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钞机女友——时镜
时间:2019-06-16 09:31:03

  据医院那边说, 暂时算成功, 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毕竟是紧急做的手术, 未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曾念平几乎是喜极而泣, 拿着他破旧的老人机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遭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他一眼。
  程白在不远处站着, 并没打扰。
  肖月过来把她手里的案卷资料都接了过去,还要回一趟律所, 不跟他们同路, 所以笑容甜甜地先跟程白告别,自己乘车先走。
  过了一会儿, 边斜把车开了过来。
  速度不快。
  但程白也没注意,只让曾念平先上了车,坐在后座, 自己则开了副驾的车门,坐在边斜旁边。
  边斜心里狂擦冷汗,坐在方向盘前面,简直觉得自己脖子不是脖子,脑袋不是脑袋,有种莫名的僵硬。
  想了想了,他问了一句:“你要不坐后面?”
  程白微微闭了闭眼,道:“不用。”
  “……”
  边斜顿时不能说什么了。
  他是真看出程白现在状态不是很好,猜测多半是因为庭上那个安和财险的法总。
  应该是熟人吧?
  但出庭后好像就闹崩了。
  车,边斜是会开的。
  只不过开得不多,加上车上不止有自己,所以格外小心。
  程白搭着眼帘,路上还跟曾念平说上一两句话。
  如果边斜不是先前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听到程白说出那一番话,又注意到她先前手指微颤的细节,只怕也不会觉得此刻的程白和往日的程白有任何差别。
  然而一旦知道,再听她无比正常地说话,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程白就像是一个谜。
  一无所知的时候,真不觉得有什么;可若偶然窥知了某一点蛛丝马迹,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得更深。
  边斜一路没插话,心里想法乱转。
  医院距离法院有一段路。
  车从黄昏穿行到了夜晚,冬日的白昼已经变得很短,不过半个小时,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到医院,曾念平就下了车。
  因为这些日来总是以泪洗面,他一双眼都变得更浑浊了,满面都是岁月风霜雕琢的皱纹,一身寒酸的穿着披着城市繁华的灯火,反倒越显得格格不入,佝偻伛偻。
  程白也下了车,陪他到了医院门口。
  边斜在车里等着,只看见曾念平说了什么,深深地向程白弯下腰鞠了一躬,才走进医院。
  这个时候,医院门口的人来来往往还不少。
  有的人穿得更光鲜,有的人却平平无奇。
  曾念平走进去后,那总是不大能直得起腰的背影,很快就跟其他人混在了一起,找寻不到了。
  程白这时候才走回来。
  她重新拉开门的瞬间,有冷风灌了进来,但很快又随着车门关上被阻断在外。
  外面灯火辉煌,街道上车水马龙。
  但车里却一片安静。
  这么衬着,倒有一种奇怪的冷清。
  边斜还握着方向盘,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一下想起了自己在病房里捡到的那张小票,又想起褚贤文说曾青的手术费已经交齐的事情,就思量了起来:“明明是等着打完官司保险公司赔钱,可现在手术费忽然就凑齐了。程律,你说曾大爷这钱哪儿来的?”
  程白靠在车座里,闭着眼睛,道:“没问,也跟我没关系。手术做了,成功了就好。”
  是吗?
  边斜不由打量着她,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再转念一想曾念平遇到的事,又觉得复杂。
  世上像曾念平这样的才是大多数。
  也许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也没存下多少钱来,在城市的边缘生存着,没有任何抵抗风险的能力。
  过得怎么样,全看老天爷。
  也许一辈子自己与家人无病无灾,就这么幸运地过去了;又或许忽然一场病疾来袭,跟台风一样,摧枯拉朽,眨眼就能毁灭用艰辛和汗水换来的平静。
  曾青只能算是手术成功了而已。
  术后恢复要钱。
  住院要钱。
  复查要钱。
  眼下不过才算是迈过了一道坎儿,而现实所给予的重压与苦痛从来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和善的假面,盘旋在柴米油盐里。
  边斜把车开出医院,重新上路,道:“他们这样,手术虽然成功了,可往后活下去,好像才是真正的痛苦。”
  程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浓长的眼睫垂覆在下眼睑上,没有睁开眼,只道:“可不活着,哪里有什么希望?”
  这话说得十分冷淡。
  边斜忍不住转头望着她。
  程白却忽然问他:“你跟高书朋之前关系很好?”
  “算挺好的吧,高中时候就认识了。”
  突然跳转话题,边斜差点没反应过来。但这时候又觉得程白问自这个问题,有点别的意思。
  他想起她跟那个伍琴来。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前阵子不都劝我了吗?人总是在变的,大家所处的环境不同,做出的选择也就不同,想法观念都在慢慢改变。我是觉得三观都不同了,要做真朋友肯定很难。所以,散就散了呗,没什么可惜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这一辈子,不就总是在离别,又总是在相逢吗?”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离别,又总是在相逢。
  程白听着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发现边斜真的是个很敏锐又很感性的人。
  于是问他:“你们当作家的都这么细腻有洞察力吗?”
  其实有些话是真的不用说开的。
  程白听得懂边斜这话是宽慰谁,边斜也听得懂程白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听她笑,就放心了一点。
  当下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轻哼一声:“作家么,就得有眼力见儿。不过可不是什么作家都有这个洞察力的。”
  哦。
  懂了。
  顶级作家的“含蓄”自夸。
  程白忍不住点了点头,附和道:“也不是什么作家都有这样的脸皮的。”
  “……”
  所以这一路上担心她是做鸡毛啊!这嘲讽他不还挺来劲儿的吗?
  边斜忍了忍,才压下了反驳的冲动。
  当下用力握住方向盘,他露出标准的假笑:“今天我高兴,不跟你计较。”
  程白便打量他。
  平心而论,边斜是真的能靠脸吃饭的。
  但他的一双眼睛跟她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东西,有的人阴沉,有的人市侩,有的人天真,有的人沉重。可边斜的这双眼睛,却很纯粹。
  是心里没有坏想法,举止上也不端架子。
  有时让人觉得这是个很难伺候的祖宗,口是心非不自觉,不该有偶像包袱的时候挂着个偶像包袱,该有偶像包袱的时候又特别扔得下节操。
  哪儿哪儿都跟别人不一样。
  可不能说这人不成熟。
  就四合娱乐那一回,就能看出这人其实很有担当。
  刚才接她车钥匙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有一点犹豫,但下一刻就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没问伍琴的事。
  但在她问高书朋的时候,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不得不承认,周异看人的眼光真的从来不差。
  程白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点,忽然冒出点想法来,于是饶有兴趣地揭穿了他:“你其实没有驾照吧?”
  操!
  边斜哪儿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差点吓得把方向盘都甩了出去,一脚急刹停在了路边!
  然后才转头来看着她。
  程白这一回是真的笑出声来了,好半晌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真当我是瞎吗?一路上过来,你开着我车,压了三回斑马线……”
  压完了还要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一眼。
  简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她只是路上心情不好,根本不想开口说话搭理他罢了。毕竟车开得虽然烂,但总归够小心,不至于出事。
  边斜却觉得自己难得做了一回不遵纪守法的坏事,还被人抓了个正着,面子上挂不住,看她还笑,就恨得牙痒:“谁说没驾照?过期驾照也是驾照好吗!”
  “过期多久了呀?”
  程白从一旁的盒子里摸出了块薄荷糖,咬了一口,眉梢一挑,淡淡问他。
  “这个……”边斜想了一下车管所通知自己去换证是哪年,算了算,道,“顶多也就过期了两三年吧。”
  两三年……
  程白没话说了。
  这人简直是那种传说中的“宝藏男孩”,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你知不知道,两年不去换证,驾照就作废了?”
  还有这种事吗?
  哦。
  那作废就作废了嘛!
  “反正我也不开车。”他说这话的时候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半点也不心虚地忽略了自己车库里那几台掉灰的法拉利,信誓旦旦地道,“我平时出门都是打车坐地铁的,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奢侈铺张还要开个豪车的人!多破坏环境啊,而且还不方便。上海的路,十分钟能堵上一个钟头,何必呢?”
  行吧。
  相信他不是因为拖延症或者懒等等奇怪的理由,所以才一直没有去换证了。
  人艰不拆嘛。
  程白貌似相信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把这货从驾驶座上面拎下来了,两人换了回来。
  边斜坐回副驾的时候,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莫名有些被嫌弃的委屈。
  这一路他可是陪送,陪聊,还陪笑!
  三陪作家也不容易的好么!
  可程白没理会,系好安全带就问他:“你去哪儿,我捎你?”
  “我……”
  边斜刚想说自己回家,但话才出口,就瞥见了车上的时间,忽然就惨叫了一声,连忙把自己那两张戏票拿出来看。
  “完了,七点半的票,现在都七点了!”
  是那两张《控方证人》。
  程白看见了,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就是当初第一回见面边斜从自己那儿要走的那两张。
  这阵难得忙碌,她都差点忘了。
  乍见他这一副模样,程白细长的手指搭着方向盘,便道:“应该还来得及。你约了人吗?”
  边斜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自己还能不能赶上这一场戏了,哪里注意到程白问了什么,下意识就回了一句:“约什么人啊。老周出差,也没时间看啊。”
  话音刚落,他就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傻逼吗!
  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干什么,他又不是同性恋!
  程白是真被他给逗笑了。
  心里琢磨了一下,她屈起手指,轻轻在方向盘边缘敲了敲,看起来十分自然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没女朋友?”
  暴击!
  这话简直比周异那一句“但你没有程白的微信”更狠!
  边斜有种想死的冲动,瞬间就不说话了。
  但程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一勾唇,踩下油门,重新把车开回路上,导航去大剧院,只道:“没有正好,多出来的那张戏票还是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程儿的这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get,哈哈。
  以及,解释一下,《控方证人》是戏剧演出,在剧院,不是电影院。大部分剧院的单双号是分开的,所以这两张戏票是连座。
 
 
第23章 男性朋友
  多的那张戏票留给她?
  边斜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
  他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或者说,不敢有什么意见。
  要知道这两张戏票原本就是从程白那边要过来的,他自己一个人去看戏也的确要不了两张这么多。而且她的语气实在是稀松平常, 让人半点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所以边斜惊讶过后就点了点头:“那也好,我还在想多出来一张有点浪费,琢磨着一会儿到了剧院门口看谁想看又没票就送出去呢。”
  还想把票送出去……
  这一位边大作家, 真跟别人不一样。
  程白笑了一笑, 也不接话,按着导航的方向就把车开去了大剧院, 在附近找了停车场, 然后两人一道走去剧院。
  抵达的时候距离开演只剩下五分钟。
  2排4座和2排6座, 剧院的单号和单号挨在一起, 双号和双号挨在一起, 所以这两个位置是连座, 而且位置还非常靠前, 在中间。
  剧院卖票定价都是根据位置来的。
  程白当初扔的这两张票, 绝对算得上是两张vip座。
  两人持票入场。
  但不管是边斜还是程白,都没有想到, 在他们从左边顺着第二排走到座位前的时候, 一抬起头来,就看见对面有个穿深咖色呢绒大衣的男人从右边走过来。
  尼玛……
  那一瞬间, 边斜心里爆了一句粗,严重怀疑自己是拿到了什么狗血剧本!
  又遇到这么巧的事?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他跟周异上回请程白吃饭时候遇到过的谢黎!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程白的……
  前男友。
  而且更可怕的是,程大律在对谢黎说话的时候,自称是被甩的那个。但看上去,明显是谢黎更放不下一点。
  修罗场修罗场了。
  边斜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视而不见,还是假笑假笑打个表面招呼。
  谢黎当然也看见了他。
  更看见了和他一起来的程白。
  生活里好像总是有这样的悖论。
  东西不用的时候感觉到处都看得到,真到了用的时候翻箱倒柜也找不着。分手之前总没有时间聚到一起,不是你忙就是我忙,真分道扬镳了,又总能听见对方的消息,甚至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场合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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