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罐子此人道德缺失人品极差,而且还在那方面有暴力倾向,很难说他会不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王国栋想除掉他!可这辈子郭二罐子许多恶事都还没有做下,李大妞虽然浑身是伤,但毕竟还活着。
再说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也没有权利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自己心里也迈不过去那个坎。
但是就这么放任郭二罐子继续活下去,难保上一世的悲剧不会重演,自己毕竟不能整天跟着他,万一再叫他害了李大妞,做出后面那一系列的恶事儿……
王国栋心里乱糟糟的,他反复思量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天刚吃过午饭,王国栋正在院子里整理菜园子,突然听到一路哭声向他家而来。
不多时李大妞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院子,一见到王国栋,李大妞泣不成声:“孩儿他叔~~”
韩老太连忙把母子三人让到屋里,给了俩孩子糖块吃,哄劝着孩子收了哭声,王国栋才细问李大妞:“怎么回事?”
李大妞边哭边说,咬牙切齿愤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现在住在公社大院里,工分也不和郭二罐子记在一起了,她就权当自己一个人单过了,每日里除了按时上下工,就是去新划给她的菜园子自留地里忙活。
这天她领着俩孩子在菜园子里忙了一上午,眼看要到中午了,孩子也饿了,她就带孩子回去做饭。
打开屋门一看傻眼了,屋子里被翻腾的乱七八糟不说,她全部的粮食都没了!
这下如同天塌地陷,离了郭二罐子她能活,离了粮食可活不了!
她到处找人询问,一个村民告诉他,他见了郭二罐子先后扛了两袋子粮食路过他家门前,又给她形容了一番粮袋的颜色大小,正是自己丢失的粮食无疑了!
李大妞急的六神无主却又不敢上郭二罐子家去讨要,就只好来找王国栋了。
王国栋一听气得直喘粗气,好你个郭二罐子,敢把你王大爷的警告置若罔闻,看你是胆肥了!
他跟着母子三人火速赶到郭家庄,正好碰见褚天逸抱着臭妞妞在村子里乱窜,看能不能蹭人家一口母乳,见到王国栋气势汹汹杀过来,立即兴奋地跟了上来。
几个人一路跑到郭二罐子家,却是铁将军把门,李大妞气恨恨地说:“肯定拿了粮就换酒喝去了,没喝够是不会回来的。”
这下王国栋犯难了:“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他永远不回来,喝死在外面才好呢!”瘦小的郭大壮愤愤然地开口。
他这话把王国栋吓了一跳,李大妞这么说郭二罐子,他能理解,毕竟李大妞长期遭受虐待,她心里巴不得郭二罐子能死了才好。
可郭大壮这话就让人费解了,郭二罐子可是他亲爹,哪怕平时不怎么管他,却也极少打骂他,他为什么如此恨自己亲爹?
“你干嘛想要他死在外面?我听说他只打你妈,不打你。”褚天逸好奇地问他。
“他打死了我娘。”郭大壮说着就泪流满面:“拿玉米推子把我娘头打烂了,第二天我娘就死了!”
褚天逸和王国栋面面相觑倒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还没有后世花样繁多的联合收割机或者脱粒机,当地人想要把玉米粒从玉米芯上弄下来,就只有两个办法。
头一种就是纯手工一颗一颗地剥下来,第二种就是用玉米推子,这玉米推子是把一根直径约八厘米的中空粗铁管子给一剖两半做成的。
大概长约两尺半,然后在圆弧形的外侧装上一长一短两个木头托架,保证这半拉粗铁管能呈四十五度角斜放在地面上。
在铁管子的内壁焊上几根粗短的铁钉,然后手拿玉米棒子在这半拉铁管子的内壁凹槽里来回上下滑动,铁钉就会把玉米粒刮下来。
这个工具其实不太好用,要用很大的力气推动玉米棒子,才能把玉米粒刮下来,为了防止用力过程中铁管子变形,所以这个铁管是非常厚实的。
单个的玉米推子重达十斤不止,这么重又粗大的铁管砸在头上……
第75章 工业酒精
郭大壮这一番哭诉让王国栋惊呆了, 被重达十几斤的铁玉米推子砸在头上,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头还能比铁硬?
他蹲下来细细询问郭大壮:“大壮,你跟叔说说, 你爹打死你娘,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搁一边看着呢,我爷奶跟我娘正在院子里推玉米,我爹回来了,不知道说了啥,反正他拿起玉米推子就砸在我娘头上。”
“我娘当时就躺地上光抽抽不会说话了。”郭大壮泣不成声:“第二天我娘就被装在棺材里埋了。”
郭大壮说完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抑,李大妞把他搂在怀里抚摸他的脑袋, 泪流满面地安抚他:“我可怜的儿啊,你受苦了,以后就当妈是你亲娘。”
“妈!”郭大壮喊了一声李大妞, 紧紧靠在她怀里抱住了她的腰,小小的二壮也被母亲和哥哥的哭声给引得啼哭不止。
看着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王国栋红了眼圈, 褚天逸已经泪水涟涟, 他吸吸鼻子对王国栋道:“做父亲的当着孩子的面打死了母亲,这是怎样一副人间惨剧?这个二罐子就不该活着!”
王国栋盯着他一语不发,褚天逸心里一惊:“国栋哥!你……”。
“这事儿以后再说。”王国栋喊上母子三人先跟他一起去找生产队长郭德贵, 这娘仨的粮食全被郭二罐子给弄走了,先找生产队给他们周济点,不然晚上他们就得饿肚子。
找到郭德贵这么一说, 郭德贵也是唉声连连:“二罐子是没救了,就算不看李大妞,单看两个孩子的份上他也不应该干出这事来!这小子是彻底废了,他不听我的,我也管不了他,我那老哥哥九泉之下不知道能不能瞑目。”
不管怎样,作为生产队长,这事儿他得管。郭德贵以生产队的名义给李大妞周济了一百斤麦子五十斤黑豆,王国栋掏了五十块钱给李大妞。
李大妞百般推辞:“孩儿他叔,钱我不要,有粮食吃饿不死就行了,你帮了我多大忙,德贵叔都不愿意管,要不是你,我那天就跳河了。”
“钱你拿着,光有粮食哪行,油盐酱醋那样不要钱?你带着孩子重新安家不容易,快拿上吧。”王国栋说完安慰她:“实在不行,就当你借的,等孩子长大了再还我。”
李大妞泪流满面,要两个儿子跪下给王国栋磕头,慌得王国栋赶紧一手一个把孩子抓住:“咱新社会了,不兴这一套。”
安顿好了母子三人,王国栋跟褚天逸一边走一边聊,褚天逸问他:“国栋哥,这种人渣活该就地处决,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王国栋沉吟一下:“我先去找找公安,看看公安怎么说,如果公安能管,那也就不用脏了咱的手。”
隔天王国栋就骑着自行车溜溜达达地去了县城,进了公安局,几个公安干警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救灾时这些干警们也没少各个公社村子里走动,王国栋对他们也不算陌生。
王国栋打了一圈招呼,捡了一个最眼熟的把他拉到一边说话。
他隐去了郭二罐子的名姓,就说自己一个亲戚的闺女,死了好几年了,现在怀疑是被女婿给害了,如此这般把详细情形描述了,问能不能通过法律途径惩处这个女婿。
公安反复思量了一下对他说:“这事难办,本身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以咱们现在的技术手段,很难检测出来死者到底受到的是否是致命伤。就算检测出来了,也很难给他量刑。”
“婚内两口子打架,嫌疑人主观上肯定不是为了杀死杀伤自己媳妇,顶多判他一个过失伤人,就算孩子能作为证人,但是他对于案件的表述并不清晰,比如他说不清当时嫌疑人和受害者的对话,这一点就会影响庭上对他证言的采纳,再考虑到嫌疑人有孩子需要抚养,乐观情况下,最多判他三到五年。”
听了公安的话,王国栋的心哇凉哇凉,看他表情不对,这公安赶紧拍拍他的肩膀补充道:“如果他是黑五类分子,量刑能重一些。”
他摇摇头,谢过公安来到大街上,找了个街角蹲下独自生闷气,现在这世道简直不可理喻!
青年男女谈个恋爱在公共场合拉拉手都要被批|斗,那些家暴的,虐待孩子的,却全都没人管。
那些倒霉的黑五类就因为不能选择的出身,哪怕再安分守己,也天生比别人矮一头,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却因为有了又红又专的身份而高高在上。
王国栋站起来去供销社买了两瓶酒几包糖果提上回家了,我不是老天爷,也不是法律,可我就想管你!
他回到家先摆弄两瓶酒,把瓶盖上裹得黄色塑料膜撕开,里面的酒倒出来,再把工业酒精兑了一点水灌进去,完了拧好透明塑料盖,拿了个布袋提着两瓶酒和几包糖果去了郭家庄。
李大妞母子三人都在家,看他来了,李大妞热情地让他去屋里坐,孩子也围着他亲亲热热地喊叔,王国栋把糖果掏出来拿给孩子。
他问李大妞:“二罐子回来过没有?”
“没呢,他这次拿走的粮食不老少,估计还怕你打他,我看他可得在外面逍遥一段时间才回来,或者是去他哪个姐姐家了。”李大妞愁眉苦脸,这混蛋东西没了钱买酒,还回来偷自己的粮食怎么办?
去姐姐家了?要是他在姐姐们家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可如何是好?
“他姐姐们待见他吗?”王国栋赶紧打探情况。
李大妞不屑道:“他那样的人,哪个能待见他?姐姐们还好些,姐夫们都快烦死他了,他就是去了也呆不了多久。”
听她这么说,王国栋就放心了,他把手里的袋子交给李大妞:“这是我修车用的工业酒精,我一会儿还要去办别的事儿提着不方便,先放在你家,等我有空了来取。”
李大妞赶紧接过来:“好好好,就放在我这儿,我指定给你看好了。”
王国栋交代她:“这东西不值钱,也不用怎么看,你交代好孩子别碰就行,这个有毒,喝了会死人的。”
王国栋说完不放心又叮嘱她:“要是郭二罐子再来你这儿抢东西,你别跟他硬来,东西你就让他全拿走,仔细他再把你打伤了,东西没了就没了,生产队和我都会帮你的。”
李大妞又是连连道谢,王国栋辞别了她转身回家了。
工业酒精勾兑假酒都是九十年代后的事儿了,现在工业酒精比酒还难买到,人们还没有这个概念,也不知道郭二罐子会不会上当。
这事急不得,他又不能抓住郭二罐子给他把酒精灌进去,只能看天意了。
王国栋心下暗想,如果郭二罐子上当了,那就是天要灭他,自己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至于郭二罐子不上当又该怎么办?王国栋拒绝往这方面想,这样的恶人,天肯定容不了他,老天长眼着呢!
王国栋暗自悬了一颗心等待结果不提。
这天晚饭时王国梁开口对韩老太说他想成亲了,他要娶许庄的许兰。
韩老太对儿女们的婚姻一向纵容,她觉得两个人结成一对儿夫妻凑在一起过一辈子不容易,如果不能找个可心人,日子该多难熬?
所以她一向很少催促孩子们,更是不主动张罗,现在小儿子有了心上人,韩老太非常高兴,先感叹了一会儿孩子长大了,接着说:“那我还得打听打听这孩子为人心性如何,可不能找个搅家精回来。”
“娘你就放心吧,那是个直性子的人,来不了那些虚头巴脑的。” 王国梁笑呵呵地说。
王国栋听了这话突然感觉到一阵牙疼!
这个弟媳妇许兰,真真算得上是个奇葩。
此人长相极度符合现在的审美观,银盘脸,大眼睛,双眼皮,厚嘴唇,宽肩膀,大高个,总之,这是一个五官明媚身材壮硕的女人,妥妥的村花本花了。
她人长得是不错,可娘家穷,兄弟又多,于是许兰她娘就存了拿她换一大笔彩礼,好给底下几个兄弟娶亲的念头。
只是许兰虽然人好看,却有一个要命的缺点,那就是她到哪都不能张嘴说话,一说话准得罪人。
这缺点要是搁到后世,顶多叫情商EQ低,但现在的人可不分情商智商的,统称为脑子不好使,缺喜!
所以这个名声在外的漂亮姑娘,一直拖到23岁了还没对象。
凡是出得起彩礼钱的富裕人家,都嫌弃她缺喜。不嫌弃她没脑子的一般人家,她老娘嫌弃人家出不起彩礼。
她这个年纪在当时普遍早婚的农村来说,简直就注定了嫁不出去,一辈子老死家中的结局了。
这个时候慕名而来的王国梁出现了,王国梁见到许兰的第一眼就看上了她。
只是大家都说许兰缺喜,到底有多缺,王国梁觉得他还是要试探试探,不然真的娶了一个笨蛋回去,生下一堆笨蛋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当时许兰正挎着半篮子红薯回家,王国梁上前一步拦住了她道:“妹子,你这筐红薯是我丢的,还给我吧!”
他想着要是真傻,说不定就把红薯给他了,不那么傻的,说不定会问问自己把红薯丢哪了。
哪知道许兰直接道:“是你的啊?”
王国栋点头:“对啊,我刚刚丢的。”
许兰直接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来,你叫它们一声,看它们答应不答应!”
这下王国梁傻眼了,这回答到底算傻还是不傻?
没等他缓过来劲呢,许兰又开口了:“你这人有毛病吧?你娘生你的时候没给你带脑子是不是?我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你说是你丢的就是你丢的啊?你要是今天能把这几个红薯叫得开口应了你的话,那我就承认这红薯是你的。”
王国梁懵了,他说不好是这闺女傻还是自己傻了。
于是王国梁进行了第二次试探,他从兜里拿出来了一张五元面额的纸币,递给许兰道:“妹子,是我没把话说清,我说这红薯是我的,其实是因为我特别喜欢吃红薯,我拿钱买你这红薯。”
许兰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把钱接过来拿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突然用闪电般的速度把那五块钱塞进了自己兜里,拿脚往前踢了下那个破筐子道:“行,卖你了,篮子也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