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路思远看清字的内容时，他的双眸狠狠一凝。
“我从未忘怀过她，哪怕一刻，就像我知道，她从未离去一样。
——北音”
路思远心中思绪纷杂，直觉告诉他，这句话没有那么简单，犹豫了一瞬，路思远还是决定上网求助。
今天是北音的沪市签售，她的读者无人不知，能赶来的几乎都往现场去了，而不能赶来的，只能望而兴叹，因此贴吧中的读者十分活跃，路思远的求助贴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众多网友回复。
路思远的目光凝在其中一个回答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将军》中的一句话，《将军》主要讲的不是爱情，但是书中的将军在未名动四方时曾喜欢过一个女子，不知情起，一往而深，那女子后来因为战争失踪，将军找寻多年，女子在书中着墨不多，大多都在是在他人的口中出现，却是书中的灵魂人物，可以说，如果没有女子的失踪，将军就不会成为将军！
将军征战四方，金戈铁马，荣誉加身，却多年不娶。
一次将军大胜，帝甚喜，欲许公主下嫁，将军以心有所属为由拒之。
有知情者问将军，她失踪近八年，生死不明，你何苦这样等她？
将军看着远方说：
每一次出征，每一次流血，从沙漠到草原，从寒冬到酷暑，从漠河之东到怀宁之北，我的军队踏遍了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我知道，她在等着我，等着我结束战争的硝烟，等着我为这个国家带来和平。
我从未忘怀过她，哪怕一刻，就像我知道她从未离去一样。
北音即便在结尾也没有交代那个女子的有没有回来，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女子从未离去，因为
她一直住在将军的心中。”
路思远的心被这段文字深深揪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向场内看去，南音音在台上签名，她的周围包围着殷切期盼她的读者，他们喜欢她，就如他也一样深深为她着迷一样。
等路思远回到家将那本《将军》看完已是深夜。
他看着窗外，月朗星稀，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忍不住摸出一根烟，路思远看着玻璃窗户上反射出他的影子，烟头星火明灭，就像他脑中翻涌的思绪一样。
他想起五年之前，他站在她家楼下，问她真的想好了吗，当时她虽有不舍，却目光坚毅，不曾动摇。
他想起今天，她坐在台上，被众人簇拥，亭亭而立，光芒万丈。
他又想起书中将军终身未娶，三十多年，夙兴夜寐，以国家为己任，不敢稍忘，临终床榻之前，将军含笑说，待她归来，想是能以他为荣了吧！
.....
路思远想了很多很多，直到手中的烟灰燃尽，直到东方既白...
经过这一夜，他好像才真正明白，她当初为何那样坚决的离开。
音音，或许正如你所说。
五年之间，我从未忘怀过你。
哪怕一刻。
第42章
临近下班的时间, 陈瑶与唐琪因为不忙又在唠闲嗑。
也还好摄影工作事工作时间都比较自由, 灵活性大，不然一般老板遇见这俩货定然是要炒他们鱿鱼的。
陈瑶盯着电脑，手没闲着，嘴也没闲着, “哎，你知道老大昨天下午去哪了吗？”
唐琪手上的活儿没整完, 一会儿快下班了, 他得加紧速度, 因此头也没回, 随口说了一句, “这我哪能知道，应该是拍摄去了吧！”
陈瑶用嘴朝路思远的桌子努了努，“我可记得清楚, 昨天他单反还放在桌上呢！”
“老大又不止一个单反。”唐琪没get到她的重点。
“那个单反是老大最常用的。”
唐琪嫌弃地将快要探到他身上的脸推开，终于说了句实诚话，“老大爱去哪儿去哪儿呗！我们又管不着。”
谁叫他是老板呢！
陈瑶翻了个白眼，“我这不就随便跟你聊聊么。”
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等到下班的时候, 路思远刚好回到办公室，陈瑶看见他的样子, 先是呆了一瞬，然后她忍不住问：
“老大，你这是，换了个发型？”她的目光有些惊异。
说实话, 她是一直知道老大长得不差的，关键是个子身材摆在那儿，不过也许是他工作起来特别严肃，经常板着脸训人，有时候忙起来了也不是很修边幅，故而陈瑶一直没对他们老大的颜值有很深的感触。
如今这么一收拾，说实话，有点小帅。
好吧，是挺帅的。
路思远不是很在意的摆摆手，“以前的头发有点长了，我就稍微剪短了点，不算换发型吧!”
可是你平时忙起来不是连饭都忘记吃吗，怎么今天好好的就能想起来理发了？
这话被陈瑶明智地憋在心里没说。
她朝唐琪使了个眼色。
唐琪接受到她的目光，心道这女人就是麻烦，净会给自己找事，不过却还是顺着她意思问了路思远一句：
“老大，看你这样子，是今天有活动？之前我们不是说聚餐么，要不就今晚啊？”
路思远听了却毫不犹豫道：“今晚不行，改天吧！”
还没待唐琪再问下去，他便回办公室拿了点东西就又匆匆走了。
唐琪与陈瑶面面相觑。
今晚不行，今晚怎么就不行了。
陈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他凑近在旁边一直没做声的周进：
“哎，你说老大突然收拾得这人模狗样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晚约会去了呢！”
周进是个稳重的性子，平日里不像她跟唐琪一样在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可他虽然话不多，可工作室的众人都知道，周进是老大的大学同学，两人的关系是最好的。
周进眸中划过一缕幽光，对于路思远今晚要做什么，他心里是有数，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只随口说了一句：
“可能是跟认识的朋友吃个饭吧。”
陈瑶也比较认同这个观点，“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朋友应该对老大很重要吧，我可是头一回看他这样刻意地打扮呢！”
周进不置可否，他心道，这才哪到哪，当初思远追南音音的时候，就因人小姑娘嫌他黑，这货天天躲在洗手间里往脸上抹防晒霜。
也亏得他一大直男能整明白防晒霜怎么用。
所以说，别看这货板着脸，混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其实五年之前也只是个对着喜欢的女孩子小心翼翼手足无措的傻小子罢了！
如今看着是长进了，不过要周进看，也没长进多少，这南音音才回国多久啊，俩人才碰上头，这人就急慌慌的又是戒烟又是换发型的。
别瞧他平日里冷着俊脸的样子看起来是能挺能唬唬人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这么多年，他也算看清了。
南音音就像那个如来佛，而思远，就是跳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那个孙猴子。
他什么都不用说，只管等着看好戏吧！
*
此时的路思远并不知道，他自以为的在好友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早已坍塌的一点不剩。
他正开车来到南音音住的酒店，想了想，拿出了手机，然后打出了一个他早就想打的电话。
之后等了有十几分钟，路思远就看到酒店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将车开到跟前，然后摇下了车窗。
“上车。”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两个字。
南音音看见他的样子，先是愣了下。
总觉得这人今天似乎收拾地格外，精神？
她上车后才发现他是把头发剪短了。
他本来五官就立体分明，这样利落的短发倒的确格外适合他。
也许是看得出神，她竟然没注意到这人的脸竟然靠得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好闻的味道。
应该是须后水或者是洗发露，南音音有些走神的想。
等她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后 ，南音音的身体才微微僵硬。
路思远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了车子。
动作自然流畅，其中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南音音还是感觉脸颊发烫。
她有些羞窘，又无端地觉得气恼，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直到车子慢慢开远，酒店的标牌被甩在后面，南音音才憋出来一句：
“干嘛给我系安全带，我又不是没手...”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南音音说完就有些后悔，因为她感觉这话那莫名的意味，似乎会把她带入更加羞窘的地步。
路思远看了她一眼，就像是没看见她脸上那抹不自然一样：“哦，刚才我见你看着我发呆，就随手帮你把安全带给系上了。”
如果忽略内容，路大爷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十分的正经认真。
南音音感觉羞得整个脑袋都烧起来了，她缓了半天才吭哧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看你换了个发型。”
路思远从善如流的顺着她的话题，“哦，那你觉得我的新发型怎么样？”
南音音咬牙：“....挺好的。”
她觉得这货虽然看起来正经，可脸上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就是“哎呀虽然我知道你看我看呆了，但是我不揭穿你，你要看就看叭”
说实话，这样子看得她想打人。
但她是淑女。
南音音默默地将头转向了窗外，决定在下车之前都不要转回来。
故而她也就没有看到路思远见她转过去后露出的稍微有些遗憾的目光。
那意思就好像是：
怎么没多看一会儿呢！
之后路思远又问：“想吃什么，中餐？西餐？”
南音音坚决不回头，声音闷闷的：“中餐。”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路思远的眸中露出一抹笑意，他轻声道：
“听你的。”
南音音身子一僵，然而脸就像是被窗户牢牢吸住似的，怎么都不动。
她保持着有点窘迫又有点气恼的样子，就算到了餐厅，菜都点完了也没有好转。
路思远看着看着，突然忍不住轻笑一声。
说实话，五年前他还是标准的青年音，如今变化也不很大，只是微哑了点，这一声轻笑钻进南音音的耳朵里。
她就更气了。
“真生气了？”路思远嘴角依然带着笑意，眼中却闪露出一丝柔和，他温声说：“我刚才是开个玩笑的。”
南音音不说话。
路思远感叹地说：
“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这次声音压得更低。
南音音终于忍不住了：“路，思，远！”她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嗯？”
看他的样子，南音音突然有些泄气，她将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定定的看着路思远，然后像是头疼像是无奈又像是有点委屈道：
“你怎么这样...”
路思远眸中笑意更甚：“我怎么样了，嗯？”
这要南音音怎么说，难道要说，你能不能别用这样诱惑调戏的语气跟她说话了！！南音音很有危机感地觉得，这话一说出口，有些模糊的界限就会被挑明。
于是她果断闭嘴了。
“正常多年未见的朋友，再见难道不是应该好好叙旧的么，比如来个标准的开场白，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之类的...”南音音无奈叹气道。
说话间菜陆陆续续上了上来，路思远先给她夹了一只她爱吃的醉虾，然后不置可否道：“行啊，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语气就好像是完全为了哄着她才问的。
南音音干巴巴道：“挺好的。”
路思远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南音音一眼就看出他眸中的意思。
那目光似乎在说，你看，我听你的问了。
南音音觉得，这样的路思远，她有点招架不来，所以还是老实闭嘴吃饭吧！
即便这么多年没见，路思远依然能很清楚地记得南音音的口味，他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投喂着，南音音没过久眉头就舒展开来。
路思远看着她，目光带笑，只是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深意。
傻瓜，叙旧？
五年的时间，他想说的东西想问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一句苍白的‘你过得好吗’就可以表达的。
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他怕一开口，心中的巨兽就会咆哮着跑出。
他怕他会忍不住将她牢牢禁锢，再也离不开自己一步。
*
吃完饭后，路思远没有直接送南音音回去，而是带他去了周边的一个公园散步消失。
两人沿着人工湖走着，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起，时不时能见到一二行人，道路两旁是幽静的小树林，伴随着夏日的蝉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谈过去，只提现在。
南音音忽然觉得，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夜幕带走了阳光，也褪去了白日里的炎热，凉风习习，空气流淌着宁静。
因此，一串的手机铃声在这样的宁静中就格外明显刺耳起来。
南音音当然认得，这是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手机一看，熟悉的号码，很长的区号，明显是国外的号码。
南音音立马猜到来电的人是谁，在接电话前，她鬼使神差地看了路思远一眼。
他站的地方背着光，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南音音犹豫了一瞬，稍微往后退了两步，背过身，然后接起了手机。
南音音自然看不见，在她转过去的那一瞬，路思远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路思远看着南音音的背影，眸子微微眯起。
像潜伏蓄势的野兽
——安静又危险。
第43章
五年的时间, 路思远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淡然, 他已经学会对很多事情付之一笑，不在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