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乐乐想也没想就承认了, 因为这个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随后,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子很快就启动了, 往宋家的方向驶去。
宋嘉云脸上怏怏的，似浑身提不起劲，他的嘴角微微下垂, 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姜乐乐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从刚才两人对视开始、从她坐上车子开始，逐渐变得压抑。
宋嘉云能在郁兰之前出现在她眼前, 就说明他是知道今天的事的，至于以前的事……
姜乐乐的思绪有些发散了。
好久，姜乐乐才开口，说：“你爷爷之前找过我。”
宋嘉云：“嗯，我知道。”
姜乐乐：“不是这段时间，两年前他也找过我一回。”
车内像是被夺去了声音，一片死寂。
过了好久好久，宋嘉云才说：“我知道了。”
他说的是“我知道了”，而不是“我知道”，一字之差，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前者是他先前是不知道的，而后者则是他早已知道。
姜乐乐垂眸，然后慢慢地说：“你爷爷两年前找上我，他觉得我会是你喜欢的人，想我成为你的妻子。”
姜乐乐：“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和你的那位青梅竹马郁兰一样。”
宋嘉云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发白。
姜乐乐说：“那会儿萧嘉丽对我打压十分紧密，几乎是我的朋友和家人都受到影响。你爷爷说，只要我配合他，他就可以帮我摆脱萧嘉丽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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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先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的儿子宋淮就是承受不了他那变态的控制欲，而与妻子离家出走前往大洋洲，宁愿一清二白、白手起家也不愿回来宋家。
然而宋淮的离家出走并不能减轻宋老先生的控制欲，只让他的控制欲越发病态。
他限制了宋嘉云的成长，让宋嘉云按照他所预想的轨迹长大。为了让他思想给贴近自己理想中的宋氏接班人，宋老先生甚至连宋嘉云的交友都干涉了。幼童期宋嘉云所接触的那些朋友，都是在宋老先生的指示下接近他的。陈昱杰、郁青、郁兰……以及一些宋嘉云已经忘了名字的人。
等到宋嘉云去上学了，是陈昱杰、郁青一起和他去上学的。虽说宋嘉云在那里有了交朋友的自由，但是陈昱杰和郁青却在暗中监视着他，随时向宋老先生汇报。
当然，对于这一切，当时的宋嘉云都是不知情的。
直到高中，宋嘉云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那时期便成为了他最叛逆的一段时间，逃课打架抽烟喝酒什么都做，只为了反抗他爷爷。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姓不详名字不知道真假的人——凯，宋嘉云交到的第一个宋老先生不知道的朋友。
凯自称是个小混混，人虽然混但馊主意特别多，在他的建议下，宋嘉云成功把陈昱杰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陈昱杰的叛变让宋嘉云心里多少有些欣慰，不过他也不是全然相信陈昱杰，因此没有把凯的存在告诉他。
宋嘉云朋友不多，不喜欢交朋友，甚至在人际交往方面偶然有些脱线，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宋嘉云来说，一切与他爷爷有关的记忆都是不美好的，虽然他爷爷是真的对他好、没伤害过他，但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甚至是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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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似曾相似。
不久前，宋嘉云才对姜乐乐说过：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会儿姜乐乐十分不高兴，隐约有些生气。
姜乐乐跟他说：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自己的过往会被人一件一件挖出来，然后暴露在空气中。
如今，宋嘉云终于能体会当时姜乐乐的心情了。
宋嘉云不知道姜乐乐对他的事了解多少，对于他的事又是怎样的想法和态度。
嘲弄？讥笑？还是同情……
宋嘉云觉得有些难堪，有些压抑，有种想去毁灭的冲动。
就在这时姜乐乐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低低柔柔的。
她说：“不过我拒绝他了。”
她说：“他们是这样，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
宋嘉云又片刻的愣神，忽然觉得姜乐乐说的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曾经和姜乐乐说过，“我比你那个不靠谱的爸妈强多了，你不能因为他们不靠谱，就觉得我不靠谱，这对我不公平。”
他说，“他们不愿意帮你，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
他说，“总会有人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
……
这不是姜乐乐第一次来宋家。
两年前，姜乐乐被宋老先生不明所以地“请”过来，谈了一个下午。
最后不欢而散。
宋老先生表面上是一个十分和蔼的老人家。目光带着慈祥与关爱，面相是那种慈眉善目的类型，他经常笑，以至于让人觉得他很好相处。
姜乐乐当初也是这么觉得的。
对于宋嘉云的出现，宋老先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交代佣人今晚备多一份餐具。他表现出来的高兴，像极了一个留守老人家看到很久很久没有回家的孩子，有一天突然回来了。
除了控制欲强一些，其实宋老先生也没什么别的坏毛病。
就像陈昱杰曾说过的那样，他是真的疼爱宋嘉云，是真的对宋嘉云好。
只是……在那种变态的控制欲面前，有些人宁愿不要这份好、这份疼爱。
和两年前一样，姜乐乐被请去了宋老先生的书房里，宋嘉云原本是要陪姜乐乐的，不过被姜乐乐拒绝了。
宋嘉云看了看他爷爷，又看了看姜乐乐，最后阴郁着一张俊脸，去找他爷爷的阿拉加斯。
姜乐乐：“…………”
看着宋嘉云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姜乐乐才把注意力放在宋老先生的身上。
由于年纪大的原因，宋老先生腿脚不便，很多时候都是坐在轮椅上。
倒不是说他腿脚有问题，就是年纪大了容易累。（别问，问了就是懒）
姜乐乐垂了垂眸子，纤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落着一片的阴影。她走过去朝佣人笑了笑，然后就接过她手中推轮椅的活儿。
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让位了。
佣人带路，两人来到了宋老先生的书房。她自是不方便进去，给姜乐乐开了门，姜乐乐没有多想，就推着轮椅进去了。
这间书房和两年前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姜乐乐抬眸看了一圈，然后问了一句：“我可以坐下吗？”
总归没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
宋老先生点了点头，等姜乐乐坐下来了，才看着她说：“你最后不也是和阿云在一起了吗。”
姜乐乐沉默了一下。
她说：“这不一样。”
宋老先生看着她，似叹息地问：“你当初怎么就不答应我呢。”
他说话的语气和他形象也是十分符合，没有那种强者的凌冽与针锋相对，只是像一个寻常的老人家，和蔼亲切、关怀体贴。
如果说萧嘉丽常用的手段是不动声色的威胁，那么宋老先生的手段更倾向“利诱”。
他喜欢用对方渴望得到的事物作为筹码，或者是开出一些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然后，他在姜乐乐那里翻车了。
可是到现在，这位曾经翻车的宋老先生还是保留了之前的想法，想要姜乐乐帮他监控宋嘉云，随时向他汇报宋嘉云的生活。
一如曾经的郁青和郁兰。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拿什么作为对姜乐乐的“奖励”。
萧嘉丽和甘珩的事他都可以帮姜乐乐处理好。如果她觉得这样不够，那么再加上她的妹妹林曼曼、她的朋友楚承珂的好处，没有什么是宋家和宋氏集团给不起的。
然而姜乐乐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棕色眸子里一如往日带着疏离与冷淡。
据说和别人说话不看对方是一个十分不礼貌的行为，所以姜乐乐抬眸看着宋老先生，语气平缓、脸上带着两分尊重。
她说：“抱歉，您的要求我没办法做到。我觉得这样对宋嘉云不公平。”
有些人是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姜乐乐无意和这位宋老先生讲道理，何况他还是长辈，哪有晚辈给长辈讲道理的说话。
姜乐乐直接把她的态度表明了。
宋老先生神情越发和蔼可亲，面相越发慈眉善目。
他说：“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姜乐乐心平气和：“宋嘉云羽翼已成，他可以做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多，他已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孩子了。”
被萧嘉丽威胁了那么多年，说实话，姜乐乐并不畏惧宋老先生的威胁。再说了，她不觉得眼前的这位老人家真会对她做什么，——至少现在他不会，除非他打算和宋嘉云彻底闹翻。
他真要做什么，宋嘉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恍惚间，姜乐乐有种别人在为她撑腰的感觉，腰杆挺直了，底气十分的充足。
姜乐乐：“…………”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就要膨胀了。】
姜乐乐沉默了一下，最后说：“爷爷您年近百岁，就该颐养天年。有些事情，就该留给我们年轻后辈去做选择。”
有些话姜乐乐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例如，他亲儿子宋淮离家出走二十多年没回来的事；例如，宋嘉云也曾有过和宋淮一样想法的事。
例如，他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落个没有后人送终的凄凉晚年。
诸如此类。
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所以姜乐乐什么也没说，只是态度坚决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如果我会答应你，我早在两年前就答应你了。”
——“环境会影响人去做怎样的决定，然而做决定的，永远是人。”
……
时隔两年，宋老先生和姜乐乐的谈话的结果，依旧是不欢而散。
姜乐乐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一片淡然与平静，带着些疏离。
说她和平时一样吧，仔细看总能看出些不同的。
虽然姜乐乐身上还是那种疏离冷淡的气质，但是最近她身上的这种气质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了几分，相比以前稍稍让人亲近一些。
而此刻，姜乐乐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接近半年前的她，那时候她还没认识宋嘉云。
不可否认的，自从和宋嘉云在一起，姜乐乐便多了几分的温柔。
宋嘉云正在漫不经心地逗着他爷爷的那只阿拉加斯玩，看到姜乐乐从二楼下来，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阿拉加斯。
他走过去，揽过姜乐乐纤细的腰身。
低头，他的鼻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勾唇笑了笑，那双浓墨般漆黑的眼眸亮亮的，倒映着她的脸。
姜乐乐默默地抬手，抓住了那只搁在她腰后的大手，想将它拉下来。
然而宋嘉云却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腰肢。
他回头，朝那位拄着拐杖走下来的宋老先生说：“爷爷，我和乐乐有些事，不能留下来陪您吃晚饭了。”
宋嘉云笑，然后说：“改天我们再过来陪您。”
姜乐乐那只抓着他的手有些僵住了。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宋嘉云：“爷爷您应该不会生气吧？”
闻言，宋老先生也不过是抬起手，然后挥动了几下，最后故作无奈地说：“去吧去吧。”
不再看他。
无疑，宋老先生是极疼爱宋嘉云的。
至少这种情况下，在宋嘉云开口了的情况下，不会再强硬要求他留下来。
第51章 完结·一
对于宋嘉云和那位宋老先生之间的事情, 姜乐乐了解不多，除了两年前和宋老先生谈过一次以外, 剩下的都是从龚言泽那里听来的。
从龚言泽那儿听来的那些，姜乐乐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大。
毕竟龚言泽这人，为了让她信服和宋嘉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什么耸人听闻的话都可以说出口。
所以对于今天的事，姜乐乐没有主动提起，宋嘉云也没问她和宋老先生在书房里谈了什么，对她俨然是十分的信任。
仿佛他们只是简单地见了一下家长。
姜乐乐倒不会为宋嘉云的反应而感到不自在什么的, 她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宋嘉云不想问，那她就不说。
她看了看车窗外面的景色, 问：“我们去哪？”
宋嘉云：“能去哪？去吃饭吧。”
姜乐乐沉默了一下, 觉得宋嘉云的心情多少有些不好, 所以她就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回家吧。”
依宋嘉云现在的心情, 吃饭不过是动动筷子假意吃两口。这人挑食, 姜乐乐是十分清楚的。她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总不能让这个心情不太好的人看着她吃饭吧？
尤其是她这种胃口向来不错吃嘛嘛香的人, 估计宋嘉云越看越自闭。
对于姜乐乐的提议，宋嘉云似乎有些勉强：“行吧。”
姜乐乐：“…………”
不，她听得出, 宋嘉云这厮是想回家的。
姜乐乐继续看着车窗外面的景色，玻璃上倒映着她的影子，模模糊糊的。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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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 宋嘉云没什么食欲，不想吃东西，回来就一头扎进浴室，洗澡去了。
姜乐乐看了看浴室的方向，想了想，自己走进了厨房。
虽说姜乐乐这人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但是这么多年她的厨艺一点儿也没长进。
做出来的东西不至于吃不下口，但也没好吃到哪里去。
她打算给宋嘉云煮个面条的，但是煮糊了两次之后，姜乐乐就十分果断地放弃了。
最后，姜乐乐打上了厨房里剩下的两个鸡蛋的主意，给宋嘉云煮了两个水煮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