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妩媚——不是风动
时间:2019-06-19 09:22:27

  他太高,纪溪仰头看他,视线被他胳膊挡住,只能望见他线条有力的肌肉,袖口扣子一丝不苟。
  很奇怪的,纪溪想着,这个人有点奇怪。
  这么热的天气,领口和袖口都是一丝不苟的,偏偏开着最张扬的车,有着最随性的性格。
  “快走。”阮好风微微弯起眼睛,眸色黑沉,偏偏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二十分钟内不能让人发现,跟我来。”
  他像是对这一片挺熟悉,没有带她出门走,而是走楼梯,熟练地七拐八弯,走入一条小路。他取了墨镜和口罩,步履生风,可总是会停下脚步等她。
  今天是个平常的工作日,来民政局的人不多,前面的队伍也不长。
  纪溪有些紧张,她没经历过这样的流程。
  阮好风则站在她身边,轻声向她解释:“会很快,婚检过后我们去前台那里打印证件,签字,旁边有拍照的地方,拍完去交九块钱就行了。”
  纪溪看了一眼结婚照的窗口,见到是有些陈旧的厚窗台,贴着快要剥落的红色彩条字:拒绝找零,有些迟疑:“……要交现金吗?”
  她在外面一直是各种卡齐备,回国一趟,基本没什么使用现金的时候了。她去买东西时还遇到过一些尴尬——去取了钱,结果店老板找不开,还手把手地教她注册支付账户。
  自此,她学会出门带个手机就行了,连零钱都不用带。
  阮好风却默不作声地伸手给她看——他手里是五张新钞,都是零钱,一张五元四张一元。
  纪溪又笑了,眼里有几分俏皮:“这也是提前准备?”
  阮好风承认了:“是。我倒车时顺手查了结婚攻略,车上还有点零钱,顺手取了过来。”
  纪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大男人有点可爱。
  他对结婚这件事的紧张看起来不比她少,相处了半天,总算让她窥见了他沉静外表下的一丝真实来,有些孩子气。
  阮好风将钱收好,看着队伍前端,突然哂笑道,“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我刚回国时,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闹了不少笑话。”
  看来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纪溪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对阮好风了解不多,还剩的印象只有他说自己刚回国不久,白手起家在做公司。
  阮好风说:“今年一月回来的,从H国,我听说你也是在那里念书,是不是?”
  纪溪点了点头。
  阮好风低低地笑:“H国念音乐好,你应该很喜欢那里。我第一次看音乐剧时,是别人送的票,卡着时间入场,除了演出效果,全程只觉得挤,人多,洗手间不好去。不管你是哪个区座的,没有就是没有,中场在外边逗留久了,保安还要赶人。”
  纪溪笑了。
  她不进剧组的时候,也一场不落地听自己喜欢的。的确是挤,场地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座,棕熊似的大块头外国人蜷缩得如同虾米,还要一丝不苟地专注观看。散场和进场时进出都很困难。
  她这么说了,又冲阮好风眨眨眼,“几千人的剧院,洗手间只有一人间的,我一般都是跑出去去麦当劳的洗手间。”
  阮好风很“亲民”地认真听着。“我记住了。”
  不算长的队伍,两个人的话匣子因为留学这个话题打开了。
  纪溪原以为阮好风这种贵公子型的,家里肯定捧着宠着,出国也无后顾之忧——毕竟她认识这样的同学圈子,富二代在哪里都是富二代。
  但阮好风却说:“我家里管得严。往前几年,我说我想演戏,家里老人不准,说我收不住心,直接就把我打包丢去国外了,一分钱都没给我。那时候真惨,只会说英语,不会当地语言,最后只能去华人区端盘子打工,学了半年勉强学会基本口语。后边接戏,台词都是硬背的,每天跑四五个剧组,还要天天挨骂。”
  纪溪好奇心上来了:“你演过什么?我或许看过呢,没准儿我们两个的剧组还撞上过。”
  她还有很多资料没做,因为专业是传统音乐剧目,平时也不怎么看综艺,近年来走红的国内偶像一茬又一茬,纪溪连名字都记不住。对于国内娱乐圈的各种关系、人脉,她的认知几乎为零。
  阮好风还没来得及回答,队伍便走到了底。
  接待员递来两张表让他们填了签字,然后各自去做体检。
  纪溪听着工作人员指示,流程走下来后,看见阮好风比她快,已经在旁边等她了。
  “走,去拍照。”
  拍照的场地是一个简单的红毯舞台,背后是国徽。
  拍完几张后,又换了红幕布,说是证件照,一会儿要贴在结婚证上的。
  拍着拍着,摄影师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不敢相信似的:“阮好风?”
  那摄影师的表情跟吞了个鸭蛋似的,激动不已,冲上来问阮好风能不能签名。
  被认出来其实在意料之中。H市这么大,谁还没见过几个明星真人?不过工作人员虽然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不会随意透露消息,见到他时却不免有些激动。
  纪溪被推搡了一下,阮好风眼疾手快扶住她,抬眼微笑道:“你认错了。”
  四个字,非常礼貌的声音,却透出了隐隐的压迫力。
  他揽着纪溪的肩膀,完完整整地把她护在怀里,不悦和警告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话语间。
  那是个绝对占有和护短的姿势——又足够温柔,动作很轻,但十分周全。
  陡然这样亲近接触,纪溪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只觉得安心。
  摄影师立刻明白自己冲动了,讪讪地道了歉。
  而阮好风的姿势没再变过了——照片拍完了,他低头把墨镜和口罩给纪溪带上了,仍然揽着她,去最终登记口领证件。
  出了这么个突发情况,纪溪感到大厅中打量他们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探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
  “真是阮好风?”
  “卧槽,不会看错了吧,新闻不是说他今天上午在参加什么开机仪式吗?不是本人吧。”
  “英年早婚?不是吧,那个女的是谁?没见过啊。”
  从始至终,纪溪都看不见其他人的视线——阮好风这个人生得高挑挺括,揽着她时像是揽着一个小妹妹,让她走在里侧,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他怀里藏了个人。
  阮好风轻声道:“对不起,一会儿就好了。”
  纪溪摇摇头:“没什么。”
  她还有心思分神跟他开玩笑:“声东击西呀?你没告诉我你这么火,阮先生。”
  声音软软的,因为离得近,墨镜半透明的阴影里能看见她一双水润的眸子,闪闪发亮。夏日都穿得单薄,她温暖的体温透过衬衣传过来,很柔软。
  阮好风知道她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低声答道:“也还好。”
  红本本递到了他们手上。阮好风反而怔了一下:“在哪里交钱?”
  工作人员一下没听懂:“什么钱?”
  阮好风指了指旁边“拒绝找零”的贴字,“九元,办结婚证的。”
  工作人员抿嘴笑了起来:“那是老窗口的规定了,现在结婚不用花钱的。”
  看来他查到的结婚攻略是过时了。
  纪溪扑哧一声笑了,抬头跟阮好风对视一眼,“我们走吧。”
  阮好风自己也没忍住笑,终于放松了下来,带着她走出门去。
  出去之后,纪溪还没有实感。
  短短几天内,她就成了已婚人士了。
  阮好风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对她说:“一会儿我公司的人接我们,我先送你回家。”
  纪溪有点疑惑:“那你的车呢?”
  “先扔在那里,一会儿有人会帮我开回去。”阮好风说,“已经晚了,试镜就改天吧,我们去吃顿饭?”
  纪溪点了点头。
  阮好风显然为了见她而耽误了日程,一路电话不断。
  他们走出来没多久,很快就有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了,绕路送去了纪溪那个小区外。
  纪溪主动说:“吃饭我请吧。”
  阮好风倒是没跟她争。
  因为不知道阮好风的口味,纪溪挑了附近的一个私房菜馆,各种菜系的都有。
  阮好风点了几个菜,放下后看了一眼窗外,忽而问道,“要搬去我那里住吗?”
  他看了一眼纪溪,知道自己这话恐怕会引起误会,补充道,“这边靠近市区,私密性不是很好。鱼龙混杂,以后你在国内发展,一直住这边恐怕会有一些小麻烦。”
  纪溪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搬走的打算。”
  这里离医院近。她外公心脑血管病住着院,看望老人方便。
  她咬着唇,看着阮好风,忽而醒悟了什么:“如果需要我在伯父伯母面前……的话,我就搬。”
  “没事,他们住得远,平常也不来,这件事不急,看你意愿吧。”阮好风没忍住笑了,“慢慢来,没关系。”
  随后两人又聊了聊别的话题。
  他们都出过国,念了同一个初中高中,还有圈内杂谈,真要讲起来,共同话题很多。
  跟阮好风聊天很舒服,因为他不绷着,也非常随意自然,像一个多年的好朋友。菜端上来后,两个人都没吃多少。快结束时,纪溪说自己去一下洗手间,再回来后就付了钱。
  阮好风把她送到楼下,给她报了几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两个号码,工作和私人的,如果有急事可以联系我,如果我没来得及回复,你打这个号联系我的私人助理小程。我公司地址在给你的文件里,以后找我不用预约,跟前台报名字就可以。”
  纪溪认真记下。
  阮好风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就不上去了,公司那边还有点事。”
  纪溪知道他忙,于是点了点头。
  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纪溪又叫住了他。
  暮色中,她从手心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他。
  “袖扣。”她的眼睛很亮,“送你的。”
  原来她刚刚离开二十分钟,不是去洗手间了,而是去给他买了礼物。
  “我还有礼物?”阮好风笑着接过来,眼底带着微微的讶异。
  “新婚礼物。”纪溪说。
  她的手有点凉,应该是紧张的缘故。但她笑起来很甜,仿佛带着撼动人心的热度和光芒,微微抬眼瞥他时,眼光有那么一丝天真的妩媚。
  “结婚快乐呀,阮先生。”
  她说完后,仿佛不好意思似的,小小地跟他挥了挥手,扭头跑了。有点像他那天在剧院门口撞到她,她像只轻盈的小鹿在他眼前溜走一样。
  那袖扣是珐琅制的,暗沉的蓝色,仿佛晕开了夜晚与星光。
  阮好风看着她的背影,伸手将袖扣拿起来。入手温润,隐隐平息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砰砰,砰砰。
 
 
第6章 
  纪溪回到家中,打开手提电脑,新建空白文档。
  标黑的五个大字轻快地打了出来:婚前协议书。
  光标闪动许久,随后又停了下来。
  她垂眼翻着通讯录。
  她大学时四处接戏,课堂作业也是交剧本、短篇和论文等。
  当时她抽到一个课题,就是将曾经风靡A国的一部电影《律政俏佳人》改编为十五分钟的短剧。
  为了这个课题,他们那个小组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来准备。
  这部片子的中心内容是女主角被考上法学院的男朋友所抛弃,转而自己奋发努力,也考上了一流法学院,从此叱咤律政界的故事。
  纪溪为此辅修了一门法律课,经常熬夜改论文。
  婚前协议之类的案例她见过几个,现在要草拟出来并不困难。
  她很快打了一个草稿出来,像阮好风那样,也给自己列了一个表格。
  其中她特意将负债和是否公开婚姻关系两项放在了前排。
  以及——
  负债,无,且无需承担家庭欠款。
  她不想把阮好风扯进来。
  她家里的二十亿,共同债务人是她姐姐和父亲。
  当初纪家为了把她送进象牙塔,公司法人指定的是她的外公,现在出了事,纪溪在法律上是不需要还钱的。
  但是,即使如此,她要面对的还有父亲和姐姐公司里留下来的一大滩烂摊子,股份分割、转让,还有债权人的压力,都足以拖垮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而她外公患病常年卧床,连基本的自理能力也没有,她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都丢给一个老人。
  阮好风看起来是无所谓帮不帮纪家的性子,但如果一旦要帮,很可能连他自己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这也是她第二点,特意提出了“暂不公开婚姻关系”的选项的原因。
  阮好风解了她燃眉之急,现在结婚,能让她不至于再陷入纪安荣之类的骚扰,暂时获得一个安身之所。单凭这一点,她已经仰仗阮好风很多了。
  她和阮好风的事业都在圈内。按照今天在民政局看到的,阮好风人气很高。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来跟她的结婚消息,对阮好风的事业会产生相当负面的打击。
  除去这些部分,纪溪还写了几个选项,让阮好风自主来选择:
  是否约束配偶的感情关系。
  她对圈内有些事略有耳闻,知道有些人号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家里娶了一个,在外边玩起来方便。
  她不知道阮好风是怎么打算的,毕竟他给她的结婚理由是催婚。以后种种,未可知。
  协议书草稿写完后,纪溪检查了一遍,发送给阮好风的微信。
  阮好风的昵称就是个简简单单的“阮”字,头像是一只猫,显然是阮好风自己养的。
  绿色的小条拉满,文件传输成功。
  阮好风回得很快:【?】
  纪溪慢慢打字,跟他解释:【今天有点匆忙,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说,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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