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好巧好巧啊。”
他抿着唇,把她的错愕尽收眼底。心中的疑虑浮上来,被冷静的摁回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她的课本。
“看题。把这些错题再做一遍。”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书柜边,敲了敲书柜的门,问她:“我可以打开吗?”
“可以。”
她闷闷的应下来,把视线投向了作业本,可心乱如麻,哪里看的进去。
身后在得到她的肯定后变得安静,她好奇的转过头,目瞪口呆的看到他正捧着一本《霸道校草和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看的认真,那花里胡哨的十八禁禁封面让她脸上的温度瞬间上升了好几度。
“……”
这书柜她从来没关注过,以前匆匆的扫一眼,都以为放着是些原主买的漫画之类的。没想到内容这么火辣。
任苒苒忍不住出声想刺他:“……好看吗?”
一个家教当着被补习的人的面看这种书是可以被允许的嘛!
这么喜欢看送他啊!带回家去看好吗!
“还不错。”沈行止从书页里抬起头,轻轻扫过她的眉眼,“和你写的比还是要差一点。”
“……”
“嗡”的一声,心里那根叫做“体面”的弦瞬间断了。
——和你写的比还是要差一点。
语气淡淡的,再配上他寡淡的表情,仿佛在说着这天天气有多好一样。
她扶着额,有些无力,“你都忘掉好不好,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他把漫画放回书柜里,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喜欢我的事情也忘了?”
“嗯。忘了吧。”
反正她也没喜欢过。
-
月考为期两天,考完是周五,学生们彻底解放。
任苒苒周末都在咖啡店里呆着。这几天柳绿璇焦虑的嘴上长泡,眼看着生意越来越惨淡,这个月的收入除掉开支,也就勉强糊口的程度。
咖啡店的生意确实不好,周六那日甚至创下了历史新低的销售额。
任苒苒在咖啡店里也呆了几周,把自己感受到的问题都给母亲说了一遍,也询问了一下母亲开这家店的主旨。
柳绿璇让她问的有点儿发懵:“没什么主旨啊。我喜欢喝咖啡,和你爸离婚后,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我就开了这样一家店,刚开始的时候,生意还挺不错的,可能因为一开始咱们用的咖啡豆好,但我当时用的咖啡豆多贵啊,这样开了三个月,亏本了。那我只好换豆了,结果生意越来越差,可也不能为了生意好去亏本啊。”
任苒苒眼睛一亮,兑了个响指,清脆的很,“对,妈!咱就是要去做好咖啡!”
她做平面设计,和很多公司对接做画册,看了不少关于企业文化的内容。
如若要纸上谈兵,确实能说出一点什么来:“妈,咱们要做品牌。咱们咖啡店叫‘此刻’,就是让人享受当下,品味此刻的咖啡的意思。”
柳绿璇没懂,“什么意思?”
任苒苒说:“咱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咖啡店,应该更着眼于咖啡本身!还有市场的需求……”
她越想越兴奋,给柳绿璇描绘了一幅蓝图。
柳绿璇震惊之余,还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咱们做不到吧!”
任苒苒自然也知道现在做不到,她轻轻拍着她妈的背:“一步一步来。”
现在需要改变的,是咖啡店给人的感受和咖啡的品质。
柳绿璇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既然女儿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也是支持,咖啡店的生意已经半死不活的了,听女儿的也许可以呢?毕竟现在真的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咖啡店内的环境太过幽暗,来咖啡店里的人也大多是附近下了班的白领和放了学的学生,这样的格调并不太适合年轻人,反倒适合幽会的成年男女。
要改变这个很简单,任苒苒买了几个白炽灯灯泡来,把暖黄色的幽暗灯光换成了明亮的白色。又把窗帘全摘下来,换成了轻透薄纱,让日光照射进来,被薄纱窗滤成浅色的温暖的光,整个咖啡店顿时明亮了不少。
任苒苒又去花店买了几束盛放的矢车菊,装在了透明的杯子里,又分别放在了桌子上。
整个咖啡店顿时焕然一新。
这样简单的一弄,不仅变宽敞了,也变得更明亮,几个员工纷纷表示,这样的改变更舒服。
最难的部分还是咖啡店的门店了。
任苒苒晚上通宵给咖啡店做了个logo和海报,因为时间太赶,做的有点粗糙。
当她早上把这两个拿到母亲面前时,柳绿璇吃惊的睁大了眼:“苒苒,这是你做的?”
“嗯。妈,门面重做的费用和时间成本对我们来说有点难,我觉得咱们可以买墙纸或者靠手绘试试,比较方便。下午让员工们去学校门口和大厦旁边发一下传单,这个传单最好用的纸质要好一点,咱们咖啡店以后要走小资轻奢路线。现在大家都会愿意去为美好的,品质也过关的东西买单。”
柳绿璇目瞪口呆,又有点感动。
这……
眼前这个满脸自信的女孩,还是她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要零花钱的女儿吗?
震惊过后,柳绿璇又心疼起来了:“这个先不急,你啊你,当务之急是好好读书,今天上学的日子,昨晚还敢熬夜,眼睛都青了!赶紧过来吃饭吧。”
任苒苒吸了吸鼻子:“烧什么了?好香啊!”
柳绿璇递给她一个保温盒,“你先拿去给小沈,我看他好像一个人住的,我看他家里没什么人。让他别买外面的东西吃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瞎吃呢。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让他以后上咱家来吃。”
自上回的谈话不欢而散,沈行止和柳绿璇表示自己有突发状况,没法继续给任苒苒补习,再到考试这一周结束,任苒苒再也没见到过他。
任苒苒拿着那碗馄饨,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个烫手山芋一样。
在门边踌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踮着脚去按门铃。
木质的房门上还贴着好几年前的福字,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色已然褪成了白色。
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又摁了一下门铃,在心里倒数。
再数五个数,如果他不开门,她就当没人处理。
“五、四、三——”
“啪嗒。”
门开了。
高挺的少年裸着上半身,下身是黑色的长裤,显然是冲澡冲到一半套上的,他的身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顺着身体的弧线往下滑。
时间尚早,晨光微曦,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眯了眯眼:“什么事?”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开门啊!!!”
裤子都套上了,上半身也可以遮一遮啊。
沈行止挑挑眉,又问道:“什么事?”
任苒苒手无足措的想去捂住眼睛,可手里还抱着保温盒,她只得把那保温盒举高,期许能够挡住自己因为害羞而变得绯红的脸蛋,“我妈让我给你的。”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她能够看到他身上的那些水滴,“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她的眼前瞬间就浮现他开门时那一瞬性感的样子,默默的吞了口口水。
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勾引人,坏的很。
“什么?”
“早饭。”她扬了扬举得有点酸的手臂,“你拿去呀。”
沈行止接过来。
冰凉的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到她的,任苒苒赶紧一缩,转头就跑,“你快吃吧。再放一下就糊了。”
沈行止端着那碗馄饨,两扇门之间也不过一米多远的距离,她逃了两步,“砰”的一声拉紧了门,好像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似的。
他垂下眼睫,低低的笑了一声。
任苒苒吃完饭,和柳绿璇道别后走出门,就看见沈行止已经换上了校服,等在了门边。
她脚步顿住,想让他先走,等了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只好抬起头的问他,“你不走吗?”
他看向她,目光沉沉,带几分暖意:“等你一起。”
第15章
时间不过早上六点,天已亮透,出了小区,周边早已有支起的早点小摊,空气里飘着面食早点的气息,忙忙碌碌的一天又开始。
两人并肩走,任苒苒只到沈行止的肩膀,再加上她低着头,就显得更娇小。
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光线下默默交叠,她就刻意的往左边迈开一步,把那交叠的影子拉开。
这样幼稚的小动作落入沈行止的眼眸里,少年微微一晒:“讨厌我?”
连影子都讨厌上了。
“不讨厌。”
他唇边的笑刚要扩散开,任苒苒又说:“也不喜欢。”
她总觉得他在靠近她,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她惹不起,能避就尽量避。
少年眉宇间的笑意敛去,两人沉默的,一前一后的走到公交车站,也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
住处距离学校很远,得坐公交。
时间尚早,公交站台没多少人。有两个女生本在说话,看见沈行止,都纷纷捂着嘴,悄悄的看他好几眼。
帅气的少年站姿笔挺,气质出尘。
任苒苒拿出耳机,把一切喧嚣都隔绝,开始听英语。
她的英语基本都丢光了,这一回考试也明显感觉到英语是她最吃力的学科。因此基本早上的公交时间都贡献给了英语。
也许是因为昨晚通宵的缘故,注意力有点儿飘。
目光涣散的落在马路对面的一家舞蹈房,浅蓝色的窗格里有几个转动着的人影,思绪游离,耳机里的机械女声变成了可以被忽略的背景乐。
她无意识的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因为年轻气盛负气离队,也没有后来的辍学,到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呢?
会像那个窗户里的人一样,心有梦想,眼中有光吗?
这个伤疤压在心底太久,在辍学后,她都会反复的想,梦里一遍遍的泪湿枕巾,醒来继续去做平面设计学徒工作。
她年纪太小,又什么都不会,工资一个月只有两百块,每月往上增一百,直到两千封顶。
然后眼底的光渐渐泯灭,她觉得,混混日子就挺好的。
直到穿越过来。
就仿佛也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可以好好读书。
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
或许,有可能的话,也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压在心底的不甘又开始蠢蠢欲动,早已蛰伏许久,如同一颗长速迅猛的种子,已然破土而出。
正想的出神。
忽的,沈行止伸手在她身前挡了一下,“退后点。”
任苒苒没站稳,趔趄的往后退了两步,沈行止一只手撑了她的背部一下。
她惊魂未定,怔忡的视线扫过去,两人距离有点儿近,猝不及防撞进他黑深的眼眸里,脸蛋倏的红透。
耳机掉出来一颗,听见了洒水车的声响和那俩女生因为吃惊而没遮掩住的呼声。
沈行止见她站定后,又快速的把手放下来。
然后,洒水车平缓的驶过,“唰啦”一声,水花溅起,有一些飘洒在空气里的水花渐渐的飘浮到裸露的手臂上。
地面湿润,空气里浮起混杂着柏油味的水蒸气。
如果站在她刚刚的位置,大概可以洗个澡。
她感激的看了沈行止一眼,“谢谢你。”
沈行止蓦的想到,福利院那日,钟魏和她说,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客气,她就再也没说过谢谢。
这个词礼貌,也带着疏离和生分。
而他那日发给她的短信已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如同她以前给他发的消息。
沉默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问她:“怎么谢?”
任苒苒一愣,抬起头看他:“你想要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
她不解的冲他眨了眨眼。
沈行止觉得她呆萌的可以,怎么这么好骗?
于是声音柔了几分:“逗你的。”
-
等了一会儿,公交车到了。
任苒苒最先上车,找到了最后靠窗的座位坐下。学校在终点站,起码要坐四十分钟。
她坐下后,看见沈行止也往这个方向走过来,肌肉瞬间绷紧,内心莫名有点儿忐忑。
他果真坐在她身旁。
看她跟个兔子似躲闪的眼神,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很明显吗?”任苒苒有点迷茫了。
她觉得自己并不怕他,与其说是怕,其实保持距离才是最贴切的?
沈行止快让她气笑了:“干嘛躲我?”
没有躲啊。
就是不太想和他呆在一起。
任苒苒没懂沈行止为什么老在这一个问题上打转,她觉得这些天来,自己已经说的很直白了。不想再继续和他纠结这个问题,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很多东西都是讲不清理由的,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再少年老成也没用。
车程漫长枯燥,任苒苒看了一会儿窗外,眼皮就开始抑制不住的打架,本来还强撑着,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眼一闭,睡着了。
她坐在内侧,车厢里的空调风“呼呼”的对着脸吹。
沈行止本在看财经新闻,感觉到身边的人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抬起头来,就看见她晃着脑袋,随着车子的幅度一点一点的,头发被空调风吹的乱七八糟的甩。
他伸手把空调风关了,又看了一会儿新闻。
肩上忽的一沉。
那个不规矩的小脑袋,在刚才的车子的颠簸中结束了毫无规则的画圆,脑袋一偏,软软的靠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