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留人家吃饭了吗?”
“留了留了,几个小姑娘好像都不知道我们家拆迁了,还是从村里找过来的。”季妈看见这一盒子蛋糕,眼里有一些咂舌的神情,说道:“这些小姑娘,来玩就来玩啊,带那么贵的东西。”
就算不认识牌子,光看盒子也知道这些肯定不便宜。
季飞扒着那些蛋糕看,眼馋得不行,说道:“我要吃!”
“送你姐的,问你姐给不给你吃。”她拍了下季飞的脑袋,笑道:“没出息的样子。”
“吃吧。”
还有一个灰色盒子,她没有立刻看。坐下来捧着碗先吃饭了。
四点吃的饭,一直累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了。
“饭店辛苦的吧。”
季若云点了点头。
“明天还是别去了吧,反正你现在也不要担心学费的,赚钱的事不着急。”
她摇了摇头,累得说不出话来。
再过一年,季飞也要上初中了,到时候少不了得打点关系交赞助费,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涉及到钱的事,她永远争不过季飞,指望不上家里。
必须要早点为自己打算。
吃完了饭,季若云带着灰色袋子回了房间里。
袋子里面有个盒子,还挺大的。看来不是巧克力之类的。
她一边猜是什么,一边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条围巾。
季若云把围巾拿了出来,旁边还有一副手套。底下放着一张贺卡。
她以为会是新年快乐,吉祥如意之类的话。
拿出来一看,里面只有五个字:努力加餐饭。
字是行书,横竖弯钩里,一手的清秀飘逸。
她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扔出去。
这明显不是她们三个人的字。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季若云也记得,这是周辅阳的字。
“……”
不是说只有三个女生来了吗。
那就是,周辅阳让戈秦文她们带给她的?
她摸了下这条围巾,轻软柔滑,还很细腻软糯。是柔和的淡淡驼色,带着一条条白色格子线,没有多余的装饰了。看着既干净舒服又精致漂亮。
她不认识盒子上的英文品牌,但瞎了都知道很贵很贵。
季若云把它放回盒子里,长叹了口气。
周辅阳,你想干什么。
第44章
晚上二楼最里间的包厢, 大概来了一群有钱、或者有点小权的人。老板娘对他们每个人都说过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不但这样, 她还亲自进了包厢, 坐在一群中年男人里敬了圈酒。
“多照顾照顾生意啊。”
季若云端了菜进去,恰好看见她左右逢源的样子,看了眼满脸笑容的老板娘。心里隐约觉得, 她有一点像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但又比伊要精明能干一点。
放下菜刚要走, 被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拉了下衣服。
她皱了皱眉, 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小姑娘看着小呢, 才几岁啊?”
老板娘赶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说道:“有十六岁了,还是新来的小妹呢。”
“看看长得还蛮标致的。这里打工辛苦吧?”
后半句是看着季若云,对着她说的。
季若云不喜欢这种腔调的人,她摇了摇头,就自己先走出了包厢。
最忙的一轮结束, 菜已经上的七七八八了。
周言言跑到二楼来, 跟季若云道:“老板娘叫你下去。”
“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给客人甩脸色了?老板娘要骂你, 你当心一点。”
周言言的提醒, 让她心里很错愕。
她什么时候甩脸色了。
“小妹,我发现你一点都不机灵。客人问你话, 你都不会笑笑的啊?”
季若云微垂着眼,看着灯照在地砖上柔和的淡光。
什么话都不说。
“你这在给我甩脸色了?”老板娘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拧着细眉,说道:“你说个话啊,记住了没啊?你再这样,我跟你讲要扣钱了,一次不笑扣十块,下一次扣二十,一次次给你扣!”
她又不是来卖笑的。
叹了口气,又想到来这里是当服务员的,笑脸好像也是要卖。
季若云说不出反驳的话,心里很赌。
“小妹刚来,她还不适应嘛。”
周言言拉了拉她,说道:“先让她上去吧,大晚上的那么忙,二妹一个人不好上菜。”
“去吧,去吧!真的是……”
她就上了楼,继续上一些汤和甜品。
才八点半的样子,已经有一桌客人走了。她又端着大盆进包厢去收餐具。二妹又被叫去拿酒了。
季若云收着收着,忽然听见:“服务员,服务员……”
“算了算了……”
外面有人喝醉了,讲着乱七八糟的外地话,季若云勉强听出来几个字。好像是有人想再来瓶酒了,又被朋友劝住了。她继续收着碗筷,有点事不关己的想着,二妹拿酒还没上来吗?
她全部收好了,端着满满当当地一盆餐具,走了出去。
包厢门口就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喝醉了酒,冲着大声嚷嚷着外地话。
“……”
她一脸茫然地听着,道:“什么?”
又是一些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还口齿不清。
“我听不懂……”
那男人明显被触怒了,他往前狠狠地一拍季若云手里的盆。本来就一大盆东西,她一下就拿不稳了。瞬间,砰地一声,又是清铃硄榔,碗筷勺子倒在地上,磕碎碰撞的声音。
“诶呦,消消气啊!”
包厢里立刻跑出来几个男的,架着那个中年男子。劝说道:“回去吧,回去吧。”
“什么……什么东西……”那男人被架着,犹不甘心地指着季若云骂道:“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又清楚。
她也终于听懂了。
旁边包厢里出来几个人,有大人有小孩,小孩探头探脑地想往前凑,被大人哄着拉了回来。他们都站在包厢口看热闹的。还有人用本地话劝旁边的人,不要多管闲事。
“……”
季若云看着一地狼藉。
使劲攥着拳头,她眼睛盯着地砖间的缝隙,心里很堵。想着,只要他敢先打动手,她也绝不手软。
那男人被朋友拉扯着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动手,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怎么了,小妹你怎么了?”
二妹拿着酒上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叫半天倒水,躲在里面偷什么懒……”
二妹能听懂那醉汉外地话的普通话,转头大声道:“小妹新来的!不懂!”
季若云站在原地。
心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她一直在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小妹才新来的,她还什么都不懂呢。”二妹一直在边上劝。男人旁边的朋友也一脸好笑地拉着他,“回去吧,回去。”
“闹什么,回去继续喝!”
季若云心里的愤懑就像暴雨下一池水,涨得溢了出来。
她攥着拳头,一瞥眼,却愣住了。
楼梯口,一人正大步往这儿走了来。
他的脸孔很白,被一身黑色大衣衬着,身愈发修长。
“老子讲的不是人话啊,听不懂,听不懂,妈个逼!这小娘皮就是欠打了……”他说着,激动地挥了挥拳头,往季若云面前一冲。又被朋友拦了回去。
二妹赶紧护了护她,有点急地道:“你先进去收拾包厢吧。”
那道黑色身影走了过来,上下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季若云看着他,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周辅阳,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喝得稀里糊涂的男人眯了眯眼,很嚣张地道:“你就是经理?”
“……”
周辅阳看着一地狼藉,又见季若云的神情,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了圈周围,都是在看热闹的人。
“恐吓别人,损坏财物,”他眸子微微眯了下,露了点要笑不笑的神色。把季若云护在了身后,说道:“你的手,再伸出来试试。”
他话说得很慢,带着一点不像少年的沙哑低沉,语调很冷:“喝了酒,这也属于寻衅滋事罪。”
“好了好了,闹什么。”他的朋友见状赶紧把人拉了回去。
谁说喝醉了就没意识的,他两眼模糊,脑子一团浆糊,也还能知道谁看样子硬邦邦的碰不了。放弃了逞了半天的威风,半推半就地要被朋友拉回包厢。
“站着,跟她们道歉。”
周辅阳从大衣口袋里很拿出手机,按了几个键,很淡地笑了下:“过年闹事的多,拘留的位置也要先来后到了。十五天,过完年再出来跟朋友聚聚吧。”
他语气平静,就好像在说最近天气好一样自然。
话很淡然,淡然的威胁。
“……”
骂骂咧咧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所有人都安静了。有人禁不住劝他道:“道个歉吧,你真的喝多了。”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他朋友见他喝红了脸,一声不吭怒冲冲的样子,忙替他道了歉:“小妹,对不起啊。”
赶紧把人带回包厢里,关上了门。
“你怎么……”
“你……”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说话,周辅阳闭上嘴,先她先说。微扬了扬唇,他就又是那个在学校,谦谦君子又温柔亲切的学长样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季若云想了一下,问道:“是戈秦文告诉你,我在这里打工?”
周辅阳一点也没犹豫,微微点了点头。爽快而直接地卖了队友。
他来这里干什么。季若云很感激他帮她解围,但又不太喜欢这样的见面。她有点局促,抬眼看着他,轻声地说道:“你是来这里吃饭么?”
周辅阳唇角微弯了下。
他低声问道:“能不能,出去陪我走走。”
“可我还在工作……”她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二妹,刚想拒绝。
二妹赶紧说道:“你去吧,去吧。菜都上完了,不要紧的。”
“刚才,谢谢你啊……”
为了方便工作,她只穿了深色卫衣,连外套也没有。包厢里的空调会往外散着热,所以一点也不冷。但被外面的寒风迎面一吹,顿时打了个喷嚏。
季若云吸了吸鼻子。
然后,身上被上了周辅阳的大衣外套。顿时暖和了不少。
她抬脸,看着周辅阳。
他身上只穿着棕色的厚毛衣,寒风里无疑还是很冷的。季若云想把外套还给他,但想都不用想,没人会真的接回去再穿上。她想干脆长话短说,早点回去干活,也让他能少挨会儿冻。
“学长,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他们走到路边,周辅阳照例把她让在了马路内侧。说的话,是很自然的关心:“出门多穿点衣服,记得把围巾手套带上。”
季若云没想跟他继续闲聊。
她扯了下他的袖子,在马路边站了住。
微微仰脸,看着他说道:“学长,你为什么送我围巾。”
他明明知道她问的是,为什么要送礼物给她。却笑了下,说道:“因为天冷了。”
“……”
季若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很直接地说道:“学长,无功不受禄。”
“其实……我有事求你。”
“嗯?”
马路两侧不时有车开过去,车灯时明时暗,两个人是第一次靠那么近。周辅阳一低头,就望进她黑亮的眼,眼尾微微往下,瞳孔极为黑白分明,透着种冷静与纯真并存的模样。
“是要我帮什么忙吗?”她微仰着下颌看他,脸上表情寡淡,又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可以啊,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季若云以为是学校的事情。
周辅阳心想,怎么假期没有长胖,脸好像还小了点。
在这种饭店打工,三天两头难免要受点气的。
他脸上带着真切拜托,说道:“我姑姑家里开了个度假酒店,这两天他们要准备接待一些来玩的外国人。但唯一会英语的前台辞职了,急缺个兼职的,姑姑就让我能不能找个人去。”
她会说英语,应该也会当前台。
但是。
季若云指了指自己,睁大了眼,问道:“什么酒店,会让小孩子当前台?”
她微微皱着眉,眼里明晃晃的不相信。在想怎么拒绝,欲言又止,是又想把话说得婉转一点,但明显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不是,我的意思……我没当过前台。英语水平也不行。”
“台前的事会有人教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交流,不是商务翻译,你的水平应付这是绰绰有余的。”
周辅阳多聪明的人。
他心知季若云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一下把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又带点犹豫,说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实在不行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