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东西还未被完全解决掉,孟冉心惊肉跳地提醒道,“你快把它弄掉啊!”
厨房顶上刚好是loft的二楼隔间,她原来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看着长腿窄腰的男人站在厨房显得格外逼仄。他环视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脱口而出,“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烟灰缸,有吗?”
小姑娘呆愣片刻,缓缓摇头。
也是,她一姑娘,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江让略一思忖,继续说道,“拿个碗给我。”
看她刻意避开自己捏着纸团的右手弯腰取碗,又忍不住补充道,“拿个最不喜欢的,用完就扔。”
听到后半句,小姑娘点在瓷碗上的手指一顿,果断偏离整套粉色樱花瓷碗,在最边上取了个极其普通的白瓷碗递到他面前,“喏。”
江让接过瓷碗,勾了勾嘴角,把纸团随手扔了进去。嘴上还刻意解释道,“你知道吧,这种东西生命力特别顽强,今天还好有哥哥在,不然没几天你这儿就成了人家的窝点了。”
小姑娘抿着唇不吭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叮一声拨开盖子,手腕微微翻转将幽蓝色的外焰对准纸团。
纸团与火焰接触,以缓慢的速度带着焦黄色的边儿向内蜷缩,很快大半个都被点着,小小一团火焰上空飘散出一丝焦黑的烟气,带了点蛋白质的味道。
“咦——”孟冉显然想到了纸团里的场景,恶心的情绪使得她不由自主倒退半步。
江让收回打火机,舒展着肩胛逗她,“香不香?有没有闻到炭烤蟑螂的味道?”
小姑娘蹙眉,嘴角向下耷拉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恶心啊!”
“唉,心寒。”他啧了一声表达不满,“刚才有事求哥哥的是谁啊,这会儿变脸这么快?”
一小个纸团烧得很快,江让也没管她复杂的神情,端着瓷碗往卫生间走,直到把碗里焦黑一团冲进下水道才放心,“行了,这点儿小事。”
悬在脖颈上的大患解决,蟑螂的问题是不用担心了,但此时消灭蟑螂的这个男人才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孟冉内心纠结,现在回想起来,不就是蟑螂嘛!多大的事儿!难道要因为这点事情把人留下?这也太亏了吧!
但,这时候再拒绝他吧,就显得自己特别拔——那什么——无情。
怎么做好像都不对。
她犹豫不定的表情很快显露在脸上,江让只轻飘飘看一眼,就明白了小姑娘内心所想。
他慢条斯理地把洗手液打在手心,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刚才那只蟑螂,要是没看错应该是母的。”
孟冉:?
“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蟑螂这种东西啊,是不会单个出现的。特别是母蟑螂,啧——那肯定是一窝一窝的来。”
孟冉:!!!
她头皮一阵发麻,识相地举起双手投降,“那好吧,我同意你暂住我家。”
这不就挺好?
江让对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认真地洗干净每一根手指才走出洗手间,目光下意识顺着楼梯向楼上看去。
这回小姑娘看懂了,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解释,“我就只有一个房间,这个不行。”
“没事儿,”他迈开步伐走向沙发,舒坦地坐下,“我看这沙发就挺好,哥哥睡沙发。”
让一个客人主动提出睡沙发,这好像不太礼貌。
孟冉盘腿坐下地毯上,悄悄丈量了一下沙发的长度,平时她觉得还算宽敞的二人沙发似乎还不够他搁腿的,那在上面蜷着睡觉得多难受啊!
太子爷有钱的时候每天不得在Kingsize的大床上醒来啊,怎么落魄了只能可怜地蜷缩在小沙发上过日子。
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怎么着人家有钱有势的时候对她也挺好,她一定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刚才还义正言辞想要拒绝男人的小姑娘,此时觉得他全身上下莫名散发着流浪小狗的可怜气息。
思考再三,她叹了口气,手指指向平时工作的书房,“其实楼上还有个房间,就是有点儿小,但比沙发还是大多了,你要不……”
不等她说完,江让怕小姑娘后悔迅速点了头,“行!”
孟冉:?
孟冉:怎么觉得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种想法持续了还不到一分钟,她立即意识到这里平时压根不会有人来投宿。外边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南方没有暖气的室内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她踌躇道,“我家没有多余的被子……”
“哦,这样啊——”男人拖长了调子,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自己的24寸行李箱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那还好我自己带了。”
孟冉:……
他是真的完全做好了来她家常住的准备啊?!
偌大的行李箱在地上摊开,除了几件私人用品,大幅度的面积都被已经压缩过的鹅绒被占据了。
事已至此,孟冉是真的如梦初醒,自己好像是要和一个男人——而且是对自己有好感并且她同时也对人家有感觉的男人——同居了。
非常奇妙的体验。
耳尖微微发红,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家里的东西也不多,反正你也住不了几天,就,就随意吧。”
“行。”那人完全没有暂居的自觉,伸直长腿仰靠在沙发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哥哥不和你客气。”
……
家里突然住了个男人,一墙之隔的距离,孟冉浑身都不自在。
她洗完澡早早地回了卧室,窝在床上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起初还有些整理东西的窸窣声伴随着男人闲散地脚步声,每当脚步声在她门边停下,小姑娘自然而然进入了全身戒备状态,而后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继续走动。
她听了一会儿眼皮愈发沉重,后面就完全不记得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时间尚早,连闹钟都还没响。
脑子虽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昨晚上家里多了个人的事实却没有被抛在脑后。
小姑娘伸出手指扒拉了几下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才打开房门出去。
对面书房的门开着,她偷偷看了一眼,里边似乎没有人。
这么早,他能去哪儿?
这么想着,楼下传来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孟冉趿拉着拖鞋急忙跑下去,眼神在空旷的客厅转了一圈随即落在厨房。
男人捂着额角痛苦地弓着腰,额前几寸橱柜的门大开着,显然是不经意间撞上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腿长的弱势,抿着偷偷上扬的唇角,揶揄道,“破相了没?”
小姑娘刚睡醒,声音黏黏糊糊的,即便是嘲笑也格外绵软。
江让偏过头看她,泛红的额角与整张俊颜格格不入。
疼痛还未完全过去,他蹙着眉龇牙咧嘴,“这可是在你家破的相,你得对我负责。”
孟冉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反问,“那你怎么不追根溯源,找房东赔呢?”
男人一下子讲不出道理,下颚朝着电饭锅微微一点,扯开话题,“不识好人心,哥哥一早上起来给你弄早饭还不心疼人了。”
他这么一说,刚才就若有似无的香气更浓郁了一些。
孟冉惊讶,富二代竟然会一大清早下厨做饭?
她以为他该是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两手不沾阳春水的那种类型吧!
视线下移,缓缓落在摊开在电饭煲一旁的说明书上,再转回来看他,男人略带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轻嗤了一声,“这还不简单,淡了加盐咸了加水,这点儿智商哥哥还是有的。”
不得不说,飘散在厨房上方的香味骗不了人。
孟冉洗漱完主动跑回来一人盛了一碗放到餐桌边,是她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小姑娘心情极好地来回晃动小腿,笑眯眯地问他,“那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呀?去公司吗?”
“不了,”他在餐桌另一面坐下,单手撑起下巴,“一会儿钥匙留下,我去买点蟑螂药,等你走了全方位清一遍。你人在家这事儿干不了,味道太冲。”
孟冉单打独斗惯了,即便在家也习惯了有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会儿突然又重新体验到了被人捧在掌心的宠爱,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凝固,很快又缓和下激荡的心情,有些担心道,“那你怎么办,你不说味道冲吗?”
小姑娘脸上担忧的神色全落入江让眼里,他无所谓地拨弄了一下碗里的勺子,语气淡淡,“大男人哪儿有那么矫情。”
平时若有似无的撩拨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小姑娘呆愣几秒,心里升起异样的情愫。
这样的男人,好像,要爱了。
……
今天的闪电工作室很奇怪,这是顾川跨进办公室之后的第一直觉。
仔细一想,似乎是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自从投资以后,天天雷打不动出现的大少爷,今天竟然缺席了?!
他食指勾动百叶窗的叶片,偷偷向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平静,角落里的孟冉和平时一样,伏在桌前画图。
但,还是不太对劲儿。
顾川回到老板椅前拨了个电话给江让,长时间的等待音后,无人接听。
今早他来的时候,内环上正堵着,从澜庭花园过来的方向,多半也堵车了吧?
习惯了两个人的办公室,顾川一下子有点不太习惯,打开门信步出去溜达了一圈。
视察完一大圈回来路过前台,他随口向许攸提道,“今天见到江总了吗?还没来?”
一墙之隔的茶水间,小姑娘弓着腰正在接水,听见外面的对话身形一顿默默靠在了墙边。
“没见着啊,江总今天是有点晚了哈。”
这是许攸的声音。
默了半晌,顾川疑惑出声,“奇了怪了,电话也不接。这是干吗去了?”
他的疑问许攸自然回答不了,而靠在墙后的小姑娘吐了口气,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
——你们大概不知道,江总现在正在我家除蟑螂。
而与此同时,本该默默无闻在家除蟑螂的江总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是我。半小时内让家政公司带个团队过来一趟,东西带齐,地址发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同居辽!!!!!
第28章 尴尬(一更)
早年投资家政公司的时候, 江让死也没想到多年之后会有这么一出,不得不为年少时自己做出的英明决断感到骄傲。
当时只是做了些许市场研究,把资金拆分成了多块都投资在了当时看着前景还算不错的服务行业, 倒是都没让他失望。
金主爸爸下了命令, 公司里谁也不敢怠慢,很快就带着整一个团队飞速赶到现场。
江让把钥匙揣进兜里,对着领头的员工朝屋里微微歪头, “全部排查一遍, 不能有一只蟑螂。顺便以最高的标准全部打扫干净。我下楼喝杯咖啡,好了call我。”
“是!老板!”
一排服装统一的家政人员整齐出声, 洪亮的喊声在楼道来回弹了个遍。
“行了, 干活吧。”
男人垂下眼皮,无比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 又回过头交代,“一会儿记得拍两张打扫的照片发给我,拍东西就成,不要有人入镜。”
老板出现在这个小公寓已经很奇怪了,此时的要求更奇怪。
一般客人也有要求拍照的,但从没说过不让人入镜。
领头的中年男人不敢打探老板的消息, 只好默默点头,“没问题,老板。”
把事情交代完,江让才松了口气, 打开手机切换到聊天界面,一字一字慢慢输入: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做好。
……
孟冉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时,已经下午了。
视线在一行小字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点开后边跟着的图片,半天过去她家里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小姑娘觉得事情的发展走向太神奇了,住进她家之前,江让只是个成天吊儿郎当的富二代,怎么一晚上过去,能早起、会做饭、徒手清蟑螂还能打扫卫生。
全能的新世纪好男人啊?
就这么把自己送到她家了?
孟冉灵机一动,低头回复: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对方很快切换成正在输入,没多久发来了一个比ok的手势。
江让:哦,你说番茄炒鸡蛋是吧。
江让:行,没问题。
话题到此结束,孟冉一点儿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到家的时候,刚巧过了六点,早晨钥匙给了江让,这会儿她倒是像客人似的只能敲门。
不过第三声,里面就有了动静。
门从里面被拉开,垂感极佳的青灰色绸面家居服半个领口敞开,松松垮垮地挂在男人身上,隐隐露出整片精致的锁骨。
江让嘴角随意地叼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嘴唇翕动香烟也跟着上下抖动,“回来了啊,闻闻看,家里还有杀虫剂的味道么?”
小姑娘皱着鼻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若有似无飘散着小苍兰清新的气息,夹杂着隐隐的饭菜香,丝毫没有一点儿杀虫剂存在过的证据。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嗯,那就好。”他让开半边玄关,朝她颔首,“洗手吃饭吧。”
从刚才起,嘴角那根烟就惹眼得很。
孟冉脑子一抽,劈手夺下香烟,蹙起秀眉,“你怎么在我家抽烟啊?”
这话太过生硬,她说完便后悔了,又嗫嚅着多解释了一句,“就,你老抽烟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