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江让第一次见到当着面向追求者袒露少女心迹的姑娘，忍俊不禁，“怎么？在哥哥面前树立形象呢？”
小姑娘表情纠结，红唇迷茫地微张。
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急，得给她点时间，于是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她的脸颊，细腻的手感在指腹萦绕。
江让喟叹一声，安抚道，“行了，哥哥不逼你。自己好好想想，还有哪儿不满意的？怕你稀里糊涂答应了，以后还闹我。”
他得给点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明白，一旦决定要在一起，让他再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了。
在这种事情上，江让很慎重的一改之前时常耍无赖的腔调，竟然让她自己慢慢品品。
孟冉内心涌上失落的同时，更多的是重新拿捏回主动感的快乐。
她想了想，踮脚费着劲儿把小臂搭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眉眼稍稍弯起，显示自己心情愉悦，“那哥哥你好好表现呀！”
……
晚上的饭局在zero隔壁，是顾川预定的。
参加欢迎会的众人一下班就准备收拾东西往那边赶，孟冉的座位被下午那一束口红花挡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小姑娘还在不在那儿。
孟冉勾完最后一点颜色，刚关上电脑准备走，就被桌上突然震动的手机吓了一跳。
是一串归属地显示本市的陌生号码。
对于来历不明的号码，她向来抱着少接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本来没打算接，然而对方非常有耐心地接二连三又打了过来。
这下她不得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还未出声，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请问是孟起的家长吗？”
“……”
花了好几秒，她才消化了刚才接收的信息。
小姑娘犹豫再三，轻声开口，“是……”吧。
“那就行，我这里是实小六三班孟起的班主任。”
孟冉做梦都没想到，孟起的班主任能把电话打到这儿来，想起难得一见的弟弟平日里任性肆意的性子，孟冉叹了口气伏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孟起他，做什么了吗？”
“是这样的，今天这小孩在学校里和其他同学打架了，你现在方便过来一下吗？小孩打架的问题可大可小，作为老师还是希望可以当面和家长交流一下。”
孟冉从小就是个乖宝宝，从来没体验过被叫家长的滋味。
心里估摸着孟起再怎么任性，大概提到喊家长心里也是发怵的，这才谎报了她的号码。
倒是难为他能记得住。
孟冉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应下了老师的邀请。
电话前后不过几十秒，小姑娘正想着心事，没注意到背后。一转身便径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江让垂着眼眸看她，“怎么这么想给哥哥投怀送抱啊？”
小巧挺翘的鼻尖刚好挂到了他胸前的纽扣，孟冉捂着鼻子倒退两步，诧异地看着他，闷闷出声，“你是鬼吗？出来没声音的？”
“啧，小没良心的，自己走路不注意撞痛了哥哥还恶人先告状？”
现在压根也不是为了这事争长短的时候，小姑娘轻揉鼻尖，正色道，“那刚好，我正打算去找你。”
“嗯？”
“晚上聚餐我可能去不了了，有点儿事。”
“有事啊，”江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去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孟冉挠了挠头，尴尬笑道，“去实小，上回你见到的那个，我弟弟。好像有点儿事找我。”
小姑娘说的委婉，江让倒是一听就明白了。
他也是顽劣的小男孩过来的，旋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不就是被叫家长了嘛。
“现在地铁太挤了，我送你。”他说罢又垂着眼皮柔和地笑了起来，单手抚在她头顶，“我们小姑娘这才多大啊，就要给别的小朋友开家长会了。”
他这话给孟冉提了个醒，转身回座位换了双高跟鞋，挺直了小腰板看向男人，底气十足，“怎么样，是不是大多了？”
“你说哪儿大？”
“……”
孟冉静默两秒，心里暗骂，流氓。
在公司楼上的时候，明明还充满了底气，这会儿离学校越来越近，她心里倒没了底气。
又一个红绿灯前，江让随意扫了一眼副驾驶座，小姑娘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紧张起来她就个习惯性摩挲衣角的毛病。
驼色的毛衣边儿在她手心被攥得紧紧的，揉搓成各式形状。
江让眼里一片柔和，慢条斯理道，“紧张什么，不过是开个家长会。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叫家长了呢。”
“我哪样？”孟冉下意识反驳，没来由的一阵焦躁，“反正你不懂，就，也不是普通的家长会。”
男人勾着的唇角愈发欠揍，“那是一对一，开小会？”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他又继续接道，“实在不行，哥哥帮你去开？反正脸皮厚，小时候天天被叫着开小会，这事儿我有经验。”
“那可不行，”她蹙眉，“孟起又不认识你，穿帮不说还让你凭白被骂。”
“这有什么的，你要不愿意那哥哥传授你一点儿诀窍。待会儿你就往老师跟前一坐，不管她说什么，你就点头朝她笑。等说的差不多了，跟一句‘老师说得对’就完了，特别简单。”
孟冉仔仔细细把他说的话想了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隔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你不会在教我演傻子吧？”
“为这事儿瞎紧张，你可不就是吗？”
“……”
孟冉气噎，反驳的话刚到嘴边，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实小边上。
“走，”他熄了火率先下车，“哥哥给你壮胆。”
……
放了学的校园恢复了安静，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江让特意带慢了步伐来迁就穿着高跟鞋的小姑娘。
顺着门口保安的指示，很顺利就找到了六年级办公室。
整层楼只有转角那一间的灯亮着，孟冉深吸一口气扣着手指敲了敲门。
半伏在桌面上批卷子的女老师闻声扭头，见到门口两人有些迟疑道，“孟起的家长？”
“是……”孟冉挠头，绯红爬上脸颊，“我是他姐姐。”
女老师神情复杂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即从隔壁办公桌边搬过椅子示意他们坐下，“小孩在教室写作业，咱们先谈一谈他今天的问题。”
“好的，老师。”
比起旁边姿态随意的男人，小姑娘坐得腰板挺直，像极了准备接受训话的小学生。
“是这样的，孟起今天跟别人打架这事儿追根溯源，还是为了你这个姐姐。”
孟冉：？
“这孩子平时自尊心就特强，在学校一向争强好胜。今天和张勇，哦，就是跟他打架的小男孩。两人课间玩着玩着就说起了家里的事儿。张勇提到了他姐姐，说姐姐在家对他特别好。孟起不服，说自己姐姐更好，不仅教他功课还给他零花钱，每次回家给他买一堆新衣服新游戏机。”
孟冉：孟起说的姐姐是谁啊？
“两个小朋友就因为谁家姐姐更好的问题吵了起来，后来孟起说了些过分的话把张勇惹急了，用文具盒砸了孟起。两个小朋友就打了起来。喏，不过最后孟起还把人家鼻子打出血了。”
老师说着下颚微抬，示意他俩去看垃圾桶里一卷儿带血迹的纸巾。
孟冉听得头大，本来做足了来接受训话的准备，万万没想到这话题还跟自己有关，一时间不知做出什么反应，只苦着一张脸偷看江让。
后者果然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是见过大场面的。
收起了满脸散漫，无比镇静地直起身子面向女老师，“小朋友打架确实是不对，虽然看着是我们家小朋友占了便宜，但您也说了，张勇先动的手。他家长来了吧？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这事儿让两小朋友互相道个歉，至于打破了人家鼻子，这一点我们肯定会赔偿。您放心，我们私下解决。”
女老师只讲了个大概，坐在边上原本一言不发的男人就把所有后续处理自个儿决定了。
老师疑惑道，“您是孟起的……？”
江让大言不惭，“姐夫。”
他刚说的方案听起来有理有据也没什么漏洞，女老师认为班级里和谐第一，当即就同意，起身带他去和张勇家长碰头。
孟冉跟着起身，就见老师摆了摆手，“孟起姐姐，你先等一下，我还有一些孟起平时的事儿想跟你谈谈。”
孟冉：……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走到门边的江让，不情不愿地又坐了回去。
女老师走了没几分钟又回到办公室，一副促膝长谈今夜不醉不归的样子。
孟冉叹了口气，自觉垂下了头，在老师开口第一句后就自觉进入了点头，傻笑，随意夹杂彩虹屁的模式。
这一场长谈大概持续了有半个小时，内容无非就是小朋友最近学习有退步需要家长好好配合，尽量在学校少穿名牌树立朴素的作风，要和同学们友爱想处少挑事端等等。
见老师终于有收场的趋势，孟冉浑浊的大脑立马像被注入了一丝新鲜空气般活了过来。
这边结束，隔壁两边家长的会谈也接近了尾声。
两个小朋友被从教室里带了过来，孟冉站在廊下远远就看见孟起垂着脑袋跟在老师后面磨磨蹭蹭地向前挪动，在见到她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像开了花似的明快起来。
趁着老师不注意，还得意地凑过去朝另一个大概叫张勇的小朋友骄傲地抬着下巴挥了挥拳头。
张勇听到他的话抬起眼皮飞快地扫了一眼孟冉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等到了面前，俩小朋友装模作样地不约而同蔫了下去。
孟冉被训了半天话，太阳穴直跳，一声不吭地看着两小孩当着老师家长的面互相鞠躬道歉。
这一场闹剧才算收尾。
孟冉和孟起走在后边，两人均是舒了一口气，抬眼看步伐快他们一步的男人，肩线也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她勾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打孟起的脑袋，“你真棒，长本事了。在学校打架还能报我的号码？倒是看不出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孟起变脸的本事，她是见过的。
眼见着小男孩又得意起来，朝她竖大拇指，“姐姐，你来的太好了，给我长脸。”
孟冉：？
“张勇还说他姐姐好，好怎么不来给他开家长会，骗我的吧！这下看他明天怎么说。”
她轻哼一声，“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三人坐进车里，孟起挤在狭窄的跑车后座好奇地摸了一遍，狗腿似的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戳了戳江让的肩膀，“哥哥？”
这一声哥哥带着试探，意味深长。
谁也不知道小朋友喊出来是指普通的哥哥，还是指姐夫的意思。孟冉脸色微红，指甲掐进掌心。
“怎么？”男人微微侧脸，露出扬起的嘴角。
“哥哥，你的车很酷啊！我长大了可以借我开开吗？”
“可以啊，”他漫不经心地扭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过哥哥想知道，今天老师说，你说了过分的话才惹得其他小朋友揍你，你说了什么？”
“呃……”孟起有些尴尬地挠头，动作和孟冉如出一辙，“我也不是故意的，就一急说了……”
他一咬牙，硬着头皮重复道，“我姐姐是仙女，你姐姐是丑八怪。”
孟冉尴尬地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她捏着拳头朝后座的小朋友晃了晃，威胁道，“爸妈怎么教你的？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随意评价别人的外貌？你这样很不礼貌，知道吗？”
眼见着孟起皱着鼻子缩回身体，驾驶座那人伸出小臂搭在小朋友的头顶，揉了两下，沉声说道，“前半句可以说，后半句是不对的，知道了吗？”
“哦！我知道了！”
孟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服气这个刚认识的哥哥。
他趴在中控边上看了一眼车上显示的时间，偷拉江让的衣角，“哥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江让没回头，手专心搭在方向盘上朝着前方的空气点头，“你说。”
“我和我妈说今天上同学家写作业了，七点半我妈会上同学家接我，要是不在那儿，我妈肯定会怀疑。到时候就知道我被留堂了……”
话留了半句没说完，江让垂眸瞥了一眼时间，瞬间懂了小男孩的心思。
“小朋友，乖乖坐好。”他语气微顿，打了个响指，“十五分钟送你到同学家。”
……
GT停到孟起同学家楼下的时候，才七点十分。
他站在窗外十分欢快地跟驾驶座那人挥手，“哥哥，我们下回见呀！”
全然忘了还有自己姐姐的存在。
孟冉按着太阳穴喊住他，“孟起！你不准和妈妈胡说今天这个哥哥的事情！”
他眼珠微转，疑惑地转身，“为什么？”
“哦，要不然我也告诉妈妈你今天被老师留下来了？”
“……”
孟起原地静默几秒，再次抬头早已切换了笑脸。
“姐姐，我今天没见过你。我也没见过这个哥哥，再见！”
“行吧，再见。”
折腾了半天，孟冉心累得要命，随意摆了摆手坐回副驾驶。
对两个小朋友相处起来有些别扭的状态，江让觉得好笑，但又不得不说有点儿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