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生气都没有。
第三天,高考结束,林远时的烧才终于退下来一点。
霍文初端了粥给他,林远时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妈,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你才刚好,要是吹了风可怎么办。”
林远时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丫头呢?”
“别这么说她。”
霍文初叹了口气:“她好得很,高考结束了,应该正在庆祝呢。”
林远时扯起唇角:“是啊,应该正在庆祝呢。”
话音落,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霍文初心如刀绞,“儿子……”
林远时:“妈,现在公司那边怎么样了?没有人为难你吧?”
霍文初笑了笑:“你别担心这些了,好好养病,没高考妈妈也能把你送上好学校。”
也不用霍文初说。
以前霍文初是林氏总裁的时候,每天都很忙。
她工作起来非常拼命,这不是她娘家的产业,这是林如许的家业,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她不能让林氏出一点乱子,不能让林如许对她失望。
林氏员工的考核制度是出了名的严苛,员工几乎都在自愿加班。
即使这样,霍文初也经常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最早一个到的。
很多合作案子,都是霍文初亲力亲为,一点点盯着手下促进,完成。
她根本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
这几天照顾着林远时,霍文初竟都有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时间了。
所以她不说,林远时也能猜到七八分。
晚饭之后,刘文兴过来看林远时。
从前林远时有洁癖,不准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虽然和刘文兴关系那么好,他也没让他来过。
这次刘文兴过来,却是林远时主动给他发的微信。
“卧槽时哥,你这房间真牛逼,是整个林园最豪华的一间了吧?”刘文兴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说道。
“坐下吧。”
刘文兴被林远时的声音吸引,随即看到林远时的病态。
“时哥……你这是咋的了,咋病得这么严重啊。”
林远时是多么热情活泼的男孩,他常和刘文兴一起打球,朝气蓬勃,体力极佳。
身体从小就好,根本没生过这样的大病。
“没事儿。”林远时说。
“你找我过来是不是有事儿啊?”
林远时:“没事儿,就是……想找人陪我聊聊天儿。”
现在他的那些哥们刚刚高考完,朋友圈里一片欢天喜地的庆贺。
林远时不想看。
唯一能找的,也就刘文兴了。
“时哥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林氏大变动,董事会已经定了林泽宴是林氏总裁了。”
还真是这样。
林泽宴比林远时大不了几岁,心智却比他成熟太多。
几次接触下来,林远时知道这个人心机颇深,根本猜不透。
董事会那帮人全都是老狐狸,霍文初与他们周旋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林泽宴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他们这般信任。
林远时笑了一下。
也是,自己张扬单纯的活了这么多年。
一直都没有回头看看。
霍文初在林氏并不受待见,老爷子和父亲没有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虽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林远时,可她给林远时的爱却是最好的。
她背着他,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和非议,让林远时在光芒下成长。
让他感觉到爱。
以前的林远时从来没有想过。
他不是生活在光芒下。
只是霍文初帮他挡住了所有的刀子。
又或许是林远时能力不足,才让霍文初这般辛苦。
如果之前他能快速成长……
也不至于让林泽宴钻了这个空子吧。
说到底,终究是他的过错……
“哎,说点高兴的吧。”刘文兴看林远时暗淡下来的眸子,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话了。
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能让林远时高兴起来的是啥。
这个可太简单了。
“我前段时间还看见叶婴了呢。”
林远时低头整理了一下被子:“哦。”
“我在肯德基遇到她的,哎?我知道了!”刘文兴忽然想起什么,陡然提高音量。
林远时疑惑抬头:“知道什么?”
刘文兴回想着:“那天,和叶婴见面的人,就是林泽宴啊!”
林远时:“他们俩?”
刘文兴说:“那时候大哥还没回林园。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那天他手里拿了一个文件袋,似乎拜托叶婴什么事儿,出门的时候正好被人看见了,所以我一开始在林园看到大哥还觉得眼熟,原来我之前见过啊!”
回来之前见过叶婴?
林远时忽然觉得现在的叶婴就像一个陌生人。
他给她的爱护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实际上他对叶婴一无所知。
她什么都不告诉他。
林远时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们可能……”
刘文兴说:“时哥,你说,之前那个文件袋里装的……会不会是大哥递到老爷子手中的dna检测报告单啊?通过叶婴之手……”
不能再往下猜了。
越想越觉得可怕。
林远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身子缩回被子里,“我有点难受。帮我叫医生来吧。”
“啊?啊,好,我这就去。”
林远时这一病,持续了接近十天。
十天之后还稍微有点咳嗽,但好歹不发烧了。
姜成鹤他们知道林远时病愈,嚷着叫他出来一起玩。
加上高考前林远时请假那么久,姜成鹤他们也已经很久没见林远时了。
林远时同意了,他们定在一家ktv里。
林远时依旧不爱玩游戏,坐在一旁听他们唱歌。
不断地有女生坐到林远时身边,现在高考结束,她们更加大胆。
但是林远时却始终淡淡的,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
一个人喝酒。
等姜成鹤意识到林远时情绪不太对,过去看的时候。
林远时已经喝醉了。
“时哥?时哥?你没事吧?”
林远时坐姿笔直,静静看着姜成鹤的眼睛,只说了两个字。
叶婴接到姜成鹤电话的时候,正在小姨家收拾行李。
自从不接受林家资助之后,叶婴又搬回了小姨家。
小姨自然是不愿意的,叶朗拿了一万块钱出来,塞到小姨手里。
只有几天,接受他们就有钱,不接受,他们住在宾馆也无不可。
叶朗再也不是那个病恹恹的小男孩,说话做事,已初见成年人的稳重利落。
小姨自是喜不自胜,留他们住了下来。
“叶婴,时哥喝多了,反复叫你的名字,你快点来看看吧。”姜成鹤把林远时又往身上背了一点,气喘吁吁的:“我们快要招架不住了。”
叶婴声音一紧:“你们在哪?”
姜成鹤说了地址,二十分钟后,叶婴打车赶到。
林远时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伏在姜成鹤的肩头,口中不断重复她的名字。
叶婴抿了唇,“把他交给我吧。”
姜成鹤:“你能行?”
叶婴看着林远时的眼睛,叫了他一声:“林远时,我是叶婴。”
林远时慢吞吞的抬起头。
许久未见,思念了千万遍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叶婴眼眶微红。
他醉了。
所以看她的目光还是那么纯粹。
满满都是爱恋。
丝毫不加掩饰。
“跟我回家吧。”
叶婴轻声说。
出租车还没走,林远时乖乖跟叶婴上了车。
同行的女孩都惊呆了。
这人是谁啊?
姜成鹤看着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不以为然。
“全世界能制服时哥的,也就叶婴了。”
上一次喝醉的林远时很乖,这一次却不太一样。
还是会听叶婴的话,但是乖顺中又有点调皮。
——他总是忽然扑过来,想要抱叶婴。
刚开始那一次叶婴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抱住了。
之后林远时仿佛上了瘾,总想着抱她。
叶婴送他回到学校旁边的公寓,轻车熟路的把他塞进浴室里洗澡。
结果他衣服还没脱就出来求抱抱。
叶婴没有办法,反复说自己不会走,他还是不听,隔一会儿就要喊她一声。
如果叶婴停顿一会儿才回答,那林远时就会害怕的伸出头来看。
确认叶婴还在,才安心的重新回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大男孩脸色红红。
他漆黑的头发往下滴着水,叶婴笑了笑,“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林远时:“小婴?”
叶婴:“嗯,我在。”
叶婴拿了吹风机出来,站在林远时身旁,帮他吹着头发。
没一会儿,腰间忽然环过来一双手臂。
他的脸紧紧贴在她的腰间。
叶婴没动,帮他把头发吹干。
“好了,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叶婴要去收吹风机的线,林远时却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
“乖,我去放一下吹风机。”
“小婴?”
叶婴:“嗯,在。”
从浴室出来,看到林远时已经乖乖躺在沙发上。
和以前一样,侧着身,正面对着卧室门的方向。
叶婴放轻了脚步,蹲下身,留恋的看着他的容颜。
睡着的林远时非常安静。
他的睫毛很长很长,像是两片小扇子,耷拉下来在眼下形成阴影。
他的鼻子直挺劈下,嘴唇偏薄,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有一个小小的褶皱。
不是酒窝,就,很特别。
叶婴渐渐俯下身子。
像是着了魔一样,无法自抑的凑近。
他刚刚洗过澡,干净的皂香混合着他的体香传来。
渐渐,
渐渐靠近。
知道双唇相贴。
那样柔软的触感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回忆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
第一次,他在她的身后嗤笑一声。
后来收到穆元日的情书。
林远时送她一双小白鞋。
林远时喝醉之后,和她接吻无数次。
一切的一切,近在眼前一般。
梦里,高高瘦瘦的少年松松垮垮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里面是白色的卫衣。
笑着叫她小婴婴。
你也好可爱啊小婴婴。
眼泪顺着睫毛滑落。
滚烫的滴在他的脸上。
林远时睁开眼,忽然摁叶婴的肩膀,猛地一个翻身。
叶婴的后背重重撞在沙发上,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变主动为被动。
林远时深深地吻了下来。
带着一丝酒气,一丝醉意。
深情的亲吻着她的嘴唇。
下巴。
脸颊。
眼睛。
顺着耳边,一路滑到脖颈。
陌生的微痒与颤抖,密密麻麻的爬进叶婴的身体。
他黑色的头发埋在她的衣服里。
林远时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小婴。”
“小婴,”
“小婴……”
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沙哑。
叶婴整个想被点燃,细细的回应着他的吻。
阻碍终于被冲破,撕裂一般的痛感传遍全身。
两颗泪珠落到沙发上。
“林远时——”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
手机是半夜震动起来的,叶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林远时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际,她看了他一眼,赶忙起身到别的房间去接电话。
“姐。还有四个小时就要走了,你去哪了?”
叶婴:“嗯,我马上回来。”
叶朗:“……姐,你、你哭了?”
叶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是湿意。
“哦,没有,我马上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叶婴最后看了林远时一样。
从包里拿出一沓纸,放在餐厅桌子上。
“我也……”
叶婴低下头,“算了。”
轻轻地开门关门。
隔了很久很久,一个细瘦的身影才从单元门离去。
——
“我曾真心真意,掏心掏肺的爱过一个人,我把我全部的热情都给了她。”
“叶婴,当年啊,我是真的爱惨了你。”
——林远时
(上卷完)
第55章
北京时间早上八点。
一架白色的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上滑过一道轨迹。
舷窗下的白雾逐渐散去, 能看到连绵的山脉和绿油油的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