜欢他。”
准确的说法是，她不想喜欢他。
“不是吧。”北璇恹恹道，因她这句话大失所望，“我还以为终于能见证班级里第一对情侣的诞生呢。”
“你说什么？”她恍然一收手，手指被纸页狠心一刮，如潋滟澜山一般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光彩。
“我说——”北璇被她突然间问住，一下喉咙一噎，半晌才木讷着一字一句吐了出来，“见证班级第一对情侣的诞生？”
“……”陆葭沉重的吸了口气，疲惫的耷下眼皮，敛眸冷笑着回，“你的意思是季空远喜欢我？开什么玩笑。”
第18章
“我……没开玩笑啊。”北璇无辜的看着她，嘴角狠狠一歪，确有其事般伸出手指往门后一指，“就刚刚，我在门口听见，听见季空远亲口对别人说他喜欢你，难道不是吗？我这么一看也觉得他喜欢你啊，不然这次，上次，上上次，他为什么帮你啊。他的确是热心肠没错，但我没见他对谁像对你一样这么好。”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你会对他忽冷忽热吗？”陆葭问她。
“可能吧。”北璇不假思索的回答。
“为什么？”
“如果我灰心的话就没办法对那个人鼓起热情了啊——，等等，忽冷忽热，你是说？季空远！”
陆葭见她猛然间喊出那个名字，刚忙一下子冲过去用手捂住她的唇，严肃道:“小声点。”
北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陆葭松开手退后一步，神情黯淡下去，眼中拂过一瞬怔忡:“没什么。”
“要不要试探一下。”
“试探什么。”
“我敢说，季空远绝对喜欢你。”
北璇话音刚落，陆葭却已开始了思考。
季空远说的没错，她的确怕他，打从心里怕他。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是不可以靠近的人。
他眼中暗涌的那些情绪，叫她害怕。
可北璇却以为自己喜欢他。
其实她不明白，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历史课上，新一次考的卷子发了下来，老师临时有事出去，匆匆离开时布置给了同学们课上讨论卷子上问题的任务。
“哪道题不会，我讲给你听。”季空远面带柔和的笑转过身来，眼瞳中容下的人是斜前方的北璇。
她身前的人依旧在睡觉，没有转过来的想法。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在睡觉。
不对，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季空远利用了啊。
他明显就是拿原来对待陆葭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解决陆葭的问题吧，我不着急。”北璇尴尬的笑了笑，冲他摆手推脱，“你讲给她听吧，我对历史没有兴趣。”
本是双目无神的陆葭闻言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冷漠的神色里多了一丝打量。
开什么国际玩笑。
北璇可是出了名的历史狂热粉。
“我知道了。”季空远神色笃定的挪开视线，瞥向陆葭时眼中带笑，他沉着眼，落眸盯着她晒在阳光下的手，走神道:“终究是太脆弱。”
“脆弱？”北璇干笑两声，声音陡然抬高，勾唇解围:“难道指的是我的成绩吗。”
“是阳光。”陆葭抬头接住他的视线，声音空灵干净，眼里带着清寂。
在他的世界中，最脆弱的便是阳光，伸手一挡便可消失眼谷。
他身处黑暗深底，所以也要带着别人一同跟他坠落。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陆葭就看到了他那如同阳光般笑容背后的荒凉影子。
她一直以为这片黑暗只属于他自己，可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
他的黑暗已经成功殃及他人，并且还在蔓延当中。
这一切，她本该视而不见的。
可惜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留意他的每一个眼神，甚至开始想要尝试靠近他的世界。
因为在那双眼眸中，她也曾经看到过刹那转瞬的光。
陆葭慢慢移开手，转眸冷淡的看向窗外:“脆弱的从来不是世上的某一种存在，而是人心。”
下课吃完饭的时候，食堂里的人异常的多，北璇拽着陆葭左走右走都没找到地方，就在她愁苦之际，忽然间双眼一亮，一手抓着陆葭的胳膊左拐右拐的来到了季空远的对面。
“其他地方还有位置。”陆葭下意识抬腿就要走，被北璇一把扯了回来。
“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吧。”北璇冲着季空远微微一笑，还没等他回应，直接在他斜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坐了。”
陆葭僵直的站在那里，眄她一眼，没有动。
察觉到她乍变的神情，季空远这才放下了筷子，抬眸睨眼看她。
“坐啊。”北璇塞了一口肉进嘴里，伸手扯了扯陆葭的袖子，拍了拍右边的位置，“来都来了，你扭捏个什么。”
“……”陆葭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忍住了要翻白眼的冲动，上下牙轻轻一咬，选择在北璇的左边坐下。
这样一来，她离季空远的位置又远了一些。
北璇:“……”你这个样子岂不是白瞎了我的用心良苦。
陆葭刚坐下，坐在北璇对面的人略一转眸，直接拿着盘子离开。
北璇一懵，心想这又是几个意思。
一顿饭在无比安静的氛围中度过，期间北璇说了几句话，但没有一个人回应，这场景太过尴尬，她索性也不在言语。
吃完饭后，北璇谎称自己要去杂货铺买东西，让陆葭先走。
她还没走出来多远，有人从身后跟了过来。
“不管是谁的心思，你都能一眼看穿吗。”季空远双手插兜走在她身侧，留意着跟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也不是所有人。”陆葭吸了一口凉气入腹，双眼望向前方被两排路灯照亮的路，表情一贯的冷，“我并不会留意所有人的神情，毕竟有故事的眼睛那么多，我揽不住。”
季空远走在她身侧认真听着她说话，勾唇笑着:“如果你身处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之中，也没办法逃走，那你会怎么办。”
“那要看这道命题的大前提是什么了。”
“怎么说。”
“如果我是被迫留在那里的，那么不管能不能成功脱逃，我都会用尽自己的全力想办法逃脱，一旦成功离开，将永远不再靠近那个地方。可如果我是自愿就在那里的——”
陆葭忽然间停住脚步，她轻一动眼，眼睫在半明半昧的地方微微颤跳了下，声音如同刺骨海水中独一份的暖流，“我会接受那片黑暗中的一切，包括被吞噬的自己。”
季空远轻笑了一声，移走盖在她身上的目光，表情冷却了下去:“这倒是让人意外的回答。”
“妈妈跟我说过，过分揣摩寻探一个人的想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阵冷风呼啸走过，陆葭拢紧了自己的领口，思虑着沉沉低下头去，“尤其是处在黑暗中的人，他们忌惮光明，厌恶被看穿，因为擅长伪装自己所以不可以信任。”
过了两秒，她皱眉咬唇注意着越来越拥挤的夜空，冷目发问道:“季空远，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吗？”
夜星高挂在冷月旁边，寻找到一颗后，许许多多的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广袤无垠的天空，因这些明亮的事物而变得不一样。
拥挤。
却依旧冷清。
在被深秋牢牢笼罩的这个寒夜，乌云遮月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他的回答。
“你可以相信。”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陆葭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的躁动起来，呼吸堂而皇之的乱掉了节奏。
而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为此刻的心动付出何种代价。
第19章
窗外的光一如既往的照耀下来，陆葭在床头柜上摸索出手机。
她打开手机屏幕，一串时间映入眼眶。
十月一日，上午六点。
从今天开始，开始了为期五天的班级旅行。
不知是哪位家长租借到了一家别墅，邀请全班同学过去玩。
陆葭本想推脱的，但她被特意点名，一定要去。
不然这次免费旅行就作废。
她心中波动了几分，最后还是答应了。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通为何此时要弄什么短途假期旅行。
五天的时间，就没有人想要学习吗？
“我们可以带着书本过去，作业必须带着。”
北璇是这么回答她的。
她简单吃了一顿早饭，下楼的时候，一辆大巴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车里面，北璇在朝她招手。
陆葭点头示意，抱着书包走了上车。
季空远身边的位置被留了出来，北璇刚要叫陆葭过去，他去先开了口。
“你坐这里，我有事要问你。”他脸上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一贯的漠然。
“啊——，好。”陆葭乖巧的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北璇失望的低下头，撇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刚要把包扔到旁边的位置上，一个人就在她身边坐下。
她放包的手一顿，白了那人一眼，把书包捧回怀中。
“什么啊——，真没有眼力见。”北璇收回目光，视线转到窗外的风景上。
又是一个艳阳天。
“你要问我什么。”陆葭把书包放在腿上，下一瞬，书包就被季空远主动拿了过去，放在他身边。
“其实不用……”她刚伸手过去，很快又把手收了回来。
有点奇怪。
“昨晚休息的好吗。”季空远黑沉的眼落在她手腕上，下颚弧度冷峻锐然。
“还好。”她双手握紧放在腿上，静默一瞬，问他，“你休息的好吗。”
季空远今天穿了一身白衬衫和黑色裤子，气质跟在学校里的时候截然不同。
“嗯。”他淡淡应了句，掠夺回视线，没再说话。
“那我就去……”陆葭刚想说去北璇身边坐着，结果还没完全站起来，就看见北璇身边已经坐了人。
那人穿着黑色帽衫，他低着头，双臂环胸，帽子挡住面容，像是在睡觉。
看不清他的长相。
这个时候，车子突然紧急刹车，陆葭趔趄一下往前倒，差点摔过去。
季空远赶紧起身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到位置上坐好。
陆葭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了一跳，手指微握了下。
几秒后，她堪堪稳住情绪，面色自然的看向季空远，声音很轻。
“那个，你可以把手拿开了。”
季空远目光笔直的落在她身上，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她的手腕握的更紧了些。
“季空远？”陆葭将手往回拧了拧，忍不住开口唤他名字。
季空远松了手，看着她。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你看错了。”陆葭转身回去坐好，这次连带着把书包也抱了回来。
不会错的。
刚才他的眼里染上了危险的意味。
阴郁色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占据他一整个心脏。
季空远见她再次划开了距离线，收回落在半空的手，闭上了眼。
她手腕上的那条手链，父亲的柜子里也有一款一模一样的。
他没有认错。
几乎就在车子突然间停止的那一刻，北璇下意识的伸出手，用手按住了身边的人的左肩。
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她不伸手的话，那个人就会磕到头了。
一道锐利的视线陡然间朝她冷冷刺过来，她一时慌了神，像触电般松开手。
徐慕廷的眼睛被刘海挡住，隐约看向她，怂着肩膀回道。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