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斜微笑:“你有看过言情小说里的‘渣贱文’吗?里面的渣男角色,台词都跟你一模一样。”
程白开始觉得是自己冲动了:“其实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边斜就两个字:“人渣。”
这……
她怎么就人渣了?
被这位口才不错忽然就开始瞎扯的大作家扣了一顶“人渣”的帽子之后,程白清晰的逻辑都要被他给搅乱了,一没忍住,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开始一段感情之前应该要慎重,尤其是在以结婚为前提的情况下。决定开始之前仔细考虑,决定开始之后才能奔着结婚去。”
这段话说完,她自己忽然就愣住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刚才说了什么?
手指搭在杯沿上,程白忽然觉得,纵使这段谈话只是一段私人谈话,但绝对将成为她职业生涯的最大耻辱!
果然,抬头一看,对面边斜的肩膀已经抖动了起来。
他屈起一根手指,搭在唇边上。
似乎是想借这样的动作压下自己唇边的弧度,但那嘴角真是越压越弯,越压越弯。
边斜是真没想到程白说出这番话来。
他笑得像是只偷着腥的狐狸:“咳,原来程律是这样想的啊,看来是我误解了。没关系没关系,就按程律说的办,我们奔着结婚去,不着急。”
……
谁说要跟你结婚啊?
文明如程白,这一瞬间也没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固然能解释是自己口不择言一时没有找到更好的表达方式,可在现在这种氛围下,她说什么都会被边斜曲解成自己想要的意思,所以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
不如闭嘴。
程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破罐子破摔了:“继续抽牌。”
也许是人倒霉喝口凉水也塞牙吧,拿了一张绝对王牌joker后,程白又连输了好几把,基本等于没赢过。
边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反正是个优秀的猎人,有足够的耐心。
时机不成熟罢了。
但温水煮青蛙,总归有成熟的一天,他不着急。
“上回我喝醉了之后,没有特别夸张吧,表现如何?”
“挺乖。”
“……”
那是你没见过我凶的时候。
“程律理想中的男神是什么形象,能举个例子说明一下吗?”
“张明楷。”
“张、张明楷?!”
行吧,斗不过你们学法的。
“你觉得我怎么样?”
“狗。”
“……”
对不起,当我没问。
……
又是新的一轮。
边斜这回抽上来一张小鬼joker,在大鬼已经被程白抽走的情况下,拿到这张牌也等于是赢了。
但他盯着牌面上的小丑,半天没说话。
程白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不问了吗?”
边斜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觉心惊肉跳。
那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颊边,却在无意之间缠着几缕垂落的发,这种柔和的感觉混杂着朦胧的酒意,消解了她身上常年不化的冷感,让这种不经意的姿态轻而易举就能撩动人心。
只是问题实在难以启齿。
他犹豫了很久,尝试着开口:“就,上回陪詹律喝酒,我……我……”
程白意会了:“你喝醉了之后?”
边斜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对,然后我第二天早上看到……”
程白忽然似笑非笑,都不用听完,便直接答道:“是。”
是……
是?!!
轰轰轰。
这一刻,边斜的大脑被同一个画面轰炸了,满满都是那天在程白办公室里看见的她脖子上的牙印。
他是禽兽吗?
好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边斜忍不住抬手支了一下额头:“我这个人都是喝醉了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且……”
程白淡定地补上:“而且什么都不记得。”
边斜想挽回一点信誉:“其实我可能是不想这样的……”
程白忽然看着他:“你过来。”
边斜一怔:“什么?”
程白打了个手势:“过来。”
边斜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喝醉了酒的我果然禽兽不如”这件事造成的打击中,一向高速运转的脑袋难得停滞了几秒钟,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程白,又看了看程白的手指。
然后下意识地向前倾身。
“过来,然后?”
然后程白静静地盯了他三秒,向他靠近,一下凑过来亲了他。
边斜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原本昏沉沉的酒意立刻醒了个干净!
吓得。
程白的亲吻,很像她整个人。
柔软中藏着冰冷,温存里混着冷酷。
细长的、刚从酒杯上移开的手指指腹,带着一点令人骤起鸡皮疙瘩的凉意。
但唇瓣是温热的。
就这么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贴在了他的唇畔。
边斜差点就疯了。
喉结忽然滚了一下。
他好像感觉有湿润的舌尖无意之间触碰到,但也可能只是这一刻混乱头脑里延伸出的错觉。
也许半分钟,也许只是一瞬。
完全分不清时间到底是长还是短。
程白平静地退开了:“我喝醉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记得。”
边斜整个人都是一团乱麻。
程白看见他耳垂有些泛红,没忍住笑:“不好意思,唐突了。”
不好你妹的意思!!!
他要爆炸了好吗!
前面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但又不听他的回答,然后还拖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现在毫无预兆就……
就……
就亲上来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词,甚至眼角余光从程白那挂着隐约弧度的唇边划过,他都觉得有一股躁动从心深处迸出来,烧得他有些难以忍耐,有一种将这恶作剧报复回去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只深吸了一口气问程白:“你喝醉了?”
程白点点头:“按照经验是的。”
边斜想骂人。
程白用手支着自己的侧脸,一旁微卷地长发散落下来,眼神是浸了酒的朦胧:“不喝了,回去吧。”
边斜无话可说,叫来服务生结账。
他现在急需做一点别的事情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地思考自己现在到底面临怎样一种局面。
喝醉了?
他才刚说喝醉了不记事,程白就来了这么一手,然后说自己喝醉了也不记事。
巧合?
套路?
手机拿出来,点开付款码,边斜心不在焉。
程白是魔鬼。
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人用理性操控自己。现在忽然这样,是酒精麻痹了理性,释放了某种被束缚的东西,又或者……
依旧是深思熟虑后的理性?
服务生拿着pos机扫了码,然后对他略略弯身:“先生,已经好了,谢谢。”
程白是理性的。
但我不是。
边斜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样两句话,然后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他收了手机,向程白转头。
“程白,我觉得——”
程白静静地趴在桌上,卷曲的长发像是柔顺的海藻,垂落在她臂弯里,垂落在透明的玻璃面。
边斜一时哑然。
他伸手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没动静。
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动静。
这位大律师,在做完一番惊世骇俗的事情,搅得他心浮气躁后,竟然不负责任地睡着了?!
边斜想忍。
但忍无可忍。
他终于发出了那发自灵魂的咆哮和诘问:“酒量这么菜一开始你跟我嘚瑟啥啊你!还以为你多能喝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张明楷,法学界一位名家。
第68章 在心里(大修)
没办法, 人应该是真的喝醉了。
纵使边斜心里面有一百个阴谋论,觉得程白说不准是在玩儿自己。可真醉了的人叫不醒,也不可能叫醒一个装醉的人。
还能怎么办?
认了。
好在程白这一副身板, 也就是看着高,其实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加上他上去扶的时候, 她又恢复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意识, 所以只一半重量压在他身上往前走,勉强还算顺当。
只是才走出去, 被冷风一吹, 边斜就反应过来了。
“今天说好了是她请客, 我他妈结什么账啊!亏了, 亏大了……”他一想简直气乐了, 都没闹明白自己脑子长哪里去了, 只嘀咕一声, “不行, 程白还欠我一顿。”
冬天的夜晚。
下雨。
风里透着萧瑟的寒意。
他们来是程白开车一起来的,车就在停车场, 可程白喝了酒, 他也喝了且没驾照,显然是没办法开回去了。
而且, 更严重的问题是……
边斜整个人一激灵:“不对啊,程律你家住哪儿来着?”
程白是真的醉迷糊了,东倒西歪地站着, 要没边斜扶着能倒到地上去,连眼睛都不大睁得开了。
眉头微蹙,声音模糊。
她好像是没听清:“什么?”
边斜心里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儿?”
上回虽然跟周异一起送过,但现在已经记不起那个小区的地址了。
更何况,记得地址也不知道程白具体住在那栋,也很麻烦。
他看程白还能说两句话,觉得问出地址不是问题。
没想到,程白竟然笑了一声,像听见了什么荒谬地笑话似的,回答他:“我没有家。”
边斜怔住。
程白唇边的笑意在这话出口之后,便慢慢地褪去了。那一双澄澈幽深的瞳孔里,仿佛浸满了雨水,浓长的眼睫上沾了淡淡的雾气,有一刹地柔软,但很快便成了几分略带惆怅的讽刺。
不经意间的伤痕,就这样浅浅的剖开。
人是奇怪的动物。
有时,平常看着不高兴的人喝醉了酒,会笑得开心;有时,平常看着很高兴的人喝醉了酒,会哭得很伤心。
边斜张了张口,过了好久,才重新开口,换了一种问法:“那你的房子在哪儿?”
程白身子晃荡,没力气。
她干脆地将自己靠在了边斜身上,脑袋一歪,搁在他颈窝里,自然至极地回答:“全国各地。”
边斜:“……”
以后是真不能让程白喝醉了。
这位大律师喝醉了酒之后也是实打实地拉仇恨。
放出去得被人打死。
眼瞧着问程白是不可能了。
他偏了偏脑袋,被程白的头发触到脖颈,有些发痒。但又怕她没自己扶着直接倒地上去,所以用一只手来略收了劲,拦住了她的腰,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怀里。
另一只手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通讯录上的人很多。
给天志那些同事打电话问问程白的住址?
可程白未必想让别人知道她喝醉了,也未必想让人知道她今天跟自己出来喝酒了。
算了吧。
手指停留在费靖的名字上片刻,又移开了。
边斜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忽然想起上次聚餐是周异送程白回去的。
他这位大经纪人应该知道。
于是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老周,上回你送程律回的家吧?她家在哪儿来着,你告诉我一下。”
“……”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边斜还以为周异是没听清:“我问程律家——”
“不知道。”
异常冷漠的三个字,然后就是更加冷酷的挂断忙音。
边斜:???
什么情况?
你他妈送程白回去两次,又跟程白是师姐弟,现在竟然跟我说不知道程白住在哪儿?
还敢挂我电话!
“情敌,绝对是来自情敌的嫉妒和阻挠啊!”
没辙了。
干脆翻翻程白的包。
但也见了鬼了,这人包里放着好几个案卷u盘,可愣是没有半点与住址有关的信息。
有几张卡片,但也不知是不是门禁卡。
也翻出一串钥匙,可光一串钥匙也没办法知道她住哪儿。
“得,也不能真露宿街头啊,去酒店吧。”
边斜彻底没了办法,看前面正好有辆的士过来,便示意对方停下,半扶半抱着带程白上了车,去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开了间房。
然后放程白躺到了床上。
说实话,做出去酒店这个决定的时候,边某人可以指天发誓,自己绝无半点邪念。
但天底下的事情就这么邪门。
孤男寡女,深夜酒店。
这一路来可也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由不得他不乱想啊。
尤其是此刻,将程白放到这柔软的大床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