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胡燕妮这“万年情敌”的称号说来也有些来头。她们是播音班的同学,大学时一起配过很多广播剧,那时她们就经常在一个剧里配情敌。
毕业后,两人分别到了不同的工作室,但在一些电视剧,动漫里还是经常合作,配的也几乎都是女一女二,只要她们两人的声音一出现就是水火不融,针锋相对,因此有粉丝就戏称她们是“万年情敌”。
等人员差不多全到齐后,邓叔作为这次的配音导演简单地讲了下这部古装剧的概况,之后就把每个人的录音稿发下去让他们回去研读。
会议结束后,有人提议一起吃个饭,伊妍心系医院,就推了这顿饭,辞别了同事独自赶往市一院。
到达医院时差不多是晚八点,医院明显比白天寂静,门口的白求恩像在夜色中沉默地伫立着。
伊妍来之前给伊母打了电话,伊母百般叮嘱她要记得去吃晚饭,她想到奚原中午说的话,老老实实地应了好。
医院有食堂,这个点还有几个窗口亮着灯还在营业,伊妍打包了一份热粥出来,沿着医院的小道往住院部走,却在半道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下意识地放慢放轻脚步,呆呆地望着前方,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斜长。
这条路是通往食堂的,他这么晚才吃饭吗?这个时间他还没走吗?加班?
一连串的问题从她的脑海中钻出来,她想跟上去自然地和他打声招呼,一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快。
伊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偷偷仰望他的小女生。
——
元熹被选为年级诗朗诵节目的领读,除她之外,还有言弋和薛忱。
元熹欣喜之余,还有些自卑。薛忱是年级女生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品貌还是才学都比她高了不只一星半点。
薛忱和言弋站在一起是男才女貌,十分登对,可多了个她后似乎就破坏了他们两人的和谐感。
元熹初始还有点想打退堂鼓,可她是由言弋举荐的,如果她这时说不参加了,那无疑是让他难做。为此,她仍是留下来参加了排练。
排练都是安排在傍晚放学时间,一排就是半个小时以上,为这件事,母亲又把她狠训了一顿,说她玩疯了都顾不上回家。
元旦迫近,老师加紧了排练的力度,集体排练后还特地把领读的三人留下来进行特训。
陆雯走到元熹那,问:“熹熹,要我留下来等你吗?”
陆雯本就是被她拉来参加节目的,元熹自然不好再浪费她的时间。
“不用了,你先走吧。”
“真不用?”
“嗯,我自己回去。”
陆雯说道:“那我走咯。”
元熹冲她摆了下手:“明天见。”
节目安排他们三人在集体朗读前分别读一首短诗,之后再带领所有人进行朗读,老师因此才特地留他们多加指导。
“来,你们轮流读一遍我听听。”老师问,“谁先来?”
“我来吧。”薛忱自信地应道。
老师颔首算是许可,薛忱清了清嗓子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读,她的声音稍亮,读起诗来有股精神气儿,所以老师让她读的是一首爱国诗,十分贴合她的声线。
短短的一首诗读得抑扬顿挫,老师的表情很是满意,稍作指点后就示意言弋接下去读。
他读的是一首现代朦胧诗,他温润的声线念起这首诗来不急不缓,磁性的声音像是要把人拉进诗的意境里,有股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元熹偏头看着他,微张着嘴听得有些入迷。那首诗她晨读的时候读过好几遍,此时却像是初闻般新奇,动心。
老师对他的朗读也颇满意,赞赏地点了下头,眼神一转就示意元熹。
元熹还沉浸在言弋的声音里,突然被老师点名,心跳心虚地漏了一拍,之后就开始无序地跳动着。她一时有些紧张,对上言弋投来的目光时更是无措。
老师等着她朗读,元熹攥了攥手开口,声线一点也没有往常地柔美悦耳,读出来的诗反倒像是绷紧的琴弦弹出的一手不着调的曲子,中间还卡壳了两次。
老师微蹙眉头,显然对她的表现不是很称心:“元熹,你还要多练练,这首诗读得不是很好,连基本的通读都做不到,这个就太不应该了。”
元熹被批评地面红耳赤,羞愧得脑袋都抬不起来,这时突然听到旁边的人为她说了句话:“老师,元熹可能还不习惯单独在人前念诗,让她再排练几次一定能读好的。”
元熹听到他为自己圆场,一时既窘迫又窃喜,各种滋味掺和在一起让她心口微烫。她微微抬头去看他,言弋也正看过去,对上她的视线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老师听言弋这么说,也就没再批评元熹,而元熹有了他的鼓励,在接下来的练习中也不再出糗。
他们仨又练了半小时,老师觉得都满意后才让他们离开。
“言弋,一起走吧,我们顺路。”薛忱毫不忸怩地对着言弋说。
言弋点了头,转头问元熹:“你要一起走吗?”
言弋回家必经元熹的家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能和他一起回家而不用在阳台上偷看的机会是多么难得啊,可是……这应该只是客套地一问吧?
元熹看了薛忱一眼,沮丧地违心道:“不了,我要走后门去趟超市,所以……”
言弋了然地点头:“那好吧,明天见。”
元熹忍住心中的酸涩,勉力扯出一个笑来:“明天见。”
言弋和薛忱两人相约一起离开,元熹在排练厅里磨蹭了会儿才走。
出来时天色已黯,天上半颗明星也无,只有刺骨的寒风凛冽地吹着,校道上昏黄的路灯也暖不了人。
元熹缓步走着,还能看见前头言弋和薛忱并排而行的身影,他们似乎相谈甚欢。
元熹多想走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啊,可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他那么优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偷偷地、偷偷地望着他的背影
仅仅是这样,也就足够了。
元熹回想起刚才老师让她读的顾城的诗,此情此景她不由在心里读了出来——
路是这样窄么?
只是一脉田埂。
拥攘而沉默的苜蓿,
禁止并肩而行。
如果你跟我走,
就会数我的脚印;
如果我跟你走,
就会看你的背影。
第10章 第十话
因为那晚在医院食堂门口碰到了奚原,接下来几个晚上伊妍都刻意往那条路上走,她暗下决心,如果再见到他,她一定上前打招呼。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却没能再遇上他。
外公的情况已经好转,医生说不日就可出院。这几个晚上,伊妍都来陪床,伊母体贴她白天工作辛苦,几次劝她别来她都不听,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
这天晚上,伊妍下班后照常来医院,和伊母一起陪外公聊了会儿天后就让他早早休息下了。
过了会儿,她拿着自己的热水杯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接开水,回病房的路上经过前台,听到几个护士聚在一起聊天。她本来没太注意,直到听到了奚原的名字。
伊妍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拧开热水杯假意靠在墙边上喝水,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她们的议论。
护士a说:“我刚看到又有人和奚原医生表白了。”
护士b立刻好奇地问:“谁啊?是不是药房的那个,小柳?”
护士a摇头:“不是,是奚原医生的病人,长得挺漂亮的。”
护士c啧啧称道:“又一个看病看着看着看上奚医生的,不用说,又拒绝了吧。”
护士a点头:“意料之中。”
有人和他表白呀。
伊妍恍了下神,心里却并不意外。高中时他就是众多女生关注的对象,那个年纪正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的时候,最优秀的男孩自然最吸引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许多女孩偷偷爱慕着的人。有勇气者主动告白,可从未有人成功过,那时的伊妍有些窃喜也有些自愧。
喜的是他拒绝了别人,愧的是她从来没能有那些女孩的勇气。
他就像是北辰星,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耀眼夺目,而她还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前台那,护士b问她们:“你们说奚原医生是单身吗?”
护士a回道:“当然啦,你刚来还不清楚,奚原医生是我们院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护士c叹口气说:“全院女性最想睡的男人,没有之一。”
黄金单身汉?伊妍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不可抑制地扬起了嘴角,这种劫后余生,柳暗花明的感觉就如同高中时听到班上女生说谁谁谁去和奚原告白被拒绝了一样,不厚道的暗喜。
伊妍抿着笑,呆呆地捧了水杯喝水,她想着其它事,一时没注意到杯中的水还冒着袅袅热气,直到毫无防备地含了一口开水,舌头被烫得一麻,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奚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他似乎刚从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出来,脸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戴着眼镜,鬓角还有些微湿。
他的视线毫无障碍地直接看过来,惊得伊妍一口水直接囫囵吞下,热水从喉头一路滚烫到胃里,但她的表情却是云淡风轻,故作镇定。
“奚医生。”伊妍还算坦然地打招呼。
奚原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略微颔首:“陪床?”
伊妍拧紧了杯盖,手指还搓了搓杯身:“嗯。”
“情况还好吗?”
伊妍对他笑了笑:“还好,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奚原也回以温和地一笑:“那就好。”
尽管洗了脸,但他看上去仍是不大有精神,似乎疲惫至极,伊妍犹豫了下问:“你今晚值班吗?”
“嗯。”
“别太累了。”伊妍顺嘴回了句。
奚原望着她,目光像是探进她心底。
伊妍一慌,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心虚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医生,有好多病人需要你呢。”
奚原其实没多想,但他看出了她似乎怕他误会,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我知道,谢谢。”
伊母见她出去半天都没回来,放心不下出来寻她,看到她在走廊上就喊了她一句:“小妍。”
伊妍探身看到伊母,忙对奚原说:“我妈喊我了,我先走了。”
奚原点头。
伊妍搓搓手指:“再见。”
“再见。”
伊妍和他错身离开,快步走到伊母身边挽了她的手往病房走。
伊母回头看了眼,奚原正好回身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时友好地颔首示意。
“你又去找奚医生了啊?”
伊妍脸一热:“没有,偶然碰到的。”
“都说些什么了?”
伊妍含糊道:“就是问了一些胃病的注意事项。”
伊母欣慰点头:“你这丫头,总算是对自己的身体上心了。”
自家女儿心怀不轨,她一点都没看出来还倍感欣慰,伊妍觉得有些好笑,复又想到今晚得到的有效信息她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阵地泛喜。
这样……似乎不太好?
——
过了个周末,半期考的成绩就出来了,周一一大早,众多学生就挤在年级排行榜前议论纷纷。
元熹路过时也瞄了眼,她只看榜首的位置,果不其然,言弋的名字还是在最顶上,而她却仍是半桶水的水平。
她叹口气背着书包耷拉着肩进了班级,不料刚到门口就和言弋撞个正着。
“早。”言弋见到她问了声好。
“早。”元熹看着他抿了下唇,“恭喜你了。”
“嗯?”
“半期考……第一。”
言弋显然愣了下,随即笑了:“谢谢。”
和他短暂接面后,元熹坐到座位上,心里埋汰死自己了,她还说什么“恭喜”,简直是俗不可耐。
早上的物理课老师用来讲评试卷,讲到最后一道大题时,他说:“这次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只有言弋拿了满分。”
全班响起一阵惊叹。
老师清了清嗓子,点名道姓地喊言弋:“这道题你上来讲讲你的解题思路。”
老师钦点,言弋自然服从,他拿了试卷从座位离开,从容地站上讲台,拿了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画受力分析图,一步一步地讲解。
他戴着眼镜,即使在全班面前也丝毫不露怯,元熹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以往在课上她只敢偷偷地瞄一瞄他,此时却是光明正大,或者说是因为全班都在看着他,她才敢假装坦荡,心存私念地混入其中。
寒露已过,但气温并没有降下太多,树上的叶子不见枯黄反而愈加浓绿,真正是秋高气爽。
物理课后是体育课,天气大好,全班同学倾巢而出,奔向操场。
集合热身后,老师宣布要进行一个中长跑测试,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
听闻这个消息,原本兴高采烈地来上体育课的同学叫苦不迭,尤以女生为多。
元熹也是愁眉不展,她的耐力不好,体育课里最怕的项目就是中长跑,每次跑完就像是小死了一回般且还跑不到及格线。
陆雯凑近了问元熹:“你跑步怎么样?”
元熹凝眉一脸苦恼:“不怎么样。”
“能跑下来吗?”
元熹没底,只能勉强道:“我……坚持看看。”
男女混跑,起点相同但终点不同,老师扯着嗓子让愿意第一组跑的同学站在起跑线上,大部分男生都主动向前,女生们则相反,纷纷后退一步。
元熹本想能多迟跑就多迟跑,可当她看到起跑线上的言弋时却魔怔地往前踏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