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却低低嗯了声。
迟芒又说:“大神,夏兰洲的事谢谢你。”
郁却一下午不仅把那些视频处理干净了,还找到了单天维他们吸毒的视频和证据,然后又匿名捅到了警察局。
要不然就凭单天维他们家的势力,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被彻底定罪。
郁却并不在意这种事。
迟芒小声又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一下夏兰洲的情况,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她冷不丁发现,在她说话的时候,郁却的目光总放在她身上,牢牢的,像无形的网,一点一点笼着,再狠狠地收紧。
迟芒蓦然感觉胸口更闷了,比刚才在屋子里还要闷。
她不说话了,下巴搁在臂弯里,隔着阳台的空隙,安安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男生。
郁穿着黑色睡衣,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扣上,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颈项修长,肩宽腰窄,身形颀长。
简直就是月光下的漫画美男子。
迟芒不自在地咳了声,目光偏移一瞬。
那边郁却皱起的眉立刻就破坏了漫画美男子的美感。
“冷?”他压低声音问…
迟芒挠挠耳垂,其实是有一点点冷,但不至于受不了,于是就心虚地笑,没直接回答。
“回去睡觉。”郁却说,“再不回去——”
“就把我家阳台打通是不是?”迟芒机智截断他的话,她一点也不害怕,还冲他扮了个鬼脸,“你就只会这么威胁我。”
郁却停住话茬,盯着迟芒看了会儿,唇角缓缓地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
“谁说我就只会这么威胁你?”他把手搭到栏杆上,作势要翻过去,“我还可以亲自过去把你扔进去睡觉。”
迟芒:“……”
见他似乎并未说笑,迟芒慌了,连忙认输:“别别别,大神你别闹了,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清,翻过来太危险了……我回去睡觉还不行么?”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迈步往回走。
走到落地窗边,只要再踏出几步她就可以进屋了。
迟芒止住脚步,手指无意识地抠了下裤缝,不受控制般偏过头。
郁却还站在原地,看起来一步都没有离开。
迟芒抿了下唇,有点不想就这么进屋,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斟酌着措辞,视野里,倏然瞥见郁却搭在栏杆上的手臂屈了起来。
他要回去了?
迟芒连忙抬眼看他。
郁却没回去,他只是屈起胳膊,然后学着迟芒刚才的动作,把下颌搁进了臂弯里,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迟芒也看着他。
今晚月色很美,但总有人比月色还美。
心口有什么东西似乎又要卷土重来,且来势颇为凶狠,不顾一切的,险些就要撞出来。
迟芒慌张进门时没留神一头撞到门框上。
“迟芒……?”
夏兰洲都被吵醒了。
“没事没事,我、我收衣服……”迟芒带上门,声音被隔断在屋内。
郁却看着对面空落落的阳台,想笑。
她收什么衣服?分明就是来收心的。
第42章 你说
夏兰洲申请休学两个礼拜, 学校本来不同意, 迟芒从郁却那儿讨了个后门, 夏兰洲这才顺利休学。
但这么一来,迟芒欠郁却的人情简直可以垒出三层高楼了,这让她感到压力很大。
“把我全部压岁都掏出来, 也顶多就能在市中心租个一年期的房子而已。”迟芒把脸埋进历史书里,鼻腔一股淡淡的书页味,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欠了他那么多人情, 这怎么还的清?”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啊。”宁可戴说。
“什么办法?”迟芒一下子坐正, 眼睛闪闪的。
宁可戴坏笑:“放到古代,不是还有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吗?以身相许嘛。”
迟芒提起历史书就恶狠狠摁到她脸上去。
翌日下午, 单天维大摇大摆从警局走了出来,到学校里面威风了一大圈,扬言绝对要把背后搞鬼的家伙揪出来,到时候会让那家伙好看。
宁可戴听说后, 又气又惧,拍桌子的手都抖了起来:“我他妈真想拿枪/毙了他!这种人渣怎么还能这么无法无天啊!”
迟芒对此也十分气愤。
她后来才知道,原因单天维竟是单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一向无法无天, 单氏上头有人, 走了几层关系,人就轻易把他家少爷放了出来。
晚上, 迟爸从生意场的朋友那儿听说了单氏的事儿,和迟芒打电话, 问她那个单天维是不是就是她们学校的。
迟芒省去夏兰洲的事儿,把事情和迟爸讲了一遍,迟爸气得很,当下就暴脾气地打电话联系老朋友以后都不要和单氏集团做生意。
仅仅是这样,仍然叫人气不过,迟芒对此束手无策,她琢磨着哪天夜里偷偷给单天维脑袋上套个麻袋,然后狠狠揍他一顿。
她都买好了麻袋,计划着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去办事,谁知道麻袋竟提前叫郁却发现了。
郁却那天在她卧室给她补课,迟芒做题做的认真,做完,一回头就看见郁却单手提着麻袋站在她椅子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眼神深深地瞅着她。
迟芒吓得手里的笔都掉了。
“那个,那个吧,是戴戴给我送黄瓜的时候忘带回去的。”迟芒欲盖弥彰地解释,“你看,它还很新……”
“是很新,”郁却提着袋口,两手抓着麻袋两侧,意味深长地说,“口子都还没开。”
迟芒:“……”
光顾着买麻袋,竟然忘了把麻袋口拆开!
郁却盯着她,手下却不紧不慢地卷着麻袋,卷成圆筒状攥在手里:“先没收了。”
迟芒试图和他讲道理:“那是我好几块钱买的呢。”
“不是你朋友装黄瓜的袋子么?”
“……那是我朋友花了好几块钱买的呢。”
狡辩也不找个合适的理由。
郁却攥着麻袋筒对着她小脑袋来了一下。
麻袋很轻,卷成筒时重量也可以忽略不计,敲在她脑袋上就像冬天毛绒绒的围巾从发顶上不轻不重地划过去。
“不要想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郁却点点桌子上的试卷,老师般严肃,“至少在作业做完之前,你不准出这个门。”
迟芒抗议:“那我要是想去卫生间怎么办?”
她卧室里又没有卫生间。
郁却垂眸轻飘飘瞧了她一眼。
迟芒倏地噎住…
去什么卫生间?在男孩子面前提什么去卫生间?
郁却一时之间没有说话,看起来竟然当真像在思考这个令人脸红的问题。
迟芒两根手指抠了抠试卷,脖子泛红:“郁老师,你在这里真的很打扰我学习。”
郁却点了下头,云淡风轻:“那我去卫生间等着。”
迟芒气急败坏:“郁却!”
郁却不逗她了,拿着很可能成为作案工具的麻袋走到门口,而后停住,微侧着修长的身子,缓慢开口。
“单天维的事,会有人去解决,你不用担心。”
闻言,迟芒惊喜地转头,只听见门合上的咔哒声。
-。
郁却说单天维的事儿会解决,并不是哄小孩儿玩,单天维出来没两天,上头又派人把他抓了进去,听说是一位职衔相当高的队长亲自去单家抓的人。
单天维前一晚还在和女人睡觉,被人抓出来时,只来得及穿一条遮羞的裤衩,有记者蹲在他家门口拍到了现场照片,单天维那个模样着实狼狈。
单天维几人该判罪的判罪,该坐牢的坐牢,该进少管所的进少管所。
巧的是,单天维出来浪的那几天里,刚好过了18周岁生日,未成年保护法并不能再护着他了。
迟芒和宁可戴拍手叫好,单天维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再也翻不过来了,就连单氏集团都因为单天维而损了几分名誉,生意冷落了许多。
迟芒是在郁却家门口碰见传说中的单氏集团总裁大人,单天严,也是单天维的亲哥哥。
当时那个场景略微滑稽,单天严和郁却差不多高,穿着西装,头发略显凌乱,他一手攥着郁却衣领,看起来很是暴躁的模样。
反观郁却,一脸淡漠,似乎完全不在乎眼前这个人。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报复我我没意见,但是单家的公司不能出事!你不能这么对单家的公司!”
单天严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些话,郁却只是充耳不闻,甚至颇为讥诮地瞥着他。
迟芒从电梯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她不晓得那个西装男人就是单天严,只以为有人找上门欺负到了郁却头上,在她看来,郁却的武力值完全比不上自己,毕竟一个整天热衷于睡觉和计算机的宅男,能有多大的力气?
迟芒当下保护欲爆棚,冲过去一把攥住单天严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掰,愤愤不平地指责:“看你人模人样的,为什么要对我家大神这么粗暴!”
她这些天特别敬重郁却,打心底里认为他就是天上的那尊神,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这会儿骤然瞧见自家大神被人揪着领子骂,她气糊涂了,怎么能干巴巴看着别人欺负大神,当下想也没想就冲上去保护大神,并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气到口不择言。
她家的大神。
。
郁却听清楚了,眼底因为见到单天严而浮现的冰冷瞬间消融,连长长的睫毛就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单天严蓦然吃痛,不得不松开手,后退一步,不善地盯着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女孩子。
“你是谁?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迟芒还没回答,郁却就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声音里含着几分温和的笑:“她是谁又关你什么事?”
单天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迟芒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她只是后知后觉感到有点难为情。
她早就习惯了在郁却面前扮演软妹小可爱,像今天这么不经大脑思考就行动的粗暴行为,着实不可取。
奈何发生都发生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大神护在身后。
“那行,我们不说她,”单天维退让,“只要你放过天维,我会竭尽所能帮你们家的公司在国内扩展起来。”
天维?
单天维?
迟芒惊讶地张了张嘴。
她记得单天维有个哥哥就叫单天严,原来这个就是单天维那位哥哥?
郁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种不择手段的交易,你应该去找郁则。”
再说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市场不市场的。
“郁则说他管不了这件事。”单天维说,“我知道这事是你找人做的,也只有你能解决。”
“但我不想管。”
郁却懒得继续搭理他,转身拉开门,准备带着迟芒进屋。
单天严在他身后沉声说:“如果你不同意,我会一直过来。”
“随便你。”郁却冷淡地说。
单天严盯着迟芒的背影,淡淡说:“我以后再过来,找的人不是你。”
郁却动作一顿。
空气陡然凝滞。
迟芒有些不解地仰头看了眼郁却。
郁却抬手拍了拍她脑袋,缓缓回头,眯起眼,语气沉冷:“你威胁我?”
“如果你认为是威胁,那就是威胁。”单天维面不改色。
郁却手指缠着一缕迟芒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掀着薄薄的眼皮,冷凝地瞧着看似冷静的单天严。
“你明知道你这个弟弟做过什么,却还要为他走到这一步?”
“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
单家到了他们这一代,这几年就只剩下他和单天维了,他们没有父母,都是被爷爷抚养长大的,他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兄弟。
郁却闻言,不知何意地冷嗤了声。
迟芒想转身,被郁却按着脑袋,动弹不得,迟芒两手抓了抓他手腕,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郁却眼尾愉悦地微微上扬,眼风扫到单天严时,眸子又是一凝。
“我不吃你这套威胁。”
郁却依然按着迟芒脑袋,不让她回头,她多看一眼单天严,他都觉得是污了她的眼。
“但你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郁却罕见地在外人面前勾起一丝笑,说不上来什么意味,只让人感到后脊一凉,“抓走单天维的那位警官,不巧,恰好是我那位二姐夫。”
单天严当即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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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芒进门就抓耳挠腮似的焦灼。
从刚才在门外听见那俩人的对话起,她就莫名感到焦躁,什么二姐?什么二姐夫?什么警官?怎么回事?
郁却今天心情好,难得话多,给她简单解释了一遍。
原来,他二姐郁暖曾经是国内一名很厉害的法医,最初郁暖隐瞒身份去做法医,碰巧认识了单天严,和他陷入爱河。哪知道单家水太深,单老爷子无儿无女,从孤儿院捡了一群小孩抚养长大,待孩子们长大后,他就放任他们相互厮杀。
单天严并不知晓郁暖就是郁家的二小姐,他为了能获得单家的继承权,狠心与另一位有钱有势的集团小姐结了婚。
郁暖伤透了心,一气之下拿着解剖尸体的手术刀冲到他们的婚礼,吓坏了一众宾客,结果郁暖只是微笑着用手术刀切开了婚礼上的蛋糕。
然后郁暖的身份就被公布了出来,单天严后悔得很,想追回她,郁暖敢爱敢恨,当下决定回意大利陪爸妈,再也不见他。
后来,在各种巧合之下,郁暖在意大利认识了一位国内的警官,他们日久生情,前不久才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