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正是闪电工作室忙着的时候，先前孟冉和夏星呈一同修改的原画工程已经接近尾声，陆陆续续场景建模也在原先的基础上跟着设计图做了大部分修改。
现在只剩最后的调整就能重新上架了。
如今技术部那边最忙，本来通知了上午要开会，这会儿只能派出资深员工代表工字背心王哥一人与会。
这次大整改，是二股东出资以后发起的，以原画为主导，偌大的会议室里理所应当坐着公司的两大股东以及各部门派出的代表。
说起来还挺惨，顾川坚持延续原本的人物造型风格，没能引进新的人力。
这会儿和技术部一样，人丁单薄的原画组只能贡献出这次修缮的主力，孟冉来参加核心会议。
闪电的工作氛围一如既往的轻松，连开会都像在说家长里短。
顾川给了个游戏重新上架的最后期限，定在了下月月初。
底下配合地迎来一片抽气声。
听起来是在下个月，时间游刃有余。可老板，你难道忘了今天已经是月底了？
孟冉也觉得诧异，虽说后期工作准备的也差不多了，但这也太匆忙了吧？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单手撑着下巴至今一声未吭的江让。
男人眼眸低垂，若不是指尖的中性笔还在规律地转动，恐怕都觉得他睡着了。
顾川说完该说的内容，把目光转向一旁，“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阿让？”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眼皮扫了一圈众人，这才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下个月中旬大宇要发布仙剑的重置版，月底智冠借着武林群侠传的人气也要发前传。月初竞争力不大……”
大约是看出了底下对匆忙发售的疑虑，他不着痕迹地解释了一番。
后面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个时间发售新游戏基本都是为了抢寒假学生党的流量。
而压缩时间赶在月初是为了上游戏周刊的销售冠军榜，这无疑是一个宣传的好契机。
如果碰巧赶上了大公司的新作发售，很有可能连榜单边儿都摸不着，凭白损失了大好的出头机会。
只要错开一期，就能顺利赢下开门红。
何乐而不为呢？
两位股东的英明决策一下子变成了闪电的战略指导性方针，在众人漫天遍野彩虹屁围攻下，他又迎头泼下一盆冷水，“销量能打是好事儿，但同时有个坏消息得提前通知大家。”
话及至此，江让停顿几秒，把目光转向顾川。
后者一脸【就他妈知道坏人又是我来做】的表情遗憾地通知道，“过年期间可能要加班。”
众人：突然觉得公司就此倒闭也不错是怎么回事儿？
两座资本主义大山视线来回巡视，最后落在了小姑娘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的脸上，顾川率先发问，“怎么一说加班，你还挺高兴的？”
众人随着顾川的发问把目光转向孟冉，小姑娘上一秒还在内心暗自庆幸可以少在家待两天少听一大箩筐陈谷子烂芝麻的糟心事儿，这会儿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挠了挠头假意坦诚，“能有三倍工资呀。”
这下顾川不止看着她的目光复杂了，看向江让的更为难以言说。
“没想到你人模狗样追起女孩子来这么小气”和“人家女孩子都过成这样了是得多惨你也不知道暗中救济一下活该单身”这两种复杂的情绪来回交替，最终化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暗叹。
江让也很无辜，他原本都计划好了，等游戏上架以后原画组基本就没什么活了，即便假期有什么调整也没必要陪着来加班。
这下倒好，小姑娘自己还挺欣喜，三什么倍工资？
闪电工资不低吧？房租开销他也想着办法垫进去了，哪儿就那么穷了？！
……
开完例会临近中午，这几天孟冉都和夏星呈一块儿在楼下吃饭。
一到饭点，夏星呈习惯性地扭头打算喊冉妹一起，扭头间迎面就撞见了阔步而来的江总。他尴尬地摸着鼻梁，临阵倒戈，“冉妹，中午我有事儿，就不一起吃了。”
孟冉猫着腰给窗边一排心爱的绿植浇水，也没在意背后的情况，眼皮都没抬一下胡乱地答应了一声。
脚步声倒没走远，反而在她背后停了下来。
小姑娘正用手指拨弄着有些发蔫的叶片，听到动静随口问了一句，“不说有事儿吗？你怎么还没去？”
“他有事儿我可没有，等你吃饭呢。”
男人听不出情绪的嗓音擦着她的耳边滑过，也许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时还带着一些气流，酥酥麻麻擦过耳廓。
顷刻间被气流抚过的耳后大片瓷白色肌肤染上一层红晕，她紧张地骤然起立，后脑勺猛得磕上了来人的下颚。
两人均是一震，随即两道抽气声此起彼伏响起。
孟冉瞪大了眼睛抱头，“你靠那么近干吗！”
后脑勺碰下颚，本来硬碰硬谁也不吃亏谁也占不了便宜，但显然此时后者的表情更惨烈一些。
要只是磕到下颚，那还算小事，可刚才正说着话小姑娘猝不及防起了身，两相碰撞的同时，舌尖来不及收回擦着犬牙实打实地被自己咬了一口。
江让倒吸一口凉气，默了好半晌才恢复说话的能力。
“嘶——咱俩这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怎么这么激动？”
他大约是真的磕疼了，孟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你没事儿吧？磕哪了？我帮你看看。”
“确定要看？”
“嗯。”
“那行。”男人欠身，保持着视线与她平视，伸出一点舌尖柔软地搭在薄唇上，诱惑得犯规。
“你，你干吗？”小姑娘吓得有些结巴。
“你不是要看吗？”
他说完话复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孟冉这才看清，偏淡红色的舌尖侧边磕出了一道颜色艳丽的深红，上面覆了一层极浅的津液，水亮亮的。
她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尴尬地别开眼，“哦，那个，你收回去吧。”
男人却还是保持着略微弯腰的姿势，显然有些不满，“就看看？”
“那能怎么办！”她恼火，“要是磕到下巴，大不了我还能给你看看。你，你伤在那儿，我还能怎么办呀？”
“那就给哥哥吹吹呗？”
他说着又有伸出舌尖的趋势，孟冉吓了一跳猛得抬手用掌心捂住了他的嘴。
柔软的舌尖湿漉漉地擦过手心，像羽毛似的轻挠了一下，又麻又痒。
小姑娘大概是惊吓过度，手举在半空忘记了收回。
直到男人直起腰略带揶揄的眼神扫向她，她才缓过神来，掌心下意识向下移动，非常理智地把残存的湿意擦在了男人的袖口上。
江让：……
孟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互相做了令对方不怎么满意的事，最后还是心平气和去共进午餐，有什么办法呢？
之前江总还很有钱的时候随随便便包了一年楼下的餐厅，现在两人都成穷逼了，不吃可不就是浪费么。
餐厅地理位置还不错，在CBD占据了一楼整个转角的空间，坐在落地窗户前可以清晰地看到前面广场上的音乐喷泉。
未到晚上玩花样的点，现在的喷泉只是规规矩矩地由下往上滋着水花儿。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江让对例会那会儿的事情还有些介怀，忍不住问道，“过年真要过来加班？三倍工资就那么吸引人？”
“嗯。”孟冉再次成功从碗里夹出一小片芹菜叶，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答道，“一天赚平时三倍呢，不拿多可惜。”
“攒那么多钱准备干吗？”
小姑娘不假思索，“买房啊。”
“买了房呢？”
“努力还贷啊！”
“……”江让被她神奇的脑回路折服，叹气，“我是说，为什么那么想买房。”
这回小姑娘的眼神露出了掩藏不了的璀璨星光，“想有自己的家。”
“我一个人的。”她补充道。
江让愈发好奇，上回在观海源，他见到的两位分别是她的妈妈和弟弟，也就是说她的家人都在江城。
可为什么她大过年的宁愿加班攒钱买房，也不回家团聚？
想起小姑娘和她弟弟别扭的互动，也不至于关系恶劣吧？
难不成，是后妈和便宜弟弟？！
这么一想似乎就说得通了。
江让佩服于自己强大的逻辑，一旦内心猜想的设定成立，对眼前小姑娘的心疼更甚一分。
他抬起小臂，手掌还未搭上孟冉的头顶，动作一怔就停在了半空。
孟冉即刻便发现了他的异常，抬眸，“怎么了？”
停留在半空的手掌握拳，只余食指还点着她身后的方向，嘴角轻扯，“你的便宜弟弟。”
孟冉：？
真是想曹操曹操也能到，江让算是彻底服了。
他本来还想着也许人家姐弟俩关系并不太好，没必要多此一举。刚准备低头装作认真吃饭，便宜弟弟就发现了他的存在，无比快乐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哥哥！”
“诶？姐姐也在？”
“也是，要是和别的姐姐一起吃饭就不对了。”
这小孩说话一点儿也不知道在当事人面前收着，想了什么脱口而出就是什么。正坐在吃饭的两人均是一阵叹息。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
从未有过如此默契，孟冉看了对面那人一眼，眼神带着刀子似在埋怨：这是你弟弟还是我弟弟啊？
孟起挠头，“放寒假了啊。我和同学出来买新衣服过年。”
“哦，”孟冉神色黯淡了几分，随即问道，“爸妈没和你一起出来？”
“妈妈倒想，她可太唠叨了。而且就她的眼光，一买完回家，我都不好意思穿出来，跟爸爸二号一样，特别老气！我就说了，现在我同学都是自己出来买的，不用她陪。”
孟冉对杨芷极强的控制欲深有同感，她听了一半就失去了兴趣，朝孟起点头，“钱够用吗？”
“够用。”孟起欲言又止，“不过姐姐，我看中了一条牛仔裤，特别酷。就是有点儿贵，妈妈她肯定不同意……”
她缓缓眨眼，心平气和道，“差多少？”
“其实是不差的，就妈妈给的钱吧。我想留一点儿，那裤子我就是喜欢，价能给报低一点儿。”
“所以？”
“一千！”
小姑娘没说话，从钱包里数出十张红色的纸币摊在桌面上，义正言辞地要求他，“仅此一次。”
男孩拿到额外的花销，就像看见心爱的牛仔裤已经收入囊中，连带着兴致也高昂了不少。
对上男人探究的目光，他丝毫不介意地挨着他坐在同一边，“哥哥，你上次还记得吧？等我成年了，让我摸一摸你的酷炫坐骑。”
便宜弟弟明目张胆地跟他家小姑娘要零花钱，还敢觊觎他的爱车？
江让显然少了几分上次的耐心，眸光微敛，沉着嗓子道，“等你长大了，自己赚钱买不好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男孩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反问，“那哥哥，你是自己赚钱买的吗？”
江让耷拉着眼皮理直气壮地看他，“是啊。小朋友不要光想着走捷径，好好努力学习将来赚钱孝敬姐姐，孝敬父母才是对的。”
孟起：？
孟起：今天这个哥哥似乎对我不太友好。
他垂着头蔫蔫地哦了一声，很快抓住了哥哥语气中的重点，“知道了，我会对姐姐好的。”
“孟起！你还走不走了？！”
后面传来另一个小男孩的叫声，应该是他口中说的同学。
莫名其妙被哥哥训了一顿，孟起听到朋友叫他，迫不及待从危险区域站起身，稍微打了个招呼就往外面跑。
第一次见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孟起被教育得蔫了吧唧的样子，孟冉大概是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没了耐心，心情不错地揶揄道，“哥哥，你怎么教育小孩还挺像回事的啊？不知不觉到那个年纪了？”
“哪个年纪？”他抬起眼皮，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极窄的双眼皮因为他的动作相互贴合在一起，显得眼神凌厉又充满威胁感。
小姑娘不怕死地回应道，“还能有哪个年纪，不就是养小孩的年纪么？”
餐用得差不多了，江让抽过纸巾优雅地擦了一下唇角，直起身垂眸看她，“走不走？”
孟冉低头看手机，今天时间尚早。平时吃过饭，他总是习惯性地用一杯茶才走，这会儿倒是急得要走的样子。
朝他眨了眨眼，小姑娘问道，“回公司了吗？”
“不回。”
“那……”
“不是说我到了养小孩的年纪了么，”江让一字一顿重复道，“别的小朋友过年都要买新衣服了，我们家冉冉小朋友也不能少。”
孟冉错愕地张了张嘴，“……你是老板，你不上班我下午还要上班的。”
不顾她的推脱，江让索性伸手精准地扼住小姑娘的皓腕轻轻一拉，像拎小猫咪似的把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小臂微微收紧，他淡然道，“给你准假了，三十秒前公司刚出的新规定，过年买衣服假，带薪的。”
孟冉：……
离这儿最近的商圈走路就能到，但显然江让并不打算去那。
她被塞进副驾驶，随后车子沿着主路上了高架，一路驰骋向西。
这一带孟冉没怎么来过，不太熟悉，她摸不清江让到底要带她去哪儿，主动开口，“咱们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