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妍有点纠结,虽说以前找他看胃病的时候也让他摸过肚皮,可那都是肚脐眼以上的部位,而这次手术的刀口有三个是在小腹上,位置比较尴尬,她不太好意思。
奚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轻叹口气说:“伊妍,我是医生。”
伊妍抬头:“你不是说离开了医院你就不是医生了么。”
奚原顿了下:“男朋友不比医生更亲近?”
话说得也有道理,伊妍蜷了蜷手指,最后红着脸妥协了。她躺在沙发上,把上衣往上掀开了些,瞄了眼奚原咬咬牙就把裤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了整段腰肢。
她的四个刀口都被创可贴遮着,奚原弯腰要帮她把创口贴撕了,手刚踫上她,伊妍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奚原停住,看向她:“凉?”
“……不是。”伊妍含糊道,“有点痒。”
奚原低笑,轻轻地帮她把创可贴揭了。
他指腹上带着薄温,抚在皮肤上让伊妍忍不住想要颤栗,她咬了下唇闭上了眼楮不敢看他。
她的刀口愈合得不错,不过一个星期手术线就开始脱落了。
奚原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地擦着她的刀口,又细心地给她贴上了新的创可贴。
全程伊妍都保持安静,奚原结束手上动作向她看去时,只见她阖着眼脸颊红扑扑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他有些晃神,心里有个念头,医生和男朋友还真的有区别。
伊妍不见动静,微微睁眼:“可以了么?”
奚原回神,背过身低咳一声:“可以了。”
伊妍如蒙赦令,赶忙扯起裤子拉下上衣坐起身,浑身燥热得不行。
奚原蹲着收拾医药箱,嘴上还叮嘱她:“伤口愈合过程中会觉得痒,不要用手去抓,等皮肤长好了就不会了,饮食上也要注意,最近别吃活血化瘀的补品,也别担心会留疤……”
伊妍坐着,盯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细细地关切的嘱咐,心里头又有一些情感在涌动,像久眠的活火山快要喷薄而出。
“24鬏の阿升、こんにちは、私は15鬏の美加子です……今でも阿升が大好きですよ。”
动漫电影这句台词出来的那刻,伊妍忍不住趴上了奚原的背,虚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他肩头,在他耳边动容地说:“奚原,能喜欢你真好。”
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伊妍回到十年前,她会和那时的奚原说什么呢?
大概是——
“十八岁的奚原你好,我是二十七岁的伊妍,我到现在也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哦。”
——
高三毕业后,漫长的三个月假期对习惯忙碌的高三生来说是可贵又迷茫的,就像绷紧的皮筋突然松了,倒让人有些不适应的不知所措。
元熹在填报完志愿后再一次见到言弋是在谢师宴上。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薛忱,她是宴会的组织者,大概是她和言弋关系好的缘故,他们的班级在同一天同一家酒店举办了谢师宴。
几乎所有同学都参加了谢师宴,毕竟这三年,带领着他们不断前进的就是这些不辞辛苦的老师们,师生之间的情感用深厚的革命情谊来形容也不为过。
言弋那天也是人群中的焦点,理科状元的光环让他无法低调,老师们纷纷表扬他,同学们也是诚挚地祝贺。
元熹始终默默地坐在人群的外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前几天她还在报纸上看到他,那张图片被她剪下来妥善地收藏了起来。
她觉得他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只可惜她收藏不了他。
“报了医科大学?”有老师问。
言弋点头。
“好好学,十年后你一定是医学界的一把好手,老师看好你。”
言弋笑了。
十年后?元熹毫不怀疑他能取得的成就,可她看不到十年后自己会是怎样的。
此刻唯一确定的就是,如果她有机会去到十年后,她一定会对他说:
“二十八岁的言弋你好,我是十七岁的元熹,就算是以后我也会非常、非常喜欢你的。”
第40章 四十话
伊妍没想过还会再见到陈雪, 见到她和奚原在一起。
七月份南方的空调已经进入了繁忙期, 外面太阳毫不收敛地释放着能量, 屋里边的冷气源源不断地输送,恨不能把夏天变冬天。
这阵子配音工作繁重, 录音室就没空着的时候, 棚里的空调早在超荷运转了几天后出故障了。空调能罢工可他们不能, 即使是顶着高温,为了按时完成作品,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伊妍的部分全都结束了,很好。”录音室外孟哥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伊妍手上拿着录音稿, 对着麦说了一下午的话,等全部工作结束她就像是从桑拿房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把她整个人都浸透了。
“辛苦了。”陈默钦给她递一瓶水。
伊妍接过后灌了半瓶下去:“配得还行吗?”
“当然, 你可是我们工作室的‘配音公主’啊。”
伊妍的几绺发丝黏在脖颈上,她拿手扇了扇风:“拉倒吧,见过哪个公主像我这么狼狈的,我在里面差点没中暑。”
“你可好了, 都结束了。”陈默钦晃了晃手上的录音稿, 苦着一张脸,“我可才开始。”
话才说罢,那边孟哥就喊:“默钦,准备。”
伊妍冲陈默钦笑:“加油, 声音还是要保持清爽哦, 墨公子。”
伊妍结束了一阶段的工作, 获准休息几天,她收拾了东西,马不停蹄地去了医院。
这段时间他也忙,一到夏季消化内科的病人就会增多,光是门诊就累的他够呛。
不过对奚原来说,最棘手的病人还是伊妍,因为她不听话。说起来他们俩还因为胃病这个问题闹过一点小矛盾。
前阵子天气郁热,伊妍没管住嘴,贪凉和同事去吃了冰沙,当天晚上她就觉得胃不舒服了,隔天胃就阵阵发痛,她不得已只能悄悄地去医院看病。
为什么说是悄悄,因为她没敢挂奚原的号。可医院是谁的地盘,伊妍又是看的消化内科,能瞒得住?
那天她就被他严厉批评了,不仅是被医生奚原,更是被男朋友奚原。他在医院里数落了她一番,说她不遵医嘱,回去后又轻训了她一顿,说她不听他的话。
“真可怜,还要被骂两遍。”伊妍那会儿委屈巴巴地嘟囔道。
奚原是又气又无奈,之后就是天天盯着她按时吃药,不允许她再踫刺激性的食物。
伊妍到达医院时正值下班时间,她不知道奚原今晚需不需要值班,但她本着能和他一起吃个晚饭也好的念头就来了。
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伊妍一眼就认出了陈雪,她的样貌出落得比高中时更出众了,和那时一样她往人群中一站就是焦点,和奚原两人相对而立在陌生人眼里就是一对璧人一般,陈雪还主动去拉奚原的手。
伊妍躲在转角处,扯起自己的衣领低头嗅了嗅,然后嫌弃地皱皱鼻子。
全是汗味,哪里能见人。
有段时间伊妍休息,时常来找奚原,但他一年到头就没个闲暇的时候,所以没办法陪她一整天,他要工作又担心她在医院附近没处逛,就把公寓的钥匙给了她。
这还是伊妍第一次在奚原不在的情况下去他的公寓,她关上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给开了。
外面没有太阳,天气却很闷热,天边处滚滚黑云袭来,看样子要下暴雨。
伊妍把自己的头发挽了,去浴室打开了热水器想洗个澡,然后她遇到了个难题,没有换洗衣物。
她想出门买一套,外面云层闪电骤然一闪,紧接着雷声轰轰,她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奚原的卧室伊妍进去过,还在他的床上睡过觉,在大白天。
那次是因为她生病发烧,路雨文又正好出差,奚原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把她接来了公寓好就近照顾,她吃了药脑袋昏昏地就莫名其妙被他哄进去睡了。
伊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明明没人在家,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奚原衣柜里的衣服都迭得整整齐齐的,一个衣柜放冬装,一个衣柜放夏装。伊妍取了他的一件衬衫在身上比了比,很大,基本可以和她的睡裙相当了。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他这个医生有没有洁癖。
窗玻璃被 里啪啦的雨珠敲打着,伊妍拿着那件衬衫去了浴室。
如果他有洁癖,那就更不会想见到臭烘烘的她,所以穿他一件衬衫应该没什么吧。
伊妍洗完澡换了衣服,看着时间已过七点可公寓主人却还没回来,也没提醒她要按时吃晚饭。
她暗自发了会儿呆,然后自觉地打电话点了份外卖。
伊妍喝了一份粥,之后就百无聊赖地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的眼楮虽盯着屏幕,可一点剧情都没看进去,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有点不得劲。
这段时间为了尽早完成作品,她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此时闲下来又兼之外面风声雨声的伴奏,疲倦困顿就袭了上来。
奚原回到公寓看到播放着的电视屏幕时先是有些诧异,走近后就看到了缩在沙发上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眼神微动。
深夜下班回来,公寓里有个穿着他衬衫的美女睡在沙发上等他,简直是《聊斋志异》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奚原发现桌上放着没收拾的外卖盒子,无声地一笑。
今天晚上临时安排了一台紧急手术,他忙了一晚上都没时间和她联系,没想到她会在他这儿。
外面还在下雨,白日里的燠热去了七八分,只剩下薄凉了。
奚原把空调关了,弯腰轻轻拍了拍伊妍的肩:“伊妍?”
伊妍其实睡得并不踏实,他一拍她就惺惺然睁开了眼,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醒了?”
伊妍撑着坐起来。
“怎么睡在这儿了?”
伊妍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有气儿似的硬巴巴地说:“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就进来了。”
奚原一愣,他本意是想问她怎么直接睡在客厅了,显然她以为他是在问她怎么睡在他的公寓里了。
以前也没发现她有起床气啊。
“我怕你着凉。”奚原温声解释了句。
伊妍看着他的脸,咬咬唇反觉得自己实在无理取闹。
“今天值班了吗?”
奚原摇头:“临时有个手术。”
“我还以为……”
“嗯?”
“我看到陈雪拉你的手了。”
奚原这下是实打实地愣住,他没问她什么时候去的医院,也没问她去了医院怎么不去找他,而是惊讶地问:“没看见我躲开了?”
伊妍点点头:“看见了。”
“还好看全了。”奚原摸了摸她脸上压出的印子,语气不紧不慢,“她来看病,正好踫上了。”
伊妍闻言眨眼,看着他诚挚地说:“以后别这么容易就被别人占了便宜。”
奚原喉间溢出低笑,实在是觉得她的脑回路清奇:“好。”
他突然凑近她,低声问:“让你占一回便宜?”
“我才不要……”伊妍捏了捏手指,偏头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之后小声说,“不要拒绝。”
奚原一时想起奚沫说的话,伊妍大大是最可爱的人。
谁说不是呢。
他的视线下移,眸间微动:“伊妍,你在诱惑我?”
伊妍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衬衫的领子开了,露出了她一片白皙的肌肤。
她立刻羞赧地抓紧领口,随后突然叹口气松开了手:“我就是想诱惑你也做不到啊。”
“嗯?”
“你们学医的不是早就对人体不感兴趣了。”她理所当然地说。
奚原不知道自己是今晚第几次笑了,只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让他忍俊不禁。
“我觉得我有必要摆正下你的偏见,伊妍,我是医生,不是性冷淡。”
他说着就凑过去吻上了她的唇。
第一次双唇相触时伊妍还往后躲了躲,奚原和她对视了几秒,再次靠近时她就轻轻闭上了眼和他厮磨着。
雨声渐远。
——
“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春天对樱桃树做了什么?十七岁的元熹读到这句诗时还不知道它的意思,只觉得意境很美。
一中毕业生的录取通知书都是直接寄到学校的,那天元熹和陆雯约着一起去了学校领取通知书,却不想踫到了薛忱向言弋告白的场面。
回校拿通知书的同学很多,薛忱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向言弋表白的,说是表白倒不如说是宣言。
“言弋,我喜欢你你知道吧,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薛忱是这样说的,她是自信的,是骄傲的,是盛气凌人的,就像一只美丽的孔雀。
大家都知道这次高考言弋是省状元,而薛忱虽然不是全省文科第一,但也是校内状元,且她报的也是北京的大学,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天造地设十分登对的一对儿。
“抱歉。”
除了言弋,谁会拒绝薛忱这样的女孩?
“言弋,我不会放弃的,以后在你身边的人一定是我。”
而除了薛忱,谁会在被拒绝后还这么不卑不亢?
言弋拒绝了薛忱,元熹并不觉得欢喜,甚至还觉得很难过。
他宁愿他此时接受了薛忱,好让她彻底死心,断了念头也好过心存妄想。
可他拒绝了,连薛忱这样优秀的女孩都没能追上他,元熹觉得自己连告白的号码牌都拿不到。
第41章 四十一话
如果说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的这十年, 伊妍都在往爱情的杯子里挤柠檬汁,那么最近这一年, 她则是在往里加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