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现在他也看不出来这位沈公子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不清楚里面人对这位沈公子的态度。不过,看旁边为其引路的恭敬地沈家仆从,他觉得最起码陈伯父对其是以礼相待的。不过, 这这位沈公子和陈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再过问。他和这位沈公子的交易,在其见到陈伯父和章县的诸位商人时,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他实在是不便多言。
一旁的陈帆看了眼沈皎然后便朝一旁的陈家仆从看去,一旁的小厮感受到陈帆的眼神,颇为机灵, 立时回道:“二少爷,老爷让小的带这位沈公子去一旁的花厅等候, 好生招待, 不可怠慢。”
“既然如此, 那你还不带沈公子赶紧去?”陈帆听到小厮的话, 便知道他父亲如此吩咐,他便不会再说什么,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位沈公子能给他们家带来什么转机。真当章县自受灾以来,没有人想要来章县做生意吗?章县是个灾城,只要是受灾的地方,就是粮商眼中的肥肉,谁不想要来分一口,特别是那些大粮商。但是,其最终的结果不也还是现在这样苗家一家独占的结果吗?不过,他倒是好奇,这位沈公子究竟对他父亲说了些什么。但是,即便他心中再心存质疑,他也不能在此时表现出任何不瞒,不然,岂不是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多谢陈二公子,在下先行一步。”沈皎看到陈帆眼中的疑惑和对她依旧有些抵触的样子,不甚在意,面色如常地道谢,然后便朝着小厮指引的方向朝着一旁的花厅走去。
沈皎坐下后,在一旁小厮殷勤地上了茶水和点心,便站在一旁候着,随时等候着沈皎的吩咐,确实是按照陈从的要求将好生招待,不敢怠慢。
沈皎坐下后,看了看花厅的摆设。她这辈子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下,所见到的好东西虽不说数以万计,但也不少,对一些事物的品鉴能力还是有的。对于桌上的茶和点心,沈皎并没有碰,不是她眼光高,嫌弃陈家的东西,而是从小她的饮食必是经过试读后才会入口,特别是这两年,而在这里,俨然不适合验毒。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对于章县的商户会不会答应与她做这笔生意,她现在担心的是疫情的情况,章县出现了疫情,那么山东的其它地方呢?还有,便是山东的政局和山东的灾情,这些是现在最紧急的情况。但是当灾情控制之后,其余的问题便会暴露出来,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次灾情的直接原因——河道的治理,当然,还有其余的情况,比如山东政局所牵连的京中的朝局,这关乎朝中各个党派,特别是夺嫡之争,其影响深远。
特别是山东的朝局,自她来到这里后,便发现其远不止她原本在京中猜测的那么简单。杨叔达一干人能在山东敛财多年,而不被京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样缜密的心思,当真只是晋王一个人的手笔吗?
想到这,沈皎摸了摸身上的玉佩,有的人自小就有极大的野心,心思紧密,即便是在遭受重大变故后也能保全自身,这样的人又岂能甘于屈居人下?
天和帝这次派端王来山东,并让赵王协助,俨然是将自己的态度摆明了。但是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如何,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此事不止关系到现在处在明面上的晋王,却还有现在看似处境及其好,似乎无人再和其争锋,风头无两的太子。和晋王一样,现在的太子亦是处在风口浪尖上,赵王对此事的态度,便是太子对此事的态度。众人包括天和帝,都在关注着太子在此时就此事给赵王传达的意思,其究竟会让赵王秉公处理呢,还是公报私仇,落井下石?太子的容人之量和公正之心又有多少?这个是最为考验一个储君风范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的太子,虽然看起来似乎风光无限,但是却是危机暗藏,稍有不慎,其之前所塑造的形象和掌控的权利,便会付诸东流。不过,她相信,卫赜既然在山东便会帮助太子将一切事情处理好。想到卫赜,沈皎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露出了思念。他们之间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
而此时的卫赜,却是无暇顾及其它,正在专心整理着眼前的文案。端王明日驾临齐州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各府郡,他必须抓紧时间将对杨叔达一干人的罪证整理好,争取在三日后,端王召见各州郡官员时,将其交给端王。可是这些罪证实在是有些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理清,写成奏疏上呈端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通往齐州府的官道上,一对由军队护卫,举着钦差和亲王依仗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往齐州府的方向驶去。最前方的一辆亲王等级的辇车中,一位中年男子,面容严肃,此时正坐在马车中,似乎在闭目养神,但是从其微微蹙起的眉头,便知道其心中并不平静。
“王爷,郡主派人送来等三百里加急。”外面有人禀告道。
里面坐着的端王听到这句话后,便立时将闭着的眼睁开,对着外面道:“递过来。”
“是。”
端王拿到后,立时翻开,认真地看起来,随着看得时间越长,其眉头就皱的越厉害,脸上阴沉如水,他倒是没有想到山东的官员干如此大胆,不止贪污修护河道的银两,更是连漕户的钱贪了这么多。即便知道这贪污这两样钱,对于一些地方是约定成俗的东西,但是以往的那些官吏最多也就是抽走一成,毕竟这修河道的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
有了沈皎的这封信,他也算是对山东和章县的情况,有了了解,到时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最起码他现在心中有了些数,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看着眼前这封信,对于他这位外甥女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当然,他相信的不是这个从未和他共过事的外甥女,而是相信他那位皇兄的英明和判断。
沈皎在花厅中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小厮匆忙前来:“沈公子,我们老爷请您过去。”小厮的态度比之前更为恭顺。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那便走吧。”说完,便直接率部朝前面走去。
第157章 达成
沈皎神色自若地站在陈家正堂的中间, 对着主座上的陈从和其余的人,笑着道:“不知陈老爷和诸位想得如何?可是有了决断?不知诸位可要与在下做这个生意?”
“沈公子,说实话, 我们也是初次见面, 不是我等不相信您,实在是冯家和尤家的事情就在眼前, 容不得我等不小心,实在是怕成为这第三家啊。”陈从说道这叹了口气, 似乎很是哀愁的样子,“我们将这东西卖给沈公子,难免不会被苗家针对啊?”
沈皎听了这句话后,扫视了一眼周围, 看到其余的人全都表现出一副哀愁不已的样子,便知道了这些人心中的想法。陈从没有直接回绝她,便是想要做这桩生意,而现在不过又是一场试探罢了。他们想要试探她的背景究竟有多硬,是否能抵挡的住苗家,让他们能够不受牵连。不过,除此之外, 这其它的想法和目的恐怕也是有的。
商人逐利,她不反对, 但是若是贪心不足就不好了。
沈皎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 最后在陈从身上定住。显而易见, 从陈从几次率先说话的情况而看, 显而易见,陈从是这批商人中的领头者。
一旁的陈从被沈皎的目光扫过时,心不由得一颤。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沈公子,其目光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让他们的那点小心思无处遁形,都暴露在其眼前一样。
“陈老爷和诸位要是担忧这个问题,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沈皎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来这里是突发奇想的事情。想要做得那些事,也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做不做也没有什么不同。再说,我要是想要做这些事……”沈皎说道这,停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旁的陈从,比之之前颇为诚恳的态度,现在却有些散漫,颇有些纨绔子弟那种玩世不恭,随心所欲地荒唐性子。
“你刚刚也提醒我了,你们不愿与我做这个生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这做生意就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达不成一致,不谈了便是。诸位就当今日从没有见到过在下,这样想必苗家就不会找大的麻烦了,不是?”沈皎轻笑着道。
“再者,就算我还想要做这些心血来潮的事,这章县有那些东西的人,也不止诸位,比如……苗家。”沈皎轻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扫视了众人一眼震惊得样子,继续道:“毕竟我与苗家也还算是相熟,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过节,相信苗家还是很愿意和在下做这个生意的。”
对于这些商人心中的那些心思,她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些人也许真的惧怕苗家的势力,但是在这个长时间没有生意,没有盈利的时候,面对这样一笔巨大的生意,其怎么可能不动心?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这个词,从来都是真实的,也是无比真实的。
再者,她所做的这些事,和苗家的冲突并不大。她的粮食从苗家购入,其余的事情,如租地,安置百姓,这些事情苗家绝不会做,与其的利益冲突并不大。这也是她不从陈家等其余的商人那里购入粮食的原因,对于苗家来说,有像她这样的大客户,或者说是她这样的冤大头,估计正处于高兴的时候,只要她愿意继续当这个苗家人眼中所谓的冤大头,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就不会立时对她动手,最起码现在不会。反正她也只是要几日的时间就好。
至于陈从和眼前这些人的心思,沈皎想到这,嗤笑了一声,他们之所以这么说,除了真的是有些惧怕周仁和苗家外,其余的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多赚些钱罢了。他们觉得她既然有钱能够高价买粮,低价卖粮,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什么都不懂,不把钱放在心中。所以,想要从她这里多弄些钱,想要将这价格再加高一些。
这就是贪心不足了,原本在受灾地方,除了是粮商眼中的肥肉外,其余的行当其实并不好做。可以说,就是没有苗家的存在,这些商铺原本就不会有多少盈利,所以她给其受灾钱的价格已是格外的优待了。这个时候,他们若是还依旧是贪心不足,那他们确实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就像她之前所说的,她可以像苗家购入粮铺,药材等物,毕竟与她来说,这样做,除了招人眼了些,其余的问题也有,但是支撑几日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这试探,她并没有回答,她之前已经和他们明确表示过这个问题了,至于信不信。,敢不敢和她做这个生意,就看其最后的选择了。
一旁的众人听到沈皎的话,不少人都露出着急的样子。
“沈公子见谅,我们确实是被苗家的事情吓破了胆,所以才这么谨慎。”陈从听到沈皎最后的话,对着沈皎陪笑道:“既然沈公子有如此自信,能够庇护我们不受灾难,我们自然也愿意相信沈公子。”其决口不提苗家的事情。
然后又对着沈皎继续道:“如次,我们自然愿意按照沈公子之前的价格,和沈公子做成这笔生意。”
“如此最好。”她确实不愿意和苗家再发生别的生意了,一来是她不想要苗家如此注意到。二来她在章县不可能长待,待日后章县恢复原本的热闹的状况,这中间少不了商户的作用,所以,她必然要让这些商户看不到希望,留在这里。
第二日,章县不少地方纷纷开始给百姓免费粮食,不少宅院挂上了“济世堂”这个牌匾,接济安排灾民,但在进入钱要把脉,很多人蜂拥而至。
此时的齐州府,不少身着官服的人站在齐州府城门外二十里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身着三品官府的男子,似乎有些着急地对身边的问道:“钦差卫队什么时候到?”
“杨大人,据刚刚的消息,端王殿下现在应该在二里左右,”此人的话刚落,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
第158章 杨叔达
齐州府, 山东的布政司的府衙内,端王坐于最上方,其右手边摆着一把椅子, 上面坐着一位身着亲王服饰的青年男子, 下方的官员分左右两边站立。
“本王奉圣命巡查山东。”端王将目光看向下方站着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左边最前方的杨叔达身上, 道:“看到了一些事情,想要向杨大人请教一下。”
杨叔达听到端王语气中的寒意, 心中一颤,连忙上前拱手道:“端王爷折杀臣了,请教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啊。”他实在是不知道端王究竟对山东的情况知道多少, 心中很是不安。他收到阁部送来的公文时,端王还差两日就会到达山东,他当时得到这个结果时,就觉得大事不好了。虽然阁部的公文上言,端王前来山东不过是朝中的照例巡查而已,但是他却是不敢相信的。
依照以前的旧例,钦察大臣来山东时, 应当在其前来前至少五天只会布政司。不说别的,但只是为了给前来的钦差安排住所, 这个时间总是要留给他们吧。虽说朝中规定地方有固定的住所留给钦差使用, 但是这钦差的品级身份不同, 这待遇总不能一样吧。比如这端王的住所能和工部和都察院的那些三四品的官员一样吗?
依照端王的身份, 特别是在其还带了一个同为亲王身份的皇子赵王,身边还跟随了不少朝中大员,这样的身份按照旧例,应当最少提前半个月告知他们地方官,好让他们准备给两位亲王下榻的地方。而只是提前两日的公文,让他一时间措手不及。
他害怕的倒不是端王和赵王不满意他们的安排,降罪于他们。毕竟这件事,究其根本是阁部的错误,与他们地方官无忧,便是闹到圣上那里,他也站得住脚。
他所害怕的是山东现在的真实情况被端王,特别的赵王所知。若是提前半个月告知他,他还有时间让人将山东的灾情掩盖一下,最起码能让端王和赵王在山东的时间内掩盖一下。但是,现在只有两日的时间,即便是他派出了所有的人手,但是也只是能将官道和齐州府周围的灾民清理一下,其余的地方还来不及做些什么。
杨叔达抬头,小心地瞥了眼上首的端王,看着其眼中的寒色,心中更为颤栗。其实,在他收到阁部送来的公文时,心中就有了些猜测。一来是通知他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紧急,不给他准备的时间,极为不符合朝中的旧例,而且实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也容不得他不多想。二来,自打他投靠了晋王,这样的事情晋王都会派人提前通知他,而且应该比阁部的公文早上几日,而这次,至始至终,他从未收到过晋王的任何传信。三来,也是他最让他担心的地方,虽然他之前派人截下过张敬宗和卫赜等人送给朝中的奏疏多次,他自认为凡是他们送出去的,他都截了下来,但是他现在害怕的是,这万一有一二遗漏的,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他不敢想象。
为官这么多年,特别是向杨叔达这样一介寒门出身的士子,能在这个年龄做到三,品的布政使,封疆大吏,心中怎么会连这点对政事的敏感度都没有。
只不过,人在猜想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后,总是会有一种自我安慰的暗示和侥幸心理,不愿意面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