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个身,把左手压在胸口的位置,红绳紧贴着心脏。
*
星期天顾眠本来想叫上黎毓去海底世界约会,打电话却是关机。
于是学习了一天,第二天到学校,就看到黎毓趴在桌上睡觉,她也没去打扰他。
早自习顾眠戴着耳机在练习英语听力,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班上有信息灵通的同学立刻议论开了。
听说顾眠这次月考作弊,成绩高的不正常。
趴在桌上睡觉的黎毓睁开了眼。
顾眠被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顾眠,你知不知道老师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班主任坐下后,严肃的看着顾眠问道。
顾眠想了想,问:“是关于月考的吗?”
班主任坐直了身子:“看来你心里也有数?我知道上个学期你成绩下降了很多,你心里肯定也着急了,但是如果要想提高成绩,靠作弊是没有用的,你现在能作弊,期末考试能作弊,高考能作弊吗?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搞这些歪门邪道上......”
顾眠听明白了,眼见这场“批斗”听起来像是没有尽头,她打断了班主任:“老师,我没有作弊。”
班主任被打断,皱起眉,有些不悦的看着顾眠:“你没作弊?”
“我没作弊。”顾眠重复。
班主任看着顾眠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有点不高兴了:“现在月考的成绩总分已经算出来了,你的总分是全班第二。”
顾眠淡定的看着她。
班主任皱眉说:“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你在班上的成绩排名是三十二名。之前你考过最高的分数,最好的名次是班级第十二名。”班主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虽然顾眠有可能进步,但是其他同学也一样在学习在进步,怎么可能就她一下子提高的那么快?
“顾眠,这次只是月考,只在班里排名,影响也不大,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我会在班里说一下,就不贴公告了。但是你下次要注意。平时考试就算你作弊考到全校第一,也没用,高考还是过不了,只能自欺欺人。想要提高成绩,没有什么捷径,就只能努力学习。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家庭条件、教育,本来就在起跑线上落后于我们学校大部分学生一大截,还不努力学习,只想着走捷径,以后能有什么前途?知道吗?”
顾眠耐心的听完,没有打断,确定班主任这一段话已经结束后,她才说道:“是,老师您说的对。但我没有作弊。”
“好了,你可以走了......你说什么?”班主任又抬起头看着她,眉头已经不耐烦的皱紧了。
顾眠看着班主任说:“老师,我没有作弊,试卷都是我自己做的,没有抄同学,也没有抄书。我觉得您就这么认定我抄袭,对我有点不公平。”
这位班主任看起来像是为了她好,实际上“顾眠”也曾经鼓起莫大的勇气向她求助过,她却以同学之间打打闹闹是正常的借口把她打发了,不过就是不想管懒得管而已。
还有吸血鬼的外号,总要从学生家长手里榨取些什么。
顾眠这段话掷地有声。
办公室其他老师都抬起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班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作弊了?”
“我的确没有作弊,老师如果认定我作弊,也请您拿出证明我抄袭的证据来,而不是个人臆断就定我得罪。”顾眠说完对着老师微微鞠了一躬:“我先回去学习了。”
说完,就在班主任青白交加的脸色中,走出了办公室。
顾眠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办公室门边上靠着墙斜站着的黎毓,看到她出来,他站直了,看她一眼,也不说话,直接走了。
顾眠连忙跟上去,也不避讳,问他:“你是担心我所以特地跑来的?”
“想多了。”黎毓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顾眠故意说道,看到黎毓侧脸神情微微一松,明显是担心她的。
下楼梯的时候顾眠偷偷勾了下他的手指。
黎毓僵了下。
这里进进出出的可都是学校的老师,她看起来软绵绵的像只小白兔,胆子怎么那么大?
眼见楼下有个老师上来,顾眠认出那是班上的物理老师,勾住黎毓的手指立刻缩回去,一脸乖巧的问好:“老师好。”
物理老师三十不到,年轻的很,穿着也讲究,看起来十分年轻,学校里不少女同学暗恋他。
物理老师先是和蔼的点了头,同时看了黎毓一眼,目光回到顾眠脸上又忽然想起来:“啊,你是叫顾眠对吧?”
顾眠点了点头。
物理老师和颜悦色说道:“这次物理考的不错啊,后面有道大题,全校就三个学生做出来了,你是其中之一,很不错啊。这次物理,你是全年级第二名。”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争取第一的。”顾眠微笑着说。
物理老师爽朗的笑了笑:“好,继续努力。”
“走了。”黎毓冷着脸,径直走了,走到楼梯间,一扭头,发现顾眠没跟上来,还在上面跟物理老师说着什么,脸上还笑盈盈的,他黑了脸,又往下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转身回去,直接把顾眠从物理老师面前拽走。
物理老师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上去了。
办公室里。
刚刚让顾眠一席话说的当面下不来台的班主任正在发怒:“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了,作弊还那么理直气壮!我好心好意的跟她说,她倒以为我是在害她!我教过那么多学生,还没有人和她一样这么没家教!非要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点名批评。”
旁边的老师们七嘴八舌的附和安慰,反倒让班主任越说越气:“我回头就叫她的家长过来学校......”
物理老师正好从外面进来,正好撞见她发脾气,听了几句,听到了顾眠的名字,又在说作弊,他愣了一下,然后说:“说的是顾眠吗?她应该没作弊。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周老师你们班只有顾眠一个人做出来了。”
办公室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
顾眠被黎毓一路拉到楼下大厅,到了大门口,黎毓才松开手。
这会儿早自习刚好下课。
两人逆着人潮,一前一后回到教室,一路上不少学生侧目。
黎毓一回到教室就继续趴着睡觉。
月考过后,两天的课都是讲卷子。
一节节课上,一张张试卷发下来,每次发下来顾眠的试卷都会引起一阵骚动。
物理那一科,顾眠更是班上的第一名,已经接近满分,物理老师直接要了顾眠的卷子讲题,而且重点表扬了一下顾眠做出了最后一道大题。
教室前排成绩最好的那一群人全都表情复杂,只有张鑫怡与有荣焉。
然而奇怪的是,本来下午要贴出来的班上的分数排名却迟迟没有贴出来。
于是关于顾眠抄袭的传言又一下子沸腾起来。
张鑫怡不忿:“如果顾眠作弊,那她抄谁的?老师说了,最后那道大题只有顾眠做出来了,那道题又不是课本里的,顾眠去哪儿抄的?你们不要乱说了。”
她虽然为顾眠不平,但是她性子软,说起话来也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和顾眠说的时候,也一脸委屈,顾眠却毫不在意的笑笑:“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对我又造不成什么损失。”
“可是你被冤枉了啊。”张鑫怡委屈的仿佛被冤枉的人是她,因为这段时间和顾眠的互帮互助,她这次也考的不错,是第三名。
顾眠反而反过来安慰了一会儿她。
她笑着说:“等着吧,等到期中考试,我的名字会出现在红榜上的。”
圣华高中的红榜,每个年级只有前十名才能上红榜。
他们这个年级,要想上红榜,那最少要在班上考进前二才有可能。
张鑫怡看了看顾眠,看着她脸上轻浅的笑,下意识觉得她能做到。
放学回到家,顾眠吃了饭就去摊位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顾眠”的父母。
高兴的都有些不敢相信。
顾眠从来没考过那么好的成绩,而且是在圣华竞争那么大的学校里,居然考了全班第二!
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私底下说起顾眠上学期下降了那么多的成绩,压力都很大,愁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又不敢和顾眠说,顾眠本来压力就大,他们生怕把她压垮了。
没想到顾眠居然在这样的逆境下考出了那么好的成绩,实在太让他们意外惊喜了。
两夫妻做起生意来都干劲十足,能笑出来。
*
晚自习结束后,顾眠和黎毓一起回家。
黎毓一如既往的交了白卷,全班倒数第一。
“你想好了吗?”顾眠忽然问。
“什么?”黎毓偏头看她。
“以后要上哪所大学?”顾眠问。
黎毓讥诮的勾了勾唇:“你觉得我这个成绩能上大学吗?”
“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就能。”顾眠站到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想多了。”黎毓面无表情的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顾眠跟上去,换了个话题:“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没有。”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声调。
顾眠轻轻叹了口气:“那可怎么办啊......”
黎毓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什么,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他本不该抱有期待。
所有人都会对他失望,最后离他而去。
就听到顾眠无奈的说:“以后只能靠我养你了啊。”
黎毓一愣,不禁抬起眼来,扭头看着她。
她说什么?
顾眠又站到他前面来,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漾着笑,很温柔:“以后我养你怎么样?我主外你主内,你可以每天呆在家里睡觉、画画,画要是能卖得掉就卖,卖不掉就挂在墙上我们自己欣赏。反正你吃的那么少,很好养。”
黎毓怔愣了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胸口却悄然盈满了陌生的温暖的东西。
顾眠笑着凑近了,眼睛里却分明写着认真:“好不好?”
“不好。”黎毓僵着脸,又绕过她往前走。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顾眠追上来捞起他的手,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絮絮叨叨的说:“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记住,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你怎么那么啰嗦?”
“我怕你不知道啊。”
“......”
到了分岔路口。
顾眠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笑看着他:“黎毓,明天见。”
“.....嗯。”
黎毓站在岔路口,目送顾眠走进巷子里,轻声说:“明天见。”
胸腔里充盈的暖意在回到家以后荡然无存。
客厅里黎建航又坐在沙发上沉着脸,林雪梅陪坐在一侧,惊惶不安的模样,几乎和前几天一模一样的情形。
“听说你们学校月考了,考的怎么样?”
黎建航冷冷的问。
林雪梅脸色不好看,嘴唇蠕动几下,也不敢说话。
黎毓本来想无视他们,直接上楼,但是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他停住脚步,刚张嘴想要说什么,茶盏就冲他飞了过来,他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没躲,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让那茶盏就这么砸在他额头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闷响,然后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黎毓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麻木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黎建航和林雪梅。
黎建航像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躲开,见茶盏结结实实砸在黎毓头上,也吓了一跳,见他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松了口气之余,怒气却更加上涨了:“要不是有鉴定书,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黎建航的种!又是白卷!全校倒数!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你大哥在圣华读书的时候,次次都是全校第一!你连你大哥一根手指头、不!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我的家产以后就算全捐出去!也不会留给你一分!”
林雪梅一听,顿时心里一跳,立刻说道:“建航,你别生气,小毓现在就是青春叛逆期,等他再大一点了就会懂事了......”
“随便,我不稀罕。”黎毓冷冷的看着黎建航,露出了一个残忍冷酷的微笑:“你的大儿子那么好,可惜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雪梅瞬间吓得面无人色,人人都知道,黎轩是黎建航的逆鳞,是绝对不能碰的伤口,更何况是用这种方式提起。
黎建航果然惊骇的睁大了眼,像是不敢置信黎毓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他直接抓起桌上的茶壶朝他头上砸去:“你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他往前冲了两步,就动不了了,脸上的表情僵住。
茶壶碎了一地。
黎毓的额角缓缓流下一条鲜艳刺眼的血柱,爬满了他半张精致的面孔——
林雪梅惊叫了一声,立刻扑过去:“黎毓!你流血了!”
黎毓仿佛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自己流血了,他冷冷的注视着黎建航,然后用力推开林雪梅,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去。
林雪梅慌得不行:“周姐!快打电话叫120!”又扭头对黎建航低吼:“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没了他,你就真的绝后了!”
黎建航脸上难堪后悔的神情在听到林雪梅这句话后又狠厉起来:“绝后?这么个小畜生,我巴不得他死了!”
黎毓一步一步往楼上走,黑眸如深渊。
黎毓刚走回房间,林雪梅就冲了进来,她撕开虚伪的面具,露出真实的丑陋面孔,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低吼:“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搞成这样你高兴了吗?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啊!是不是觉得小时候我打你骂你,所以现在要这么报复我?不想让我有好日子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