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解释：“因为我这个是初步调查，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没对你进行问话。一般都是二轮调查和复查的时候才会问当事人。”
“初步调查之后就出了公告？为什么调查报告里的调查人署名是熊建鑫？”
李总：“我把初步调查报告递交上去之后，康总这边是委派熊总助进行二轮调查。”
“那就是熊建鑫负责的是二轮调查，那请问二轮调查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总轻声说：“就这两天。”
“你刚才说二轮调查会问当事人，为什么出报告了，也没人来问过我？”
一直保持沉默的熊建鑫说：“周芽，是这样的，我这边工作比较忙，我昨天本来下去找你问话的，但是你们都下班了。我仔细查阅了初步调查报告，没有发现太大的疑点，所以，我就让行政部先发了公告。”
周辕质疑：“没调查清楚就发公告？这也太心急了吧？”
熊建鑫解释：“我们发布的公告里明确说明了，周芽是涉嫌作弊，只是涉嫌，并没有最终定性，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没有最终定性就着急发布公告，为什么？”
周辕的疑问，没人能回答。
熊建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方向走。
“我来替你回答。”周辕往椅背上轻轻一靠，“你这个公告就是试探的意思。因为你熊建鑫根本不关心这份初步调查结果是不是属实，你也不关心我们是不是作弊，你先发公告，完全就是试探我们的态度。”
除了熊建鑫，大家一时没明白周辕话中的意思。
周辕：“如果我们默认不反抗，那你熊建鑫就准备下一步扩大事件影响，其实你跟康晓淇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让周芽和我离开安信达。”
康总瞟了熊建鑫一眼，暗自后悔把这件本来是小事一桩的调查报告交给他处理了。他隐隐感觉到，今天这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
周辕继续说：“如果我们反抗，你可以顺水推舟说这是他们行政部初步调查的结果，这个调查报告跟你无关。而你发的公告里，也只是说了涉嫌，下一步你一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然后还可以借此机会给我们一个人情，以此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
他们之间的恩怨？
吃瓜群众默默高潮了，这真是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第67章
面对周辕的步步紧逼, 有刘萌这个被彻底扒皮的前车之鉴, 熊建鑫低着头不敢有半句反驳。
他怕自己越是反驳, 周辕会抖出越多事来，刚才柯宇翰给他看的照片可能只是其一，他相信周辕这次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周辕说完之后, 问他：“我说的对吗？”
熊建鑫想早点结束这场会议，他点头承认：“是, 不过我一直都是相信你们的, 周芽是我的同学, 我对她的人品那是绝对信任的。我只是想借此机会跟你们和解。我只想和解。”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熊建鑫加重了语气。
真讽刺, 周芽不由得冷笑道：“你是我同学？你这个同学可真是情深义重啊。我自问从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放弃申请公费留学，你会有去美国留学的机会吗？”
熊建鑫低声说：“周芽，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你感激我？但是, 五年前你可把周辕害惨了，把我们害惨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激吗？”
熊建鑫知道周辕周芽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他解释：“五年前的事情我一直想跟你们解释，可惜都没有机会。我当年就像林立这样被警察套话了, 我绝对没有污蔑周辕的意思, 但是你知道美国的警察有多可怕，被套话之后我不敢再说真话, 那种环境不像现在林立面对我们这样那么轻松自在，林立有机会充分表达自己的正确意图, 我没有机会……”
周芽反驳他：“美国警察那么可怕，你后来不也改口供了吗？”
是，当年由于沈家给的压力，家里逼着熊建鑫改了口供。
熊建鑫苦笑：“所以，我也是脱了一层皮才回到中国的。”
借口。
一切都是借口。
周辕摇头道：“熊建鑫，你害怕美国警察，所以你情愿污蔑我也不敢说真话，是这个意思吗？”
熊建鑫再度心虚地低下头。
周辕：“后来我朋友从心理学的角度，跟我分析过你这种人的言行动机。你一开始作假口供，不过是妒忌心起，在美国你曾多次问我炒股的经验，多次向我要可以入手的股票代码，但是我都没理会你。你的自尊心受到了挫败，你心里扭曲了……”
“是！人与人之间从出生起就不公平。我出身在小山村，我父母都是农民工，我想要的一切都需要花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而你呢，含着金钥匙出身，自小耳濡目染比我们更懂金融更懂股市更懂得泡妞，我追不到的女孩你轻易就追到了，我好不容易存了点钱，结果一进股市就被套牢，三番几次我厚着脸皮想问你要点内幕消息，你正眼都不瞧我。我承认我那时候心里扭曲了，但是这几年我已经彻底反省自己，只要你给我机会，我跟你道歉认错，我愿意赔偿……”熊建鑫豁出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憋在自己心里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空气死一般静默，故事内容太过精彩，吃瓜群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半个音符。
周辕根本不相信熊建鑫这半真半假的鬼话，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要是真心想认错，就该好好道歉，有诚意点负荆请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耍手段。如果我们稍微蠢一点，智商跟不上，下一步就会被你扫地出门了。说句难听的，你这就是当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熊建鑫被反驳的哑口无言。
气氛僵持住了。
吴总想说话又不敢说，他看着康总。
康总板着脸，也不说话。
他摸不透周辕下一步棋怎么走，所有他不能轻易表态。
柯宇翰自从看了周辕给的照片，知道康总和熊建鑫的不良关系后，单纯善良的他替康晓淇难过，既然康总做不了决断，他来做这个主，不就是个总裁助理吗？
柯宇翰说：“李总，熊建鑫怀有私心不按照流程进行二轮调查和出公告，要怎么处理？”
李总看了看康总和吴总，她也不敢乱拿主意，便道：“具体怎么处理，还是要看各位领导的意见。”
柯宇翰敲着桌面：“我是问你，按照公司规定，要怎么处理？”
李总还在继续捣糨糊：“公司规章制度里没有适合这一条的处罚规定，而且没有先例可循……”
柯宇翰难得果断了一把：“这就是失职，怎么会没有规章制度可循呢？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替你拿主意。对熊建鑫扣发本季度所有奖金，收回公司给予的福利，并作辞退处理。”
李总看向康总，康总一手搁在桌子上，歪坐着，最终他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吴总见康总默许辞退熊建鑫，松了口气，忙问周辕周芽：“周总，周经理，这样处理，你们还有其他意见吗？”
周辕轻轻一笑：“单论这件事，辞退就可以。”
熊建鑫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算是了结恩怨了……
而且，他离开安信达，康总也会给他安排别的去处，他不担心工作的问题。
“但是……”周辕话锋一转，他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说过的，要让他跪下来叫爷爷。
“我这里还有一份资料，呈给各位领导细看。”
周辕说完，坐在后面的小范站起身把手中资料一一发给了几位领导。
柯宇翰快速浏览，最快看完，他把资料往桌上一扔：“这简直是只硕鼠啊！”
康总脸色铁青，心中开始盘算着怎么处理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而熊建鑫不知道他们看了什么资料，满脸都是彷徨的慌张。
康总对李总说：“让他们先回去吧。”
他指的他们是一直在下面坐着吃瓜看戏的基金经理们。
李总忙让他们先散会。
吃瓜群众依依不舍地离开，刘萌也想出去，她偷偷瞄了周辕一眼，一动不敢动。
等无关人等都出去后，康总才问：“这些资料，从哪里来的？”
周辕眸光微沉：“康总就别问我是从哪里得到的资料，总之是正规合法的途径。我们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
“请讲。”
周辕：“那我们一件件说。那我们从最小的开始讲起，第一件是关于客户电子签名的业务，据我了解，我们公司一直以来都是跟中南CA公司合作，但是去年年初供应商更换成了临安CA公司，这件事最终是康总拍板的，是吧？”
业务太小，康总没印象，他看了眼秘书，秘书点头说是。
周辕：“那这件事是谁推进的呢？”
吴总：“一般情况下应该是采购部负责……”
周辕：“表面上是采购部在推进，实际掌控话语权的人是熊建鑫，因为只有他能影响康总的最终拍板。”
康总知道熊建鑫有在偷偷捞油水，但他大多数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熊建鑫是他的人，也知道他很多的秘密，水至清则无鱼，他情愿水混一点。
康总盯着熊建鑫：“你吃了临安CA多少回扣？”
熊建鑫不清楚周辕了解多少情况，只能模棱两可地说：“我不记得了。”
周辕冷笑：“不记得了？我告诉你。临安CA每一笔的回款你都要拿10个点的回扣，我让财务算了一下，公司总共给临安CA结款432万，也就是说你拿了43.2万元。”
听起来，贪污金额还不算很大。
刘萌此刻心里很矛盾，她想要熊建鑫的事闹大盖过她的，但是又害怕动静闹太大，不得不请警察来，连带着她也无可遁形。
周辕继续：“这是第一个涉案项目。还是去年，公司一楼大堂和顶楼办公室全部重新装修，花了八百万左右的装修费，装修公司老总是熊建鑫的老乡，他在其中也是拿了不少于15%的回扣。这是第二个涉案项目。”
会议室里，出奇的安静，就在周辕开口要说第三件事时，康总对着行政部的小助理说：“把录音笔关了。你们几个也都出去。”
录音笔是行政部做会议纪要用的，还想继续吃瓜的小助理不得不站起来，和其他几个秘书都出去了。
这件事，康总出乎意料的谨慎。
“上面两个项目对于熊总助来说可能都算是小单，但第三个涉案项目完全不同，因为所涉金额太大了。安信达集团去年在临安投资了一个软件产业园的再改造项目，整个产业园的招投标建设，是我们的熊总助一手掌控，经熊总助手的现金以亿元为单位计算，这其中卡掉了多少，我算不出来。”周辕看向熊建鑫，“我觉得应该让经侦警察来给你算。”
要报警吗？
熊建鑫求助的眼神看向康总，康总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暗示他不要反抗。
康总试图扭转局面，他说：“周总，今天这事涉嫌甚广，里面牵涉了好几家供应商，前面两家还好，但是临安产业园不一样，那是政治任务，其中很多的财务处理都是特事特办，并不是熊建鑫私吞了公司的钱，而是我们用他的手作为中转给了上面该给的人。”
康总想让周辕知难而退。
周辕笑：“那我作为股东，我想知道这些钱都给了谁？”
康总道：“这个不适合拿出来说，周总，我们私下谈，好吧。关于熊建鑫涉贪的事，不宜报警，我们组建一个调查小组，我亲自担任组长，虽然熊建鑫是我的助理，但我绝对不会包庇他。”
早料到会这样。
周辕点头，用欣赏钦佩的口气说：“康总真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一点，我应该佩服你。”
听周辕的意思，似乎并不买账，康总脸上的笑渐渐僵住了。
周辕看向柯宇翰：“小柯总，报警吗？”
柯宇翰听见康总说里面会涉及上面的人，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周辕：“不敢？”
柯宇翰打圆场：“要不，你跟康总先私下聊清楚……”
周辕根本不相信康总所说的涉政问题，那不过是他维护熊建鑫不被警方调查的借口。
“在座的都是公司骨干，有什么秘密不能在会议上说出来？”
有柯宇翰撑场，康总气着了，他敲着桌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临安以前的市委书记是谁吗？你知道这位市委书记现在在中央是什么职位吗？你应该都知道吧。很多事情不该问的，我已经让你别问了。前面两件事该调查熊建鑫的就好好调查，后面那事就到此为止！”
临安以前的市委书记，现在在中央担任要职的，周辕和周芽互相看了一眼，这不就是暗指周芽的爷爷吗？
周辕明白了，康总那么着急的想把第三件事给撇掉，那估计是跟他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
是康总自己不干净。
不然熊建鑫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种大项目上肆无忌惮地捞钱。
是他疏忽了。周辕心中顿时一片光亮，或许康总给他以后能够吃下整个安信达创造了机会。
不过周辕今天的目标是熊建鑫，不是康总。
周辕忙点头妥协：“那这样，还是报警，报警的时候第三件事我们不谈。”
周辕的突然妥协让康总瞬间回血，敌退一步我进一步，他坚持：“我说了，我们先内部调查清楚，不要着急报警，一旦报警对公司声誉影响巨大。”
周辕：“康总，我已经推让一步了。你觉得我还会继续再让一步吗？”
他猜测康总有不少的把柄在熊建鑫手上，所以康总才会这么维护这个人。
此时会议室里，最忐忑的人就是熊建鑫和刘萌。
熊建鑫的担忧不言而喻，而刘萌则怕公司一旦报警，那她也跟熊建鑫一样，在劫难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