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跟郭二罐子的爹还是叔伯的兄弟,虽然这个侄儿不争气,老哥哥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是就这样看着他妻离子散,还是有些许不忍,于是郭德贵愁肠百结,犹豫不决。
郭二媳妇看郭德贵久久不出声,哭喊着对他说:“叔,我是再不跟他过了,再跟他一块儿过下去,我非得被他打死不可。”
喊完这句话郭二媳妇自己一愣,突然两下爬到郭德贵面前抓住了他的裤腿:“叔你告诉我,大壮他妈是不是被二罐子打死的?”
郭德贵瞪大了眼,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原来没人提也没人往那边想,现如今想来,第一任侄儿媳妇确实死得不寻常?
郭二媳妇看他这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嚎哭着冲王国栋说到:“今儿要是跟他分不了,我就跳河去,我带着孩子一起跳!”
看到她被打得连个人模样都没有的凄惨下场,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一丝怜悯之情。
褚天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边儿上去搀扶她,一边儿连声安慰:“大嫂你别哭,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你不想和他过就不过!”
王国栋看郭德贵沉默不语,沉声对他道:“德贵叔,李嫂子的情况你也见了,该怎么解决你给个意见。按理来说我本不是你们队上的人,不该管这闲事,但是李嫂子既然向我求助,我肯定是要帮她的。”
王国栋这话一出口,李大妞安静了下来,郭德贵只会劝和,每次事情闹到他面前去,他要么说两个人过成一家人不容易,再就是说孩子没了父母可怜,一直要她忍忍忍。
李大妞觉得自己实在是忍不了了,郭二罐子不但平时脾气暴躁爱打骂她,在做那事儿的时候花样尤其多,也尤其爱往死里折腾她,再忍下去自己真的是要没命了。
况且为什么每次都要她忍呢?为什么不批评郭二罐子呢?
郭德贵是生产队长又是郭二罐子的本家长辈,别说批评郭二罐子一顿,就是打郭二罐子一顿也是说得过去的。可他倒好,每次都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能随便打人’就完了!
现在王国栋开口了,面对王国栋哪怕郭德贵身为生产队长,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他的意见。
郭德贵犹犹豫豫地说道:“那,要不让罐子媳妇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这算是个p的解决方案?
李大妞不依:“我不回去,权当我娘家人死绝了,我是没娘家的人。”
王国栋看不惯郭德贵,本来挺干脆一汉子,今天一直磨磨唧唧,还不是想偏袒自己的侄儿?
他直接开口了:“这样吧,既然李嫂子不愿回娘家,那她就还是郭家庄生产大队的人。但是他和郭二罐子闹成这样也没法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先在这公社大院里腾出一间房来让李嫂子带着孩子住过来,不管以后他们两个离不离婚,先把家离了再说。”
他这话一出口,李大妞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事情就此拍板定论,郭德贵让人在生产队大院里收拾了一间屋子让李大妞住,王国栋和褚天逸又陪着李大妞在郭德贵的见证下拿了家里一半的生活用品和粮食。
就在李大妞收拾了东西领着自己两岁多的小儿子往外走时,郭二罐子的大儿子郭大壮几步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到李大妞身边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妈你带上我,我也想跟你走,求求你了!”
这孩子一边哭还一边连连冲李大妞磕头,李大妞蹲下来抱住他道:“大壮,我也想带你走,可你不是我生的,你爹怕是不肯让我领走你。”
孩子听了她这话哭得更大声了,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嚎哭:“妈!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带上我吧,我会干好多活儿了,我还能带弟弟!”
孩子这一通哭求真是让人闻者落泪听者心酸,李大妞抱住住郭大壮也是泣不成声。
上辈子自打郭二罐子拐回了那个南方姑娘后,他的这俩孩子就消失在了村民们的视线里,王国栋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兄弟俩的影子,也不知道这兄弟两个的情况到底如何。
现在母子三人抱头痛哭,王国栋对郭德贵道:“德贵叔,现在这情况,我认为还是让俩孩子都跟着李嫂子比较好,毕竟现在孩子小,没有当娘的照顾,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郭德贵心里暗暗吐槽王国栋,你都说完了,还要我看个啥?
其实他心里也赞同孩子都跟着李大妞,郭二罐子好酒,他能干出把口粮全换成酒喝的事儿,孩子要是跟着他,怕不得饿死?
反正跟着李大妞也没走远,还在一个村,还姓郭,孩子还有人照顾了,有啥不能同意的呢?
于是王国栋让李大妞回去把粮食用品再收拾了一遍,两个孩子全要她带走。
没人想要问一下郭二罐子的意愿,他也顾不得发表意见了,他现在只求自己能被放下来,
被吊起来的郭二罐子凄惨无比,长一声短一声地嘶叫,他现在很疼,非常疼,两根胳膊钻心一样的疼,尤其是肩部关节,感觉上臂骨都要被从肩窝里给拽出来了。
叫完一阵又哭求,他已经受够教训了,知道王国栋这个心黑手狠的家伙烦他骂人,他也不敢再往王国栋的枪口上去撞,于是极力忍耐,只在心里反复问候老王家的所有女性亲戚眷属。
郭二罐子的父母前几年已经故去,几个姐姐也都出嫁多年,村里跟他有亲戚关系的都是诸如郭德贵一样的,全是些远亲。
再加上他不为人,不管是对亲戚邻居也好,村民社员也罢,一言不和就破口大骂,村民们都烦透了他。
结果他被吊在树上嘶嚎了大半天,竟然没一个人想要救他下来或是前来求情,于是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被一直吊在树上,直到王国栋办完了自己的事情,要离开郭家庄时,才被放了下来。
临走前他安顿郭德贵:“德贵叔,你不能放任郭二罐子再这么下去了,他第一任媳妇已经过世多年,咱就不说了。就这李大妞,你看看被他折磨得还有没有个人样子了?”
“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步前一个的后尘。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当做没看到,我要是请了公安来跟郭二罐子说话,那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德贵叔?”
郭德贵心里苦,好话赖话你都说尽了,你还要我说什么?不过二罐子确实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些,李大妞那一身伤,他看着都毛骨悚然。
于是郭德贵冲他连连点头:“国栋你放心,我肯定管,以前是不知道他下手这么狠,现在知道了,自然不会放任他。”
“那就好,现在李大妞住在公社大院,那里人来人往的安全些,你也交代大家多看顾些。”王国栋仔细交代。
王国栋把郭二罐子从树上放下来时,这个畜生一样的东西此刻已经全身无力只能瘫在地上了。
该!狗东西的两只胳膊得有几天不能动,看他怎么有力气去找李大妞母子的麻烦!
王国栋拿脚踩着他的肩窝,换来他气若游丝的哀嚎,王国栋对着他说:“没力气骂人了?看来你今天是得到教训了吧?”
郭二罐子疼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王国栋脚下发力轻声问他:“你咋老是记不住要回答别人的话?你是耳朵不好使?”
被他踩得疼痛难耐的郭二罐子连连道:“我记住了!记住了!我耳朵好使,我听到了,今儿我吃教训了,我再不敢了。”
“那就行!”王国栋继续脚下发力:“李大妞现在带着你俩孩子住在了公社大院里,他们娘仨在公社大院里住一天,你就一天不许进去!你听到没有?”
郭二罐子疼得直喊娘:“听到了听到了!我不进去!”
“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嘛!”王国栋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我可不像公安那么好说话,你以后只要再打李大妞,我就来打你,你怎么打她的,我就十倍在你身上打回去。”
王国栋说着抹了一下眼睛:“我这个人心肠软,最看不得妇女小孩受苦,看到她们受苦,我就恼火,我一恼火,就想打人。”
说完了他又捂住脸假哭了两声:“我也知道我打人不对,不过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把手从脸上拿下来:“要不你去县里找找公安?或者找找革委会告我去?”
郭二罐子被他这一顿阴阳怪气的表现给吓着了:“不不不,我不去,是我不对!我以后不打人了,我保证不打了!”
王国栋听了他这话冲他笑笑站起来走了,他一走,郭二罐子立刻全身瘫软在地上,心道王国栋这狗日的真邪性,看来以后是要躲着他走了。
一直旁边围观的褚天逸目瞪狗呆,跟着王国栋走了老远才反应过来。
他挤眉弄眼对王国栋道:“啧啧啧,国栋哥,你行啊,你这一番表现比那电影里的反派还反派,看把那孙子吓得。”
王国栋低着头闷笑,看来这电视电影看多了也有用,瞧瞧自己威胁人这一套,多有效!
要是搁以前自己大概只会对着郭二罐子道:狗日的你要是敢再打人,看老子不把你腿打折!
显得既低级又无力,现在呢?瞧瞧郭二罐子,都快吓尿了!
嗯!不错,不枉自己病了之后整天躺床上看电视,还真没白看!
处理完这事已经半下午了,王国栋骑着自行车带着绒花往小王庄去。
一路上他紧抿着嘴暗暗思量,郭二罐子这狗东西要是就此老实下来也就罢了,要是不行,这个祸害就得除了他!
他转动脑筋开始想辙,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把这狗东西给灭了呢?
第二天一早王世全就让三林子来喊王国栋去公社开会,大灾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秋种马上开始,公社里最重要的劳动力拖拉机还全都趴窝着呢!
王世全愁眉苦脸:“被水跑了那么久,这还能修好不?”
“能不能修好不好说,得修了再看。”王国栋倒是不太着急,他上辈子有修理泡水拖拉机的经验。
还记得当初铁锤把铁路基底下的洼地给开荒后种上了粮食,玉米临收获时却被水淹了。
铁锤舍不得自己辛劳了一季才种出的粮食,硬着头皮把拖拉机开进去了,结果自然是趴窝在水坑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等他把拖拉机捞上来,偏又连着下了几天雨,洼地迅速汇成了一个沼泽地,把拖拉机淹得影子也看不到了。
等雨停了水退了,十几天也过去了,这么大一个铁疙瘩,扔了也可惜呀!王国栋就用自己的拖拉机把它给拽回了村里。
收完秋后,他和铁锤两个头对头把这拖拉机拆成了碎零件,折腾了个把月才把这东西给修好,那真正是印象深刻,自打这件事以后,他修拖拉机的技术算是得到了长足进步。
王国栋把需要的各项材料给林林总总列了一长串单子,王世全拿着单子庆幸不已:“幸好国家照顾咱,免了秋季的摊派粮不说,还给咱们派发了救济粮。又给咱们调拨了许多资金物资,不然公社里哪能买得起这许多东西?”
王世全拿了清单就去县里申请资金物资,正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
秋种近在眼前,洪灾中大牲口也损失不少,修好拖拉机刻不容缓。
正领导已经联系过厂家,厂家表示无能无力,他们技术员人数有限,整个地区都被水泡过,许多受灾比安平严重的地区更需要帮助。
厂家表示他们只能尽量提供修复拖拉机的材料和零件,对于再委派别的技术人员来安平真是毫无办法。
农机站仅有的一个技术员分身乏术,显见是完不成如此多的维修任务了,如果王国栋能帮忙,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领导大手一挥就批了王世全的清单,让他转告王国栋,别怕浪费材料,放开手脚能修多少修多少!
王国栋领命而去,王贵成跟三林子做帮手,仨人蹲在大王庄两天修好了一台。
修好一台后三林子和王贵成技术突飞猛进,王国栋就安排他俩修剩下的两台,他去红星公社把他另外几个徒弟也带一带。
王国栋主动跑来要带徒弟学习,乔福山高兴得合不拢嘴,张罗了两个菜,等王国栋忙完了两个人就在公社大院里喝起了酒。
俩人酒量都不错,边聊边喝,很快一瓶高粱酒没了,乔福山没喝尽兴,指使自己儿子拿了瓶子再去打一瓶子来。
这小子跑过来一看,吐槽他老子道:“爹您就是事儿多,再打还得跑回家,这边儿不是有现成的吗?”
“哪有?我就拿了一瓶过来。”乔福山挥手让儿子赶紧去。
这小子两步跑到维修材料里提了一个瓶子过来:“诺!这不是吗?”
王国栋失笑:“这不是,这是工业酒精,修车用的。”
“工业酒精?这瓶子跟酒瓶子一样,这上面还写着酒呢,闻起来也一股子酒味。”这傻小子指着瓶子上的酒字说到,他认识的字不多,但这个字他是认识的,因为家里的酒缸上就有这个字。
“写着酒也不是酒,这个会喝坏人的,你可千万别拿错。”王国栋仔细交代他。
这后世还真有那无良的商家拿工业酒精兑水售卖,不知道多少人受害。
王国栋就记得上辈子隔壁县一户人家办喜事,却买到了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喝死了来参加婚宴的十几个人,黑心商家真真是害人不浅。
喝死人?害人不浅?王国栋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过后几天王国栋忙碌异常,这被水跑过的机器非常难修理,要把主要零部件全都细细拆下来清洗干净再装回去,装好后如果机器不能正常工作,还得细细排查到底是那一部分零件导致的,再进行更换零件处理,非常麻烦。
把这几个徒弟都带好后,他们又漫撒出去在全县奔波着修理机器。
农时不等人,大牲口又损失得厉害,如果拖拉机不能在秋种前修好,耕地全要靠人工,被洪水冲泡过的土地非常难处理,会给社员们加强几倍的劳动强度。
拖拉机还没全部修好时,秋种就开始了,王国栋加班加点的日夜不休,修完了拖拉机又开始秋种。
等麦子油菜全种到了地里,社员们都闲下来开始伺候自家的菜园子和自留地时,王国栋看着摆放在自己窗台上的两瓶工业酒精心神不宁。
他现在非常矛盾,郭二罐子就像一根鱼刺样卡得他上不来下不去。
上辈子郭二罐子做了多少恶事?手里三条人命不说,还风闻他猥亵女童,这件事虽然没有个官方说法,但以王国栋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