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我老家在这里，我现在退休不干了，在家养老。”罗姐打量着沈念初，看着她身怀六甲，心中暗叹，这都是什么孽啊。
沈念初尴尬地点了点头，本来也不熟，对方又是个老人家，她以为这罗奶奶不过是基于礼貌来打声招呼。
她也不好就走，只好笑了笑，低头继续发微信。
罗姐见念初不说话，便想出声劝导：“你怎么会来这里呢，这种乡下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沈念初点了点头没回应，她突然想起要问李婶的问题，“罗奶奶……”
“在的。”
“你认识一个叫马脸坤的人吗？”
罗姐骤然紧张了，她拉过沈念初，低声问：“你怎么知道他的？”
沈念初盯着罗姐，有点不理解罗姐刚才跟她说话的语气，似乎是一种很亲近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苛责。
还有，罗姐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罗姐：“你快走，你要想好好过你那金枝玉叶的日子，这种地方你不该来，以后都不要来，晓得吧。”
而此时，周芽爬上自家平房楼顶，打算帮奶奶翻晒别人送的几袋酿酒用的糯谷。
楼下，庄奶奶站在店门外把翻晒工具竹筢子递给她。
周芽弯腰接过竹筢子，刚直起腰，便看见不远处的槐树下有两个人在争吵什么，带着遮阳帽穿着白色长裙的那个是沈念初，另外一个她一时半会没看清是谁。
庄奶奶在楼下喊话：“竹筢子反过来翻，你只翻一遍的就行，一个小时之后再翻一遍。”
周芽低头着急道：“奶奶，念初不知道跟谁在说话，好像吵架了。”
“哪儿呀？”庄向梅视线被前面别人家的围墙和矮树给挡了。
“老槐树下……那个人好像是罗奶奶。”
“你先翻谷子，我去看看。”
庄向梅快步往老槐树方向走去，中午太阳很晒，她拿手挡在额头上往前看，罗姐拉着沈念初在说话，沈念初似乎有些烦躁。
而罗姐很快也发现有人过来了，忙轻声说了句：“别瞎说了，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说完，闭嘴往边上站，摇着蒲扇假装在乘凉。
庄向梅看着沈念初那气得酱红的脸色，便对罗姐喊了句：“阿罗，你这是干什么呀？”
罗姐尴尬笑着：“我呀是看着念初长大的，刚好碰见她在这儿，我就来跟她说说话。”
这哪儿是简单说话闲聊，分明是有争执的。
庄向梅并不信她这鬼话，还没来得及往下问，沈念初已说：“她让我赶紧走。”
罗姐忙解释：“这儿蚊子多……”
沈念初豁出去了，她来这一趟就是想要找到答案的：“我问罗奶奶认不认识马脸坤，结果她说，如果我想要继续过金枝玉叶的好日子，那就赶紧离开这里。”
庄向梅盯着罗姐又盯着沈念初，有些不明白了，她笑着对罗姐说：“泥坑村那个马脸坤蛋啊？阿罗，坤蛋不是你娘家姐姐家的儿子吗？”
罗姐蒲扇拍了拍大腿：“三姐，你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庄向梅转而问沈念初：“你是要找坤蛋吗？”
沈念初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没听清，而且记忆也渐渐有了一些偏差，她反问：“庄奶奶，你和李婶那天跟小芽视频的时候，说我很面善，很像马脸坤什么……”
庄奶奶想起来了，不由笑道：“泥坑村的那个坤蛋脸很长，大家都叫他马脸坤蛋，你跟他长得是有点像。”
庄奶奶脑子里有些想法突然之间通了，她又问沈念初:“阿罗让你赶紧离开这里？”
沈念初：“是，她让我赶紧走。”
庄向梅：“那你走吗？”
沈念初：“我不走。”
庄向梅：“为什么呀孩子？”
沈念初看向罗姐：“我感觉罗奶奶好像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说不定那个叫坤蛋的就是她亲生爸爸。
沈念初这话一出，吓得罗姐咽了咽口水：“我怎么晓得呢，我就是一片好心呀。你怀着孕来这我们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的，是不是？你不晓得这老槐树有多少吊死鬼？前面水塘又淹死过多少人？乡下地方就是人少鬼多。”
庄向梅笑了：“阿罗，你别吓唬孩子。念初问你是不是知道她亲生爸妈是谁？”
“我说了我不晓得。”
庄向梅：“阿罗，这里也没外人，念初会不会是你姨外甥坤蛋的孩子啊？”
罗姐连连否认：“怎么会呢，三姐你真不能这样乱说话的呀。”
“既然不是你外甥的孩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
周芽站在房顶看着奶奶跟她们不知道在聊什么，她不放心，忙下楼想过去看看。
本来想叫上妈妈一起去的，妈妈刚好在上洗手间，她只好自己去了。
刚出门，接到了周辕的电话，周辕昨天从美国回来的，他倒时差，听声音像是才睡醒：“你们那边一切正常吧。”
“一切正常，你吃了吗？”
“我刚下楼准备吃点东西，结果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我奶奶说，云姑刚刚被警察带走了。”
周芽顿住脚步：“云姑被警察带走了？”
“是啊。”
“为什么？”
“我奶奶也是懵的，家里也没其他人在，我等会儿去派出所打听一下。”
周芽担心云姑，着急道：“你快去吧。”
挂了电话，周芽往老槐树下一路小跑过去。
槐树下正在言语交流的三个人，此时，罗姐急切想脱身，沈念初偏不让她走，罗姐原不知道自己外孙女是个这么执拗不通人情的人。
而庄向梅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周芽跑前来，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算搞明白她们在争吵什么。
她刚想劝阻，手机震动，还是周辕的来电。
她转身走远了点，接通电话：“怎么了？”
周辕：“刚刚我给姚叔叔打电话，云姑承认了——沈念初是云姑的女儿。”
“哈？”周芽震惊了，这怎么可能呢？
周辕准备出门：“还有一个，完全超乎你想象的……”
“你快说。”
“是罗姐把你和沈念初调包的，注意，是有意调包……你出生的时候，你奶奶摔了脚，是罗姐跟着我奶奶去医院帮忙照顾的，你转院的时候，罗姐在身边跟着去了儿童医院，谁知道她是个狼外婆。我估计，临安的警察应该快到你们那边了。”
周芽整个人都懵了，她设想过很多种答案，可惜真实结果和她的设想距离太遥远。
一阵风吹来，新割稻谷的清香灌满鼻腔，她整个人在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轻声说：“罗姐就在我边上……”
电话那头略一停顿，周辕关上车门：“你打，算我的。别看她年纪大你就下不了手，人渣老了，也照打不误！等警察来了，你就没机会收拾她了。”
庄奶奶这时回头喊她：“小芽，跟谁讲电话呢？”
周芽放下手机，抬起头看了眼庄奶奶，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姐。
从来没见过周芽用这种眼神看人，罗姐本能地低头避开。
周芽一步一步走前去，站定了，她才说，语速不急不缓：“沈念初是云姑的女儿，是吗？”
罗姐惊恐地抬头看向她，竟忘了辩解。
沈念初脑子快速转动，云姑是谁？
周芽：“当年是罗姐您把我和你的外孙女调包的，是吗？然后你把我这个刚从保温箱里抱出来的早产儿给扔了，是吗？”
罗姐不明白周芽怎么突然之间知道了真相，她想狡辩竟一时失语了。
原来是这样啊！
“罗满，原来是你啊，你这婊子养的！”庄向梅一把抓住了罗姐的头发，狠狠往地下摔！
庄向梅虽然身材高大，平时干活也还算利索，但毕竟年纪比罗姐大十多岁，罗姐也是做惯了粗活的人，她一反抗，差点把庄奶奶反摔了。
幸好周芽及时抱住了奶奶，然后脚上一扫一踹，瞬间把罗姐踢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辕：你负责打，我负责售后。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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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警察把罗姐带走了。
等周辕来到庄家村后, 周芽才知道, 原来警察根据周辕提供的线索, 昨天把坤蛋叫去问话了。
坤蛋承认与表妹阿云有私情，当年阿云还小，怀孕了也不知道, 等知道了她又不敢说，到最后拖的月份太大没办法打胎, 只好生下来。
后来据他姨妈罗姐说, 孩子生下来就没了, 其他的他也不清楚。
而警察那边根据医疗档案寻找“地贫”患者，也查到了阿云。
阿云后来结婚也怀过一次孩子, 做产检的时候查过地贫，不过当年技术有限，只是把她的地中海贫血归类为普通地贫，导致警察在前期查案的时候浪费了一些时间。
沈念初身体不适, 方幼君不得已陪她一起先回海安。
周芽周辕两人手牵着手在田垄边的小道上走着。
周芽说：“氛围很尴尬……”
沈念初应该是没办法在沈家继续呆下去了。
周辕向来不喜欢沈念初，按照他的话说，那是气场不合，所以他也不关心沈念初的去留。
反而是周芽, 她跟念初是室友, 又情同姐妹般相处了大半个月，她不是圣母, 她只是有点替她难过。
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而自己的到来却成为了一种原罪，这是一种无力又无奈的命运安排。
或许，沈念初不需要她的同情，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在刚才，周芽收到她的微信。
“回到北京我会搬到梁超家去住，我名下的房子等你来北京的时候，我们去房管局办一下过户手续吧。”
周芽不知道北京的房子爸妈还愿不愿意给沈念初，她不敢贸然拒绝也不想欣然接受。
“等你的孩子出生后，我去看你。”
沈念初回：“谢谢。”
过了一会儿，沈念初又发来一条微信：“小芽，爸爸妈妈以后就交给你了。”
周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才好。
周芽周辕并排坐在山脚的石头上，看着山边的夕阳，周芽叹了口气，有些茫然若失。
周辕轻轻拢着她，静静呆在一起，彼此不说话，有种异样的幸福感。
远处稻田里有不少农户在收稻谷，近处的小河里，有人在收地笼。
坐了会儿，周芽站起来：“我们去看看。”
“看什么？”
“收地笼。”
他们沿着田垄走到小河边，收地笼的人是村里的一个老伯伯。
周芽喊他：“庆伯，有收获吗？”
庆伯抬头看着他们傻乐着：“不多不多，都是小龙虾和小鱼小虾，没几个螃蟹。”
庆伯看了眼周辕，村里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周芽的事，他笑问：“小芽，这是你男朋友吗？哎哟，又高又帅啊！”
听到夸奖，周辕佯装不在意，实则眉尾飞扬，傲娇的小尾巴早已经高高甩起。
小芽有点不好意思，她低头看着桶里的鱼虾，问：“庆伯，你这小龙虾卖吗？”
“想吃小龙虾啊？都送给你！”
庆伯收了最后一条地笼，上岸来把鱼篓里的新收获都倒进了桶里，然后把大闸蟹挑出来放回鱼篓。
他指着红桶道：“这里鱼虾有好几斤，够你们晚上吃一顿的……”
周芽有些不好意思：“给我们一半就好，你们也留一些吧。”
“我是打算来抓螃蟹的，小龙虾我和你大娘都不爱吃。”
就这样，周大佬拎着个满满收获的红桶，跟在小媳妇后面往家里走。
回到家后，两个小人儿坐在院子里洗杀龙虾，周大佬片人无数，却从来没有杀过鱼和龙虾，他看着周芽一剪子下去，“咔嚓”一声，虾头瞬间没了一半，大佬吓得差点“花容失色”。
残忍的人类！
周芽睨视着他，笑道：“怂！”
大佬杀虾的时候怂，吃虾时那是半点也不怂。
庄奶奶给他们做了油焖大虾，满满两盆，一顿全吃完了。
剩下还有一些鱼，杀好冻起来，打算明天再吃。
庄奶奶看他们吃的欢，不免提醒：“明天记得把桶给你庆伯还回去，桶里放两包糖两包盐，不能白吃别人的东西。”
周芽忙答应了。
周辕在周芽家住了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那都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越矩半步。
因为他睡的客房在最外面，他要想去周芽的房间，必须要经过庄奶奶的房，而庄奶奶晚上睡觉不关窗也不关门，老人家那是睡得晚起得早，而且她睡眠很浅，一旦有点动静，哪怕是周辕开门出来喝水，也能听到庄奶奶“警觉”的咳嗽声。
七夕前一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庄奶奶对周芽说：“我明天要去庙里住两天，你看好家门，在家的时候就把店门打开，出去记得锁上，记账的一律不赊。”
周芽知道庄奶奶偶尔会去庙里住几天，但农忙的时候一般都不去的，这次倒是有些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