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闻修摆了下手,示意手下把人带走,让他们处理,他无奈一笑,眼底却不见丝毫温度。手端着红酒杯,轻轻摇晃着,直到酒挂了杯,浅尝一口,对旁边齐骁道:“难得有时间出来清闲一下,也不安生。”
蔺闻修做的是赌场上的生意,赌徒毒贩绑匪,哪一个都想在他身上捞一笔。他手下都是精锐干将,不过刚刚那一下,却是这个女人先反映过来,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没想到她有如此身手的极高手敏锐度。
对于突发的射杀,蔺闻修没有对球场太过深究,出来时,他突然走到南絮面前,“南小姐,我欠你一个人情。”
“举手之劳,不必挂心。”她是下意识反映,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她都做不到视而不见,何况她也看到,他的手下其实已经伸手,只不过她快一步罢了。
他笑了笑,冲齐骁挥了挥手,便坐进车里。
回去的路上齐骁也没问她什么原因,只是面目清冷的望着窗外,她一直提着心,感知有事发生,但问肯定是问不出。
果不其然,晚上齐骁就出去了。
齐骁接到渔夫的紧急联络信息:四号缴获,疯狗往山北逃串,正在追击。
秘密信号发出的消息,阅完会自行删除,再高的科技手段也查不到一丝痕迹。
他之前查到迪卡有一处藏匿地点,齐骁直奔那处,他进山后找到迪卡藏匿处,果然看到他。
迪卡受了伤,手里握着枪,鬼叫着:“我早知道你有问题。”
齐骁没跟他多废话,直接拔出枪对准迪卡,他已经送出消息,我方行动组正在赶来的路上。
迪卡一边跑一边开枪,齐骁一枪打在他腿上,迪卡惨叫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跑,他上前一脚直接把人踹倒在地,迪卡回头,猛的一枪正从他左臂擦过,齐骁眉头一锁,挥拳狠狠打在迪卡脸上,瞬间迪卡的嘴里涌出鲜红的血色。
迪止被制住,齐骁把他绑在树上,直到看到我方人员到场把迪卡擒住,他才消消撤离。
他的身份极其隐蔽,即使是我方人员他也不能露面。
卧底的含义,就是背着光,永远活在阴暗里,匍匐前进。
四号缴获,迪卡被抓,赛拉被捕,道陀受伤被手下救走,虽然跑了道陀,但此次行动也近乎完美落幕。
南絮一直没睡,夜里三点多,齐骁才回来,他一进门,她就闻到一丝血腥气,她急忙跳下床,刚要开灯,被他制止。
借着月光,她看到他左臂上的血迹,她急忙去翻药箱,齐骁脱下外套坐在椅子上,她把药箱放下,拿出止血药,消毒液,纱布。
他的手臂上,血已经模糊了伤口,南絮心下一紧,前段时间的伤刚刚痊愈没多久,此时又受伤,她深吸一口气,消毒液刚碰上他的伤处,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而他却吭都没吭出一声,她抬眼看着他,就这样紧紧的盯着他看,她心揪着疼,她恨,恨那些贩毒之人,从没像现在这样恨那些买毒品的人,因为他们,才有像齐骁这样的人为他们拼着命去守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他细心的处理伤口,再包扎。
等包扎完,他额头上已沁出冷汗,她心里酸得厉害,眼眶泛起薄雾,强忍着情绪,他目光直视着她颤抖的睫毛,卷翘的睫毛打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她的指尖冰冷,打结的手几次颤抖得脱扣。
他心下蓦地一紧,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起身,南絮担忧的跟上一步,他突然转身,她脚步一顿身子向后仰,他急忙勾住她的腰,她的脸就这样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她抬头,这样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一时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情绪,清冷的目光又似一道强劲的漩涡,太过幽深。
就听他开口,“尽快送你离开。”
第17章
南絮近几日睡得特别少, 每天不到两个小时, 她一直担心着齐骁的安危, 今日又受了伤,问他,他也不说。
他说送她离开, 即使他不承认他的身份, 也间接表示她的猜测是对的。
迪卡那边人从走后, 便悄声无息, 好像突然死寂了一般, 她毫无睡意, 站在窗口望着那边, 昏暗的灯微微闪着光,除了一班班的换岗, 其余不见任何身影。
她看向床上的人, 隐隐感觉, 迪卡出事了。
齐骁在药物的作用下, 睡了一小会儿便醒来, 他分析事态, 四号被缴很容易把祸端引到他身上,他已有对策, 即使很难解决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担忧的是, 会不会把问题引到南絮身上, 她在他身边, 不安全。
天刚放亮,齐骁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南絮睁开眼睛,就见他冲自己说:“跟我走。”
南絮急忙起身,两人刚走到楼下,就听到外面行驶而来的车声,很快,车子停在院落外,齐骁站在一楼大厅中央,看着廖爷进来,后面跟着的人一个个举枪冲他,而最后,坐轮椅被推进来的道陀,显然半条腿快要废了,包扎的位置打在膝盖骨上,以后站起来也难了。
道陀看向齐骁的目光带着不弄死他不罢休的狠劲,他此时是恨齐骁,恨不得杀掉他再啃了他的骨头。
不,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要剥皮抽筋,打毒针折磨他,让他死也活活被折磨到死。
廖爷手撑着拐杖,每一下敲击地面,声音的重量都像打在人心上,让屋子里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他在正中的位置坐下,进来的手下全部用枪指着齐骁,南絮知道,真出事了。
她就站在齐骁身后,看着廖爷以往那老狐狸般的目光,此刻已经变成阴狠的狼,只要他张开獠牙,便能让人血肉模糊。
这时齐骁的手下闻声赶来,急忙举起枪对准其它人,齐骁摆了摆手,“都放下。”
齐骁算到廖爷会找上他,他佯装吃惊:“廖爷,道爷这是怎么回事?”
道陀用缅说骂了一堆话,南絮听不懂,然后说的中文她听得明白。
道陀从腰间掏出枪指向齐骁:“老子他妈的看走眼,中了你的圈套,全他妈被军方给端了,齐骁,要说狠,没人比你狠,你来这四年,廖爷对你有半分不好吗?你有今天全他妈的仰仗着廖爷,不然你是什么,你连条狗都不如。”
齐骁一如既往的冷静,即使枪指在他头顶,他也依然稳如泰山,这样的心态,练了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怕死,“廖爷,出事了?”
廖爷依旧没开口,道陀骂了句:“妈的,装模做样,狗东西。”
“廖爷,如果出事了,希望也知会我一声,我确实不知眼下这情况是为何意。我为廖爷卖命,这四年,我有哪里做的不周,至于这样兴师动众,这么多枪对着我。”
齐骁不卑不亢,越遇事越冷静,因为只有理智,才能克敌。如果他此时慌了,便是送人头。
“那根本就是个假三爷,是中国军方的人。”道陀喊到,气得一枪打在地上,齐骁的手下此时也吓得不敢上前,这是他们势力内部的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真要火拼起来,他们自然是站在骁爷这一边。
“假的?”齐骁蹙眉道,“廖爷,三爷这个人是道爷查的,我只是通过眼线得了这个消息递给您,赛拉那批四号确实跟一个叫三爷的人接洽,如果您不信,可以问桑杰,他清楚一切。”
桑杰自然是清楚,但此时再说这些已无意义,道陀手里的货被军方缴获,几乎要了他身家性命,此时又丢了一条腿。
“当天的事廖爷您也知情,我的眼线送情报过来被人跟踪,被桑杰拿下。迪爷,他当天也在。”
“还有脸提迪卡,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道陀跟迪卡虽然也不合,暗中争斗不少,但齐骁,他只是个廖爷收回来卖命的狗。
南絮一听,迪卡不知所踪,那么昨晚齐骁出去,是不是因为迪卡。
她担忧,却也做不了什么,因为她不能表现过多关心,那样会暴露齐骁的身份。这时就听齐骁说,“廖爷您信不过我。”
他这句是肯定句,廖爷如果信他,就不会有现在对峙的场面,廖爷可能信他吗,他不过就是给他卖命赚钱罢了,毒枭贩毒坑害人命,这些人哪有良知,都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齐骁,这四年,我待你不薄。”廖爷此时开口。
“是,廖爷。”齐骁恭敬回答。
“三爷的线是你牵的,消息是你给的,现在连赛拉都被端了,让我相信你?”他手上的拐杖狠狠的杵向地面,呯呯的砸在地上,连道陀都禁了声。
“消息是我给的,但人不是我找的,真假本就难辨,您让我给您一个解释,我也没办法解释,相信于否,取决于您。”他说完,张开双臂摊开手,冷笑道,“我来您身边四年,赌场得来的利润日益增加,昨天也跟蔺闻修碰上面。廖爷,我用四年时间替您赚钱,替您打地盘,收地盘,您要是觉得没功,我无话可说。如果说我有意对您不利,这四年,我把任何一个军警方面的人带到过这里吗?您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污蔑这话,我齐骁不接受。”
“齐骁,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廖爷绰起杯子,直接砸了过来。
杯子从他左肩上掉落,南絮心底猛的一揪,打上的那处,正是他的伤口。
齐骁纹丝不动,脊背笔直挺拔,“兴师动众的来了,您不要个说法怎么能解您心头不快。”他看向四周对准他的枪口,“不用这么多,一颗足够。”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道陀能玩得他生不如死的招数多得数不尽,死,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廖爷看出他态度坦然,也知晓他对生死毫无惧意,当年救下他时,齐骁身中四枪差一点丢了命,他才收下他做义子。这几年他的付出有目共睹,赌场利润翻了几十倍,且不断在扩大。
毒品生意越发难做,迪卡那销金窝赚的钱不够他养自己的队伍,道陀又是现在这副模样,迪卡八成也折了进去。
廖爷不想丢掉齐骁这个得利干将,他已经损了两员大将,此时只有他能独挡一面。
大家见廖爷沉思,所有人都屏息着等着他开口,齐骁知道自己有筹码,廖爷再怀疑他,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会轻易要他性命。
道陀见廖爷沉思,担心他被齐骁说动,反悔来之前要搞死齐骁的事,“廖爷,不能信他。”
“你闭嘴,三爷是不是你找的?”
“都是他给的信息。”
“你自己识人不清,被引诱上当,我说过你多少次,做事要谨慎。”他此次没让齐骁出面,因为这批数目太大,怕的就是齐骁这边出事端,结果可好,齐骁没出面,道陀自己钻进了圈套。
“把你那个眼线找出来。”廖爷对齐骁说。
“桑杰知道,这事你可以交给他办,他办您放心。”
“廖爷,不能信他,这人不能留。”道陀是记恨齐骁的,因为他风头太盛,以往他跟迪卡,迪卡那条疯狗他睢不上眼,后来,所有人都信任齐骁,包括廖爷。
他被打压几年时间,此时不翻身,更待何时。
“不能留他,廖爷。”
廖爷重重叹了一口气,冲桑杰使了个眼色,桑杰是他心腹,对于齐骁的行动都会向他汇报,可以说是在齐骁身边安装的一个监视器,所以这次的事,齐骁还是有理由,但,也不能这样轻轻相信他了。
桑杰过去后,廖爷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桑杰,桑杰倒了水回来,走向齐骁。
齐骁心下一惊,这比起死,更难让他接受,“廖爷,您知道我不碰这东西。”
“在我这儿,只有你有这规矩,齐骁,让我相信你,毒品,你沾也得沾,不沾,也得沾。”
道陀一听,疯了似的猖狂大笑,齐骁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咯吱咯吱作响,毒,这剂量,一次定上瘾,他太清楚这毒/品的性质。
齐骁没接,“廖爷,您知道,我不怕死,看在我为您卖命几年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吧。”
“我并非不相信你,但你这个规矩必须破了,齐骁,这东西我们不缺,你想要多少都有。”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喝下去。
道陀知道,这东西下去,齐骁可就不再是从前的齐骁了,他突然把枪指向他身后的南絮,“你要是不喝,就让她喝。”
桑杰把杯子往他面前送了送,“骁爷,留着命,比什么都重要。”
齐骁知道,今日这道坎,他躲不过了,他命不值钱,别让南絮在他手里出了事,他冷冷一笑,目光看着廖爷:“廖爷,您这是用这杯买信任吗?”
廖爷眼底一片阴冷,“信任需要付出,当初你救了我,我信你,今日出了这等大事,要我信你,你也需要表个态给我。”
“好。”齐骁接过杯子,南絮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要,不要……”
她的声音极小,像是在乞求,齐骁知道她担心,但必须硬冷的喝斥她,“滚。”
他甩开她,抬手半杯水,直接全灌进喉咙里,他没去品那是什么味道,想必不好喝吧。
廖爷见他喝下,才长长抒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我会让人送你以后的量过来。”
道陀发疯似的狂笑,“齐骁,我已经想到你跪在我面前求着我的场面。”
人走了出去,“啪”的一声,杯子被他手上力度狠狠捏碎,瞬间玻璃破片扎进手里,血从掌心缝隙流了出来。
“齐骁。”南絮管不上旁人的眼神,“热水,快点热水,还有美/沙酮。”
她拽着他往楼上走,手下人急急忙忙翻东西,热水很快递上来,南絮颤抖着双手把水递到他眼前,“齐骁,快喝,快喝吐出来,快一点。”
“没用的。”他说。
她第一次看到他垂下的眼眸,是那样的无助,他一直都是铁骨铮铮,此刻却茫然失措,她颤抖的双手捧起他的脸,“你看看我,齐骁你看看我,还有办法的,真的,有办法的。”
她的心脏从他被逼吃下毒/品开始,就像被人紧紧捏着,连呼吸都困难,“齐骁,齐骁,快点喝,喝下吐出来就好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心如死灰般的沉寂,南絮眼底沁出的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紧紧的抱住他,紧的力道,像是能通过这样的拥抱,让他挣脱此时束在他身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